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都认为我们是死对头

作者:弹冠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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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熵增


      “迟老师,早上好啊!”
      办公室内,见迟野昨天来济和这么久,昨天第一回请了假,今天同样看着脸色不好,站在窗边拿着喷壶给山茶花浇水的林染扭过头,有些疑惑。
      “迟老师……你看着脸色不大好,没事吧?”

      “没事。”
      迟野看了眼办公桌旁钉着的日程表和便利贴。
      “待会八点半第一台手术,9床听神经瘤切除术,患者的术前检查有什么问题么?”
      “放心吧迟老师。”林染说。
      “患者的血常规、凝血四项、传染性疾病筛查、生化系列、心电图、头部磁共振平扫及增强、纯音测听和VAT(前庭自旋转试验)等检查都做过了,手术及麻醉知情同意书也都签了,术后可能的并发症也都交代了,您就放心好了。”

      “好,辛苦了。”
      迟野站起身,低头却见办公桌上多了一罐碧螺春跟一小盆绿粉色的多肉。

      “迟老师,你昨天没来,我妈非说我这个‘犬女’平常做事毛毛躁躁,这段时间肯定给大家添麻烦了,来医院给大家伙送了点我舅舅家自己种的茶叶跟自己养的花,你昨天没来我就给您放桌上了。”
      林染笑笑。
      “我妈妈平常就喜欢捯饬这些茶艺花艺的,一点自己家里的小玩意也不贵重,迟老师你就别推拒啦~”

      “谢谢。”
      迟野颔首。
      “我努力把它养久一点。”
      “哈哈……”被迟野的冷幽默逗乐了,林染粲然一笑,“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该把给裴知聿留的那盆仙人掌换给您。”

      “为什么给他仙人掌。”
      “其实把这盆仙人掌给谁我也想了好久,因为感觉万一不小心扎到谁都不太好。”林染略带狡黠地眨眨眼,“不过我最后觉得如果是裴知聿那家伙就还好,毕竟他脸皮比较厚,就算扎到了应该关系也不大。”
      “……”
      见一早脸上就阴云密布的迟野终于被自己逗乐了,嘴角染了点笑意,林染笑道:
      “迟老师,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有机会也要多笑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心情能好一点。”
      “我之前一直觉得您看着就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很敬佩您甚至以您作为今后从业的榜样……但我现在觉得无论如何我们每个人终究都是肉体凡胎,总会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凡事都要求尽善尽美反而会让自己活得很痛苦。”
      林染嫣然一笑,神色灿烂而真诚。
      “所以我希望您不管是手术也好,平常生活也罢,压力别那么大,毕竟不伤害原则也包括我们医护工作者自己啊。”

      “嗯。”
      沉默片刻,迟野抬眸。
      “我会的,谢谢。”

      *

      听神经瘤切除术属于四级手术,是神经外科最高难度级别的手术,这也是迟野第一次担任如此高难度手术的一助。

      最后的器械清点完毕,二助三助、麻醉师、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都准备就位。
      见迟野紧盯着巡回护士把器械点了一遍又一遍,又对着术前影像翻来覆去地看,像要瞧出朵花来,周鸿卓上前:
      “小迟,紧张了?”
      “……没有。”

      “你这小子可真是……在老师面前还逞什么强呢?”
      周鸿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注视着面前年轻有为的学生。
      “做大手术前紧张是在正常不过的,毕竟每场手术我们手上都掌握着患者接下来的生活质量,甚至生死,做医生的要是连生命都不敬畏了,那才是错误的开始。”

      “我之前说过没有太多理论知识能交给你的,老师能做的,就是在我的有生之年——或者说在职期间,尽可能多的带你做各种各样的的手术,这样等你以后独当一面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
      “谢谢主任,我会记住您的教诲。”

      “哈哈……小迟啊,我这么一说是不是反而搞得你更紧张了。”
      见迟野神色更加凝重,周鸿卓无奈笑笑,随即正色。
      “好了,巡回护士在等着了,去穿手术隔离衣铺孔巾吧。”

