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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接近凌晨。
天空飘起雨点。
鲜有人迹的乡间小路上，警笛声大作。
两辆警用摩托一前一后飞速疾驰。
前面那辆车的主人阿鹿警官把油门一下子拧到底，他显然对于大半夜还要跑来出警十分不满，值夜班的他原本可以安安逸逸躲在办公室看监控滑手机吃宵夜睡觉，再不济也能写写报告填填资料，总比跑来这远郊地带要强的多。
紧随其后慢慢加速追赶上来的小马警官对阿鹿警官十分不满，明明两个人骑一辆摩托就好了非说荒郊野岭骑一辆车万一抛锚下场会很惨，小马警官从小就有轻度夜盲，一到晚上就认不了路，他几乎从不在夜间骑车，平常晚班都找诸多理由跟在其他员警后面蹭他们交通工具，这个阿鹿骑这么快，万一被他骑远了，小马警官知道自己绝对会迷路，以后还怎么在警局混。
小马警官加足马力向前冲，终于在拐角处追上了正要停车的阿鹿警官。
阿鹿警官熟练地踩下踏板，取出执法记录仪挂在胸口，打了一个哈欠后，走向面前那两排住宅楼。
“阿鹿，阿鹿，你等一下别走这么快，刚刚你说报案人住的小区叫什么来着？”小马警官跌跌撞撞踩着地上的碎石子艰难前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片漆黑的高楼浑身充满寒意。
“我看看，凌凄公寓4栋404，奇怪，短短8分钟内所里接到三起报案都来自同一个小区同一个住址，我记得这是个新楼盘，不像已经有人住的样子。”阿鹿警官狐疑扫视着整个小区，没有发现丝毫亮光的地方。
“凌凄公寓好耳熟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我想起来了，昨天刷BBS看到有人扒出了凌凄公寓开发商谈判不成强拆的帖子，说死了很多人，但开发商很有背景这件事被压了下来，这里该不会闹鬼吧。”小马警官说着就翻出手机想找到昨天那个帖子来。
“对，前面两起报案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报案人一个劲儿说房子闹鬼有鬼在敲门，被我们接线员驳回了，当然要驳回这年头不管谁都随便报警家里水龙头不出水报警小孩在幼稚园没人接要报警闹鬼也要报警，真当我们都是吃干饭的那么空吗。”阿鹿警官用手遮着雨点起了菸。
“那我们干嘛还过来，第三通报案说的什么”小马警官还在翻记录，却被手机多次弹出的澳门在线真人荷官发牌的广告阻碍，手机变很卡，一定是中了木马。
“第三通电话来自另一个号码报案人打来说听到楼上有人喊救命不要杀我之类怀疑有凶杀案所以报警，但三通电话来自同一个地址，我严重怀疑那个家伙报假案，但既然接警我们只能过来，幹，咱们瞧瞧到底真杀人还是恶作剧，要恶作剧的话那家伙就完了，嘿嘿。”阿鹿警官深深吸了口菸，这才按下执法记录仪的开启按钮。
“你等一下，我肚子忽然超级痛，一定晚上的大排卤肉面有问题，要不你先进去，4栋404是吧，我拉完屎马上就来。”小马警官弯腰抱着肚子谄笑。
“切，那你快点，万一真有命案，我一个人很危险。”阿鹿警官话虽这么说，走得却很快，很快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小马警官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然后站直身子，继续掏出手机飞速滑动。
不对。
昨天休息在家无聊翻到那个贴子他特地一字一句从头到尾都完整看了一遍。
这楼有问题。
好像有闹鬼的传闻。
不行。
做警察之前他就发誓，饭碗可以丢，命不能没有，绝对不去可能闹鬼的场所是他的服务宗旨。
他一定要把那个帖子找出来，确认清楚。
*
整个凌凄公寓都没有光线，阿鹿警官好不容易找到隐藏在最角落几棵大树后面的四号楼。
他抬起头，想找出疑似的案发地。
放眼望去，这栋楼不高，只有六层。
但整个漆黑一片。
完全一模一样的黑。
也没有打开的窗户。
这个小区真的有人住？
从刚刚就开始缠绕着他的压抑感愈演愈烈。
但他知道自己身为警务人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小小的凶案现场，但小马那个家伙怎么拉屎这么慢，在这里单兵作战显然不是良策。
阿鹿警官看了一眼身上那个由国徽，盾牌，长城，松枝组成的警徽，勇敢迈出第一步。
*
小马警官的手机卡住很久都操作不得。
最终成功白屏。
小马警官决定关机再说。
小马警官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在犯人之间口口相传的轶事。
更证实了昨天帖子里的观点。
相城北面有个楼盘，开发商为了赶上造楼进度不顾住户反对强行拆楼。
造成三人死亡并隐瞒事实把尸体就地埋上土试图掩盖过去。
自此之后这一带就开始流出闹鬼传闻。
先是施工人员晚上睡在工地醒来莫名其妙发现自己浑身赤.裸。
再是有一栋楼怎么盖怎么塌陷就是成不了形。
周遭地带更是饱经霜雪。
开发什么项目黄什么。
整个三公里范围内没有任何其他配套设施。
据说晚上路过这里的送货司机看到过工地有好多老人小孩在冲他招手。
也有在附近迷路怎么也走不出去的骑单车族。
后来开发商觉得罩不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高人施法。
算是把这鬼镇了下去。
这楼总算建成。
楼盘销售皆空还卖出高价。
那应该没啥问题才对。
闹鬼只是许久之前的往事，那今天的报案人难道遇到了真正的凶杀案？
小马警官注视着远方的黑暗，不禁为他刚认识没多久的同事捏了把汗。
*
阿鹿警官不管怎么按开关，电梯都没有反应。
他只得踩着楼梯缓慢上楼。
