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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深夜，某栋老式公寓楼第17层，靠南大房间。
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的房内，空无一人，一个发量稀薄的男生正躲在衣柜里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看。
他叫肖恒，是一个恐怖小说和探灵类节目的资深爱好者，这次事先在贴吧和各大直播频道头版得到消息说电视台要播一个非常精彩的百人鬼屋探险节目，于是推掉了去无锡的出差安排，推掉了女朋友要和他当面说清楚的邀约，推掉了每十天一次的社团聚会，怕被父母喊出去拖地就躲柜子里假装不在家，这样终于可以安心看直播了。
但。
“这什么龟毛节目，说好的女舍探险，就这，真下头。”肖恒眼看着原本应该是参加直播探灵的选手们一个接着一个围成一圈坐在篝火前面唱歌跳舞，怎么突然变成访谈类节目了，奇奇怪怪，没意思。
肖恒疯狂滑手机切换频道，反正事情都被推掉了，也闲着没事，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有趣的直播内容。
英雄联盟直播？推塔游戏最没意思了，不看。
正妹在跳舞？频道各方面的限制太多想看的部分根本看不到，不看。
当红女明星曾玉荣在给新综艺<小说有新人>宣传？
“这妹子长得确实还行，就是这张脸吧怎么看怎么像刚从韩国回来的，等等，她刚刚说会有好多冷门频道的网文作者参与这档综艺，那么，寻找风的男子会参加嘛？看来这节目相当有趣啊，我要记下播出时间，好好追一追，给我的偶像寻找风的男子打Call！！！”
肖恒自从前段时间在晋江文学城看了一部时下最热门的灵异小说<苏州恐怖故事>，就被里面曲折离奇反套路的充实内容所打动，在恐怖之余还充满了大量无厘头的情节当调和剂，让胆子也没那么大的恐怖爱好者譬如肖恒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只是。
<苏州恐怖故事>作者寻找风的男子更新频率异常缓慢，堪比漫画界的断更达人富坚义博，堪比同为小说界的断更宗师九把刀，让肖恒等到头破血流，只得在漫长枯燥的等待过程中到处寻找探灵直播解闷。
“这是什么，刷到了有意思的内容，这该不会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吧，不会吧不会吧？”肖恒突然来了兴致，瞪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内的画面剧烈抖动，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场景像是一个类似地下通道的地方，墙壁上的线条状黑印，脱皮的天花板，碎裂的地面，以及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肖恒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这个家伙到底在播什么？
弹幕倒是刷个不停，透过水友们讨论的内容，肖恒好不容易了解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大概脉络。
原来这位名叫张天翔的知名主播深夜来到商场探险，遭遇猛鬼强迫参加捉迷藏游戏后不幸被鬼抓到，后来黑屏了一大段时间，恢复后发现主播出现在消防通道内，正在不停向下走楼梯逃命，但消防通道的门全部被人锁上，眼看着主播被困住无路可逃，楼上又传来了可怕的尖叫声，主播毅然选择走向那道通往未知地下的阶梯，不知道又下了多少层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扇能推开的门，然后就是走在这条无限长的地下通道内，通向何方尚不明朗。
“不管怎么样，反正节目效果是拉很满了，不亏是被他们提到过的人，真有两下子啊。”肖恒用头像是一只踩着老鼠尾巴的小黄狗的Line账户在群聊里快速发出了让其他人快来看的讯息后，继续沉浸在直播内容中。
*
张天翔缓缓走在漆黑的地下通道内，倒不是慢性子在作祟，经历了猛鬼事件，再向下爬了十七还不是十八层楼梯，他真的没剩多少体力，根本迈不开腿。
“这通道到底干嘛用的？反正绝对不是用来给客人逃生的，要么是通往战时留下来的防空洞，要么是开发商布置好的储藏空间，水电消防设备间，额外的停车场也说不准，但总不可能附近刚好有个监狱，然后一帮拥有缜密心思的犯人们花费大量时间挖通了地道越狱反过来从商场逃出去吧，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管怎么样，这条路一定是有出口的，我可以确定。”张天翔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和一股臭鸡蛋的味道结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他努力迈开步子，略微加快了脚步，地下太潮湿了，可能会产生有毒气体，再不走出去的话，身体大概率会出现不适反应。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刚刚在一楼就直接报警求助了。
张天翔当然知道，报警会导致员警把他带回局里协助调查为什么一个人深夜被困在已经打烊的商场内的消防通道，身上的所有物品可能都要被拿去彻查，对于一个人气主播来说，这是他最不愿意面临的情况，就算他拿出和ENC密室逃脱的合作协议给员警看也不一定管用，反而会导致ENC密室逃脱被一并列入嫌疑名单，到时候带来的商业损失，恐怕都会记在他头上。
权衡利弊之后，当然不能报警。
但现在。
这条潮湿的地下通道可能会要了他命。
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多久，往回走还要走刚刚经历过那么长的时间，走回去之后还是逃不出去。
进退两难！
张天翔又一次感到呼吸困难。
不是被东西缠住身体压迫导致的呼吸困难，而是那种，就像哮喘或者肺炎发作下的严重胸闷气短，呼吸不到头。
抬头，眼前竟然出现了幻觉，看到通道最远端出现了类似梯子一样的东西。
等等。