      患者是名四十岁刚出头的男性,考虑到他尚且年轻,并且听功能和面神经功能较好,纯音听阈和语言辨别率都高于50%,所以选择经枕下乙状窦后入路进行手术,尽可能地远离中、内耳结构,留存听力。

      消毒准备完毕,站在光学显微镜前,周鸿卓拿起手术刀,在乳突后缘作出垂直切口。切口深入肌肉及骨膜下,暴露上下项韧带,尔后用剥离子小心地向切口两侧剥离,逐渐显露出枕骨。
      周鸿卓:“注意止血,保持术野清晰。”
      迟野拿着双极电凝和生理盐水:“好。”

      “迟野。”周鸿卓问,“你看这个硬脑膜的张力怎么样?我们是否需要先释放一些脑脊液来减压。”
      仔细观察后,迟野道:
      “张力适中,周主任。我认为可以直接切开硬脑膜。”
      “嗯,你来操作电钻,在乙状窦后作一个直径3cm左右的的圆形骨槽。”
      迟野医生接过电钻,按照指示进行操作。很快,一个圆形骨槽被制作出来。周鸿卓取下槽内的游离骨片,浸入生理盐水内保存待后期回填。

      “……好,现在用咬骨钳将槽边修平,形成一个圆形骨窗。然后在窗内作T形切口。”
      迟野翻起脑膜瓣缝于窗边肌肉,并用拉钩牵拉开硬脑膜跟软组织,暴露出脑桥小脑三角池。周鸿卓适时让护士滴入250毫升20%的甘露醇,同时取盐水棉片贴于小脑。
      用脑板将小脑轻轻牵引开,周鸿卓覆盖上一层薄膜来保护小脑,减少出血或水肿。

      显微镜下,迟野先用吸引器外溢的脑脊液吸去,尔后用双极电凝镊分离周围的蛛网膜,辨认清肿瘤与神经界面后,周鸿卓开始剥离瘤体。
      “……”
      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轻微震颤了一下,周鸿卓突然停下了动作,看向迟野。
      “你来。”

      见迟野满脸惊诧,眉头紧锁第一次逡巡着没有上前,周鸿卓宽慰笑笑:
      “放心吧,老师刚刚看过了,患者的肿瘤只有不到一个厘米,并且瘤体与周围组织粘连不多,也无脑干粘连,能够直接在蛛网膜和肿瘤包膜之间进行分离,不需要切开包膜作膜内切除,这对你来说不算难事。”
      “老师相信你,你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

      在周鸿卓坚定的目光注视下,迟野最终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超声刀。
      “剥离过程中注意保护面神经和岩静脉,这些是术后神经功能恢复的关键。”
      “好。”迟野点头。

      “……很好!”
      见显示器上,迟野成功将听神经瘤剥离,并且患者心率全程无异常,周鸿卓和其余医护人员也都松了口气。
      “现在肿瘤已经基本分离出来了,我们进行最后的止血和修复工作。”

      二助用止血钳仔细止血,确保术野清晰,并去除掉刚刚放置的所有覆盖物,准备修复脑膜裂孔。
      迟野按照周主任的指示将筋膜衬在脑膜下,最后,周鸿卓将刚刚取下的骨片填补回骨窗,穿过筋膜逐层完成脑膜裂口缝合,关闭术腔。

      “现在送患者去ICU按病重观察72小时,确保没有术后并发症。嘱咐管床护士每日静滴10mg地塞米松,如有颅内压增高或小脑水肿用甘露醇脱水减压,密切监测患者神志、瞳孔、血压、心率,了解患者情况。”
      巡回护士点头。
      “好的主任。”

      迟野走出手术室。
      “谁是乔宏远的家属。”
      “……我是。”
      一个中年女人被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搀扶着走上前,她用纸巾擦拭着泪水,眼睛俨然已经肿成了两个核桃。

      “您丈夫的听神经瘤切除手术很成功,虽然术中我们也采用了神经电生理技术作为监测,但术后听觉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们无法保证。并且在分离肿瘤的过程中发现肿瘤有挤压到三叉神经,有可能会造成患者之后在做出诸如张嘴、说话、打哈欠等大幅度面部动作时出现疼痛。”
      女人瞪大了眼睛。
      “……您是说人没事了?”

