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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接下来的一周。
又是乏味的一周。
伍邱还是一如既往边喝咖啡提神边看综艺借鉴其中的精华。
伍邱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后悔那一个傍晚。
机会明明已经摆在他面前。
他却没有办法鼓起勇气。
他只要出会议室的一瞬间。
多花个两秒钟把视线向右转。
再用五秒的时间把眼睛的焦距对准他。
那个男人。
传说中的主持人。
施斌。
对自己崇拜的人，说出一句早就在内心深处演练过成百上千次的对白，竟然会这么难。
他确实没想到。
不行。
昨天是因为想方案用脑过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次。
只要再见到施斌一次。
他一定。
一定会把那句话，说出口。
一定一定。
伍邱咬咬牙。
点击继续播放<世界恐怖映像：井里的女人>。
这个节目比他之前看过的几档灵异类综艺还要恐怖好几倍。
看得他背脊发凉。
既然提交了关于鬼的提案。
伍邱就利用这一周的时间，研究了網路上绝大多数的灵异类综艺。
身后工位的两个女同事都害怕到不敢看他显示屏。
朱雨轩却不以为然，时而转过来和伍邱一起看。
播放到一些超级恐怖桥段，连伍邱都经不住要遮眼或看旁边的时候，朱雨轩目不转睛继续看。
好大胆的女生。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
朱雨轩还兴致勃勃对他讲述很多恐怖片的固定套路和模式。
“很奇怪诶，女生一般不都超级怕鬼，但你怎么会对恐怖片了解这么透彻？”
“那有什么，我们家以前是出租录像带的，从小我就和我爸一起看世界各国的恐怖片，像特别经典的<咒怨>全集，<午夜凶铃>全集，<阴阳路>全集，<山村老尸>全集，我都不知道看多少遍了，你说还会怕吗，而且都是假的，都是人演的啦。”
伍邱觉得。
像这样偶尔两个人一起看恐怖的节目，似乎也不错。
伍邱认为。
像这样经常两个人一起吃饭聊天，似乎特别好。
可第二天朱雨轩竟然和伍邱身后工位的两个女生一起吃饭。
第三天朱雨轩竟然请假了。
然后就是周末。
伍邱突然觉得。
在电视台上班。
在这个部门上班。
似乎没那么无聊了。
*
新的一周。
有了一些变化。
上头给伍邱他们安排了一个训练师。
袁桦，一个干练的女人。
伍邱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大好。
她让伍邱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国小岁月。
被女班导留堂的惨痛经历。
这个女人，一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你们这一批也都来两个多礼拜了，节目也看不少了吧，但我看你们怎么只是看节目，不交方案，光有行动，没有结果，你们以为上周开会交了一个方案就结束了啊，公司不是花了钱请你们来这里看综艺的，只要汪吉丰导演下一档节目还没有最终确认到底选哪个题材，方案就得按时提交，每人每天至少一个完整的符合5W1H的方案，不少于1000字，下班前发我邮箱，我不管你们留到几点，必须完成。”袁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知道到底在看谁。
谁也没有接话。
伍邱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经验告诉他，被老师或其他上级训的时候，最好的回应就是不要说话。
没人说话。
没人说话。
没人说话。
“那我等你们邮件噢。”袁桦留下这句话，像风一样迅速离开了。
留在小办公室里的六个职场新人面面相觑。
“那能怎么办呢，写呗。”坐伍邱前面一排叫肖威的雀斑脸男生耸耸肩。
“写什么呀，我光顾着看，看完就忘，一要我写东西就大脑一片空白了。”坐伍邱后面右边的石艳抓耳挠腮。
“那5W1H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坐伍邱后面左边的施俊写满一脸的疑惑。
“......”坐在伍邱前面一排另一个没和伍邱说过话的人今天也依然沉默。
“哎，今天不知道几点能下班了。”朱雨轩继续吃她的巧克力味格力高百奇饼干。
“写。”伍邱毅然说道。
伍邱继续看综艺。
伍邱和朱雨轩搭话。
朱雨轩回复别打扰她想方案。
伍邱继续看综艺。
伍邱看到肖威在荧幕右下角偷偷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伍邱继续看综艺。
伍邱有点困。
伍邱发现朱雨轩已经写完了。
伍邱约朱雨轩下班一起吃饭。
朱雨轩回复约了人改天吧。
伍邱觉得他很有希望约到她吃饭。
伍邱继续看综艺。
伍邱有点困。
伍邱想趴一会。
伍邱闭上眼。
伍邱睁开眼。
咦，办公室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们都去哪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
我靠！！！！！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白衣女人的脸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白衣女人离伍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过来。
啊啊啊！
忽然眼前一暗。
忽然又眼前一亮。
白衣女人消失。
变成了一个提着刀身穿铠甲的武士。
“惊喜不断，月入上万，新区刚开一秒，全服亿倍爆率，你还在等什么，是兄弟就来玩，贪玩蓝月，我是张家辉。”
武士装扮的张家辉挥动碧月弯刀对着屏幕就砍。
砍砍砍砍砍。
幹！
吓死了。
原来是恐怖综艺忘了关。
幸好突然跳了一个弹窗广告。
不然伍邱非被吓出心脏病不可。
但。
其他人呢。
伍邱忽然听到手机在桌上震动的声音。
是电话。
“喂，伍邱啊，你怎么还不来，袁老师不是在群里发了临时会议通知吗，赶紧的下来开会吧。”朱雨轩的声音。
什么时候通知的开会。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怎么又要开会。
烦死了。
伍邱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带上笔记本。