张天翔猛的一震，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把手电举高，好让视野更开阔。
他终于看清楚了。
那，那，那不是幻觉。
那里真的是，出口！
虽然用爬梯子的方式从起码有三层楼间距的地下通道回到地面会很奇怪。
张天翔一下子来了精神，快速跑到了梯子的地方，向上观察。
上面一片漆黑，但显然不是户外，看不到夜空。
不是户外，那会通到哪里？附近的房子？不会真是监狱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也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是地狱，他也得爬上去。
张天翔伸手透过触摸测试梯子有没有因为年久失修而不牢固，这梯子好像是绝缘挂梯，那应该是近几年才安装在这儿的，所以这个通道，应该没有被废弃太久才对。
也没时间考虑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安装梯子了。
抬腿踩了一下，安全。
“呼，祝我好运吧。”张天翔深吸了口气，幽怨地朝着上方老高老高的洞口瞄了一眼，然后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奋力爬梯。
“Let’s go 爬梯爬梯 All night 噢喔哦 ，嘿lonely lonely goodbye 噢喔哦，我们都有觉悟，要疯狂到日出，我们，天生就是，爬梯动物。”
张天翔一边爬梯嘴里不自觉哼起了五月天新专辑<自传>里的首播主打歌<派对动物>，他当然是台湾摇滚乐团五月天的超级铁粉，这个星球上该不会还有人不喜欢五月天吧？不可能有的吧。
独自爬梯的时候人往往会脑袋放空回忆往事，张天翔默默回忆起曾经在打工的咖啡店和他仰慕的同校学生会学姐共同经历的一段美好且不美好的故事，与爱情无关，他原本计划送出大鹅公仔成功之后就带她一起去看五月天人生无限公司全新主题演唱会，但他被拒绝了，他被拒绝的很彻底，他被拒绝的唱一万次<温柔>一万次<知足>一万次<星空>都无法释怀。
张天翔本来想再哼一首他最拿手的五月天悲伤情歌<仓颉>，无奈呼吸道不太支持，他实在没法再透支所剩无几的体力用来唱歌，幸好梯子终于到头了，他爬到最顶端，探出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新鲜，噢不是，相对新鲜的空气。
绝地重生！
“等等，这是？”张天翔使劲撑住地面把整个身体都翻出洞口，打开手电照明，发现周围是个很小的密闭空间，三面是墙一面有扇小门。
猛地一股恶臭，像是有一百个人同时在这附近拉屎不冲水放了好多年一样，让张天翔原本就犯恶心的喉咙一下子没忍住吐了出来。
狂呕了一阵，好不容易舒缓过来，抬头，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层叠着一层以几何立体的形式铺在墙顶和墙角，再低头细看，地上好几只蟑螂在蠕动。
！！！
“该死，是虫子，恶心的虫子。”
张天翔感到头皮发麻，浑身触电了一样跳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很警觉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这个场所情况尚不明朗，万一存在敌人一类的东西，被盯上可就麻烦了。
他努力恢复冷静之后，缓缓一步一步移到门口，尝试性推开一条缝观察外面情况，见门外并无动静，这才推开门跑了出去。
门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手电照射下，张天翔终于看清房间里的大概情况。
房间左右两边分别各有一排隔间，另一边还有两组腐烂的洗手池，碎裂的镜子，断掉的水管，掉漆的地砖，很显然这是一个厕所，一个公共厕所，那么这儿就是一个被废弃的建筑物。
很好，至少不是监狱。
等等。
不太对劲。
“为什么左边墙上标着男生用，右边墙上却写了女生用，男女混用？这么乱？”
都说厕所是极阴之地，被废弃的厕所更是阴中之阴，绝对不宜久留。
张天翔没有在此多作停留，也没有兴趣逐个隔间打开门查看，倒不是怕突然跳个鬼出来贴脸，万一天花板上掉下来一大蜘蛛，他绝对可以给直播间观众们表演一个当场去世，不开玩笑的那种。
房间的出口倒是很明显，原本是门的地方似乎被人恶意破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张天翔捏住鼻子走出厕所，外面是一条左右都看不到边际的走廊。
“呃，那我往左，还是往右呢？”张天翔好似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对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弹幕又一次炸开了锅，主播的形势越危险，存活希望越渺茫，網路那头的吃瓜网友就越兴奋，互联网是这样的，张天翔身为一线主播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偶尔的迎合也是为了能更调动起观众胃口，整个手机屏幕齐刷刷的弹幕一半是左，一半是右，还有个别人士不怀好意发了黄色内容，很快被超管处理了，快到张天翔都没能看清楚具体的内容，害。
一般人下意识都会往右转。
张天翔偏偏反其道而行，选择了朝左的通道。
通道很长，他依次经过了几间看上去像教室一样的大房间，里面早已被搬空只剩下一些残缺的椅子腿和几个长相奇特的小玩具，一间特别小的医务室里全是床叠着床，一间四四方方的视听室，里面没有视听该有的设备却堆满了一屋子老式的痰盂，一个很大的食堂里面全是破旧的浴缸。
“所以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学校？从面积上来看应该是中学吧，但这附近有中学吗，我记得最近的中学应该是三香路上的彩香才对。”张天翔继续朝前，终于来到拐角。
拐角过后看到了疑似通往学校正门的通道，以及前往二楼的阶梯。
但张天翔却被墙上的公告栏给吸引住。
公告栏正上方写了一行大字。
（欢迎回到红星幼稚园）
“沃日...怎么会是红星幼稚园？”张天翔没忍住爆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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