      “这取决于术后恢复情况。”迟野缓缓,“但您丈夫的手术很成功,只要再在ICU观察三天无严重的术后感染和并发症就可以解除危重状态。”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你们医生就是我们夫妻的再生父母。”
      见女人声泪俱下,说着就要拉着儿女一道下跪,迟野连忙上前拉住他们。
      “不用,您也在这里待了一上午了,之后还需要照顾您丈夫,先带着孩子去吃午饭吧。”

      *

      去食堂吃过午饭,迟野敲响了周主任办公室的门。

      “小迟,你来了啊,坐吧。”
      见迟野走进办公室,周鸿卓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惊讶,而只是放下手中最新一期的《生物工程学报》,用白瓷壶给他沏了杯碧螺春,伸手示意他坐下。
      “……林染那丫头给的茶,你昨天请假了没来,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尝吧。”

      “谢谢主任。”
      迟野在周鸿卓对面落座。
      “主任。”啜了一口杯内的茶,迟野犹豫了一下,“……您今天为什么突然让我剥离肿瘤。”

      “有什么问题么?”
      迟野蹙眉。
      “可这是四级手术……我本身就是破格申请参与这次手术的。”
      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周鸿卓笑笑。
      “可你这不也完成得很好,之前还担心在我退休前看不见你任副高,现在看来纯粹是我想多咯。”
      “……”

      垂眸不语,瞥见周主任桌上放着的写着“谭和光”名字的病历本,迟野问:
      “主任……他也来找您看了么?”
      “嗯。”周鸿卓放下手里的茶杯,举手又给迟野斟满了茶。
      “……您也认同林染的看法,认为应该尊重患者意见,让他接受保守治疗么?”
      “是。”

      迟野眉头紧锁。
      “他的脑膜瘤已经大于一个厘米,压迫到了脑组织,符合手术标准,只有开颅手术才能彻底治愈,即便用伽马刀配合口服靶向药物和生物免疫治疗也是治标不治本。”
      “虽说脑膜瘤不像胶质瘤,恶性概率极低,可谁也不敢保证他就不是那百分之零点几。”迟野说着,语气愈发重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单从医学角度上来说确实不错。”
      抬头注视着迟野,周鸿卓徐徐。
      “可你有没有想过,每天出现在医院,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堆单独的细胞,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自我意识和思想的人。”

      见迟野一怔,周鸿卓继续:
      “你说的这些,我都和患者一五一十的讲过,可当他得知瘤体位于岩斜区,手术难度高、风险大,并且有很大概率让他彻底丧失全部听觉的时候,他当即否认了手术方案。”
      “他和我说,作为一名歌手,他花了十几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他追求名利,而仅仅只是因为对音乐近乎痴狂的热爱,才让他不顾亲朋好友的反对、网友黑粉们的冷嘲热讽乃至网暴,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迟野冷声:“……可是他不做手术有可能会死。”
      “是。”
      周鸿卓笑笑,看着迟野满含费解的眼睛。
      “——可他和我说,对他而言,音乐就是他的生命,如果让他永远没办法再站在舞台上,他宁愿去死。音乐和梦想凌驾于他的生命之上。”

      听完周鸿卓的话,迟野握着手里的白瓷茶杯陷入沉默,良久后他才再次抬头开口。
      “周主任……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会比生命更重要。”

      “当然有。”
      看出迟野的迷茫,周鸿卓笑笑,镜片后映出他略带浑浊却透彻的眼神。
      “譬如亲情,又譬如真挚的爱情。”周鸿卓走到窗边,看向对面住院部里守在年迈父母床边悉心照料的子女,和楼下虽然头发已然花白,却依旧风雨不改推着丈夫轮椅的老妇人。

      “还有最重要的,自由跟理想。”