电梯下。
十楼。
第十五会议室。
伍邱推门进去的时候，袁桦正站在投影仪前面对着PPT指手画脚。
“几点了，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这里是公司，不是学校，也不是你家，怎么，方案写的很好了吗，什么都会了可以不用听我讲了是吧，你方案呢，发我邮箱没？”她的音量提高了好几分贝，似乎是想在气势上压倒伍邱。
“在写呢袁老师，这不想方案太操劳不小心眯了一下错过了开会时间，实在抱歉。”伍邱知道这种情况下除了低头认错没有其他办法，或者，离职。
袁桦又嘀咕了好几句，伍邱赶忙对她点头卖笑表示认怂，她也就没再为难，转过头来朝其他人训话。
“石艳，你这写的什么方案，牛头不对马嘴，重写。”
“肖威，我说了多少次，要具体，时间地点人物具体干了什么前因后果你不都写不清楚，国文课都白念了吗，国中生的作文都比你强，重写。”
“朱雨轩，方案必须要符合我们国家的法律法规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写。”
“伍邱，都几点了还连第一个方案都交不出来，今天准备住这里了吗，快写。”
“重写！”
“重写！”
“重写！”
“重写！”
“重写！”
“快写！”
伍邱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21:27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电视台大楼。
接下来的一周。
每天都是如此。
不同的是袁桦没有再陪他们一起留堂，而是透过邮箱接收方案并审核，在收到她的回复之前，所有人都得留在办公室。
伍邱不记得他是怎么编出那几个新方案的。
他的脑细胞应该是快死完了吧。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电视台工作。
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人生。
这就是他的人生吗。
这就是他的人生吗？
想不出方案也就罢了。
朱雨轩还没有同意和他出去吃饭。
伍邱绝望。
伍邱想哭。
伍邱打算辞职。
伍邱在网上搜招募信息。
伍邱趁休息的时候去人力银行闲逛。
伍邱虽然没物色到合适的工作，但他还是不想继续再这破电视台混下去。
但施斌。
不，以后总有机会再相见的。
反正再也不想看到袁桦那个烂人老师的嘴脸。
伍邱计划再等三天，凑满一个月的时候就向上面提出离职申请。
决定离职后，伍邱反而过得很轻松。
每天都在工位上看Youtube的恐怖节目。
方案？交三小。
每天准点下班，好不快活。
对于袁桦的催命邮件，他也视若无睹。
直到最后一天。
午休过后。
十三楼的小办公室。
伍邱趴在电脑桌上酣睡。
梦到一间大教室。
很大的教室。
却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
朱雨轩凭空出现，朝他慢慢走来。
慢慢走来。
慢慢走来。
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睡衣。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她低声说了什么。
他听不清。
她忽然猛地推开他，向远方跑去。
他立马追。
她继续跑。
他继续追。
画面忽然扭曲。
他们又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很小。
没有窗户。
墙壁都是由无数个蓝绿相间田字格组成。
另一边的墙壁则布满了爬山虎。
没有桌椅没有电视没有任何东西。
除了一张床。
她定格在原地。
她转过身来。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终于把她抱住。
抱很紧。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忽然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这种感觉。
就好像是憋了一天一夜的尿忽然被允许释放。
就好像是掉入水里没有办法呼吸奋尽全力终于游回水面再次感受氧气的魅力。
就好像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嗒。
“上班睡觉，连续两天不交方案，上个礼拜交的也都狗屁不通，你是不想干了吗？”这声音，在这栋楼里绝无仅有，当然来自袁桦。
伍邱睡眼惺忪，花了十几秒才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幹坏我好梦，刚刚本来可以，算了。”伍邱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袁桦没有听清，但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话。
“没，没什么，袁老师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打算离职，但是就此刻来说，伍邱还是不想把关系弄太僵。
“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什么，方案，一天一个符合标准的方案，上礼拜的就不去说它，就前天，昨天，加上今天，下班前如果我的邮箱里没有收到三份方案的话，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
伍邱觉得自己刚刚不想把关系弄太僵的想法太智障。
“袁老师，咱也别明天了，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您认为呢。”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
忽然。
办公室大门被人用很大力气推开。
“呼，呼，伍邱，可找着你了，怎么不接电话？你的方案被选上了，下一个节目，导演刚刚决定启用你的「Live直播：百人鬼屋探险」了，走，跟我去和导演开会聊聊具体的细则吧，别傻愣着快走呀。”王娟梅气喘吁吁说。
“什么？？？？？”袁桦不解。
“什么！！！！！”伍邱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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