楼梯间昏暗无比。
想按下楼道灯开关却发现需要先刷卡。
幹。
抠门死了开个灯还要刷卡。
等等。
那是什么声音？
阿鹿警官驻足三楼拐角，开始聆听周遭的微弱声响。
哒哒哒。
不会有错。
一定是脚步声！
有人。
有人在楼上。
难道是准备逃离现场的凶手。
阿鹿警官把手放在腰间。
阿鹿警官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速。
阿鹿警官很久没出警，更从未出过凶杀案的现场。
该死，小马个混球还不快来帮忙。
他想用对讲机呼叫求援，但怕惊动到楼上那个凶手。
阿鹿警官缓缓走上台阶。
但。
！！！
眼前的通道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面前一片黑暗，但阿鹿警官直觉敏锐，他察觉到那个凶手一定就藏在三楼通向四楼的拐角附近，似乎也已经发现并正在埋伏自己。
阿鹿警官不得已拔出枪指向黑暗的四楼通道。
阿鹿警官知道他已经许久没有掏过枪。
虽然他的资历已经达到持枪标准并早已配备上最新款的警用手.枪。
但听他师傅提过，一旦开枪，不管谁先动手，不管打中没打中，不管对方死没死受没受伤，都要写成堆的报告出席无数场听审会接受无数戴帽子的上司质问。
但现在。
他只想赶快把躲在附近的这个混账凶手带回警局。
夜长。
梦一定多。
阿鹿警官管不了那么多。
他一步一步缓慢朝上走。
缓慢朝上走。
缓慢朝上走。
奇怪。
气氛一直很压抑。
但前方并无第二个人。
那人究竟藏在哪里。
阿鹿警官离四楼楼道还差一个身位。
阿鹿警官飞速持枪探头并立马缩回墙角。
面前的通道很长。
通道尽头的门半掩着。
依旧没有人。
阿鹿警官咽了咽口水，继续朝前走去。
*
小马警官重启三遍手机后终于找到昨天那个贴子。
他蹲在小路旁的草丛堆飞快检视起来。
凌凄公寓开发商茂世置业于2015年拿下地块编号苏地2015-XD-9号的林祁村。
茂世置业老总茂世锋与徐氏股份老总徐敏传出不合。
林祁村拆迁安置A计划启动。
茂世置业与林祁村一住户多次商谈未果。
林祁村拆迁安置B计划启动。
徐氏股份老总一家八口人神秘失踪。
林祁村强拆计划执行。
大量神秘人士聚集林祁村，传闻在做某种仪式。
茂世置业超前预售凌凄公寓，公司股价大增。
凌凄公寓销售额打破全市记录。
茂世锋全家移民美国。
不对。
很不对。
这里面的逻辑存在严重的问题。
但小马警官一时间也看不出哪个环节让他感到怪怪的。
阿鹿那个家伙还没解决事件吗，该不会真是凶杀，要不要去帮他。
！！！
等等。
我知道了。
我看出来了。
那栋楼里确实有鬼。
有鬼，有很多鬼。
完了，不妙。
阿鹿有生命危险。
“小马呼叫阿鹿，呼叫阿鹿，收到请回答。收到速速回答，楼里有鬼，快逃，一定要逃！”
小马警官迅速切换对讲机频道：“小马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凌凄路44号凌凄公寓，速速来人支援，要快，一定要快！”小马警官焦急地说，语速太快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
阿鹿警官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看到的东西。
为什么一进房间，大门会自己关上他怎么也打不开。
为什么一进房间，电视会自动打开然后播放一段推土机拆房子的画面。
为什么房间的灯始终打不开。
为什么对讲机一直传来滋滋滋的杂音自己的求助呼叫声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为什么阳台上有一个黑影。
！！！
那是什么。
阳台上怎么有个男人上吊了？？？
阿鹿警官在极度恐惧下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他甚至双腿发抖到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前去调查上吊的男人。
是人是鬼？
这四个字，原本对身为员警的他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但现在。
阿鹿警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他把枪举过头顶正对前方。
“幹你娘的，老子是警察，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什么鬼，老子都不怕，够胆的就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一枪崩了你。”阿鹿警官胡乱说话给自己壮胆，他深深吸了口气，朝阳台方向走去。
阿鹿警官越来越接近阳台。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刚触碰到阳台门。
直觉告诉他不妙。
他感应到身后有东西。
有很多很多东西。
只听见一个声音幽幽传到他耳中。
“还、我、命、来、好、不、好、”
*
砰！---- 砰！---- 砰！----
还在小区正门口等待援军的小马警官只听到三声枪响。
同一时间，对讲机传来了本该早在十分钟前就被送出的讯息:
“小马，这里有鬼，快来救我！！！！！！！！！！！！！！！！！！！！！”
小马警官不知道该替同事感到不幸还是替自己感到万幸。
他还是留在原地。
一步都没有动。
雨，越下越大，已至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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