      迟野垂下眼睑。
      “周主任,您说的这些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

      “……我带她去美国治疗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她曾经无数次地跟我说过,她不想被那些冷冰冰的仪器困住,过着每天睁眼就是抽血打针插管上疗的日子,说她的每一天都活得很痛苦。”
      “她说……她也想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出门玩耍,去看蓝天、白云,朝阳、晚霞,去赏湖光山色,草长莺飞……哪怕只有一天。”迟野声音轻轻。
      “或许我只是为了我的心安,自以为是的对她好,而她根本不需要我的这份所谓的好。”

      “我是个自私自利又不称职的哥哥。”

      “是么?”
      静静听完迟野的话,周鸿卓却悠悠。
      “那为什么我看见面前坐着一个很好的哥哥、很好的学生、很好的师兄,同时也是名很好的医生呢。”
      看着迟野因愣怔而瞪大的眼睛,周鸿卓摇摇头。
      “只是你年纪轻轻就心事太重,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这点不好。”

      “交流沟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对患者如此,对家人朋友乃至爱人亦然。”

      *

      哀婉恢弘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从病房内倾泻流淌而出,刚查完房的林染被这阵琴声吸引,驻足后发现病床上正坐着拉小提琴的竟然是化疗住院的李一诺。

      因为还只学了不到一年,李一诺拉完前两个乐章后便放下手里的琴弓停了下来,门口的林染立刻鼓掌。
      “一诺,你拉得真好听!咱们江城以后肯定又要出一位优秀的音乐家了!”

      见来者是林染,李一诺眼睛一亮,随后却又垂下视线,显得有些腼腆。
      “……林染姐姐,我没有你说得这么厉害,我才学了半年,才只学会了前两个乐章呢……”

      “诶——”
      林染摆摆手,挑眉。
      “就是因为你才只学了一半就能拉得这么好,所以才厉害啊。”
      “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就是该被人夸奖,你就是配拥有这一切。”林染正色。

      正跟李一诺攀谈着,查房查到一半发现对方没了影,迟野走上前。
      “查房从神外查到肿瘤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跨科室了。”
      “迟老师,你这就狭隘了。”林染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说起了瞎话,“我呢,这叫全方位系统性走入基层版学习,还没规培就快人一步。您上次让我写的思维导图和读后感,我可是提前保质保量地交给周主任审查过了,周主任还表扬我了呢。我这不趁机实践一下不是浪费了新鲜学习的知识。”

      “好。”迟野拿出李一诺的头颅MRI和增强、腹部CT以及骨髓常规,“正好我把给周主任看的所有资料又带回来了。”
      “呃……这个呃……”
      对着迟野递给自己的影像左看看右看看,林染吞吞吐吐:
      “……左侧肾上腺区域占位,大小约呃……3X2.6X3.9厘米,颈侧和腹膜后淋巴结增大;胸腰椎椎体、双侧骶骨翼密度基本均匀嗯……看起来没有明显的骨髓转移;尿VMA升高,NSE大于两百,是典型的神经母细胞瘤特征。”

      迟野抬眸斜乜:“还有呢?”
      “颅脑内没有看见强化灶……好像暂时也还没有颅脑转移?”
      见迟野好像还在等自己的下文,林染哭丧着脸。
      “……迟老师,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今后一定加倍努力地学习,再也不敢半瓶子水乱晃荡了。”

      “嗯。”迟野点头,“不过你说得差不多,再接再厉。”
      林染:“……”

      二人正说着,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手拎着暖水壶,一手拿着洗好的苹果,游鸣走了进来。
      迟野抬眸看他,后者却目不斜视,把暖水壶放在病床边的角落,在李一诺病床前的椅子坐下,看着她细瘦羸弱的手臂上留下的留置针。
      “……疼吗?”

      “……大爷我没事。”李一诺宽慰笑笑,“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啦,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一诺之前也还担心呢……结果现在发现三天的一疗都快结束啦,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受呢。”
      见游鸣依旧皱着眉,李一诺侧了侧小脑袋,转移话题。
      “大爷,你今天晚上还有时间给我讲故事么?”

      “嗯。”游鸣点头,把手里的苹果削好后切成小块装在饭盒里递给李一诺。
      “我今晚有个会要开,如果开完之后还有时间的话,就回来给一诺讲睡前故事。”
      E轮融资结束,游鸣最近在忙公司申请新三板挂牌,并筹划北交所上市,每天醒来就是公司、酒桌、医院三头跑,如果不是迟野腾出公寓给他住,他真的难以跑赢。

      “没事的大爷,我知道您工作很忙,一诺刚刚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啦……我已经能认一千多个字了,自己看故事书不是问题。”
      李一诺懂事地笑笑,游鸣有些心疼地替她捂了捂因为输液而发凉的小手。

      “诶……?游先生,您跟迟老师不是朋友么?可以让他晚上查房的时候顺带给一诺讲睡前故事啊。”一旁的林染突发奇想。
      “《外科学》或者《病理学》可以么?”迟野道。
      “……”

      林染扶额。
      “……迟老师,人家小姑娘是要听温馨助眠的睡前小故事,不是跟我一样要准备考研……虽然听专业课对我来说也确实够助眠的。”

      李一诺却被逗笑了,病床上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迟野敛眸,目光无意与也正瞧着他的游鸣相触。
      “……迟叔叔,如果我以后病好了的话,有机会的话一诺也想像您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嗯,我们一诺这么聪明,只要想的话肯定没问题。”
      游鸣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因为化疗已经开始脱落的头发,目光斜瞥不远处一眼。
      “——只要到时候别跟某人一样,话都解释不清楚就行。”
      “……”

      查完一诺的体征和刚好送来的当天血常规报告,让林染先回门诊,迟野走出病房,见走廊没看见游鸣,便走上楼顶天台。
      见游鸣又倚着天台边缘的栏杆抽烟,迟野上前伸手直接掐了他的烟。
      “医院天台也禁烟。”
      游鸣挑眉。
      “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迟大夫。”

      “现在不恐高了?”
      “恐。”
      “所以我不往下看,只朝前看。”迟野道。
      “……”

      “一诺暂时还没有明显的骨髓和血液转移,先上二到四个化疗疗程,之后肿瘤控制情况还不错的话就可以进行切除,暂时不需要免疫治疗,如果后续有需要的话我留心下。目前已有2类GD2单抗在国内上市,后续应该也还会有新靶点和靶向药物获批引进。”
      “……嗯。”
      瞥见游鸣黑色西服外套上染着的一点烟灰,迟野下意识地伸手,极其自然地替他掸去。

      “晚上还要开会,你不回家换衣服。”
      “来不及。”
      这几年游鸣一直靠大把的安眠药入睡,并且大量的抽烟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麻醉剂。父亲在监狱里病死后,一无所有的他想过一了百了,但自从有了一诺,他就过着每天睁眼醒来就去工作的生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金钱利禄于现在的他而言很难激起什么象征着欲.望的多巴胺,但好像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就连最后一点活着的意义也没有了。

      “你要不把钥匙给我,我去你家帮你带点你跟一诺的衣服跟日用品。”迟野道。
      “不用。”游鸣说,“我已经让保姆收拾了。”
      迟野点头。
      “好。”

      红日西沉,鎏金的余晖铺满大地,半凝固流沙似的,在天台上流淌。
      迟野看着游鸣,对方熨帖笔挺的西装布料上映着绯红色的霞光。

      他们现在算什么?前任?朋友?还只是室友,又或者只是无甚交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在昨晚之前,迟野是这么认为的。
      可根据熵增法则,时间之矢永远只能向前,不会逆向倒流,宇宙的命运就是不断向着熵增演化。那他又能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倒流回到从前没在一起之前么?又或者更早,回到高三第一天开学,他们还没在早餐店碰面。

      游鸣转过身。
      “迟大夫,你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话,我下去再陪会一诺。”

      “游鸣。”
      残阳如血,二人擦肩而过时,迟野吸了一口气,缓缓:

      “……这七年,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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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普大喜奔!
    终于长嘴了(一丢丢)鼓掌撒花海豹拍肚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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