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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裴存愫说的快了,是真的一点也不快。
付月白也没计时到底等了多久,反正她霸占了院子里的小马扎,看着裴存愫把煎好的药端进去,没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拿着那把破了几个洞的扇子朝她走过来。
付月白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拔出来的草,眯着眼睛吊儿郎当的看着他笑:“你拿着这扇子,好像济公哦。”
裴存愫扯了下嘴角,把扇子放在了药炉旁边,把卷起来的袖口放下来,一挑眉梢问她:“走不走?”
付月白早就等不及了,闻言立马跳起来,拉了一下不平整的上衣:“走!”
秦望生喜欢吃的那家手工点心铺在小胡同一头,付月白随他走过去,这才明白刚才驱车进来的时候闻到的一丝甜腻气息来自何处。
小铺子店面不大,透明柜台下分格摆着不同样式的各类手工糖点。
付月白趴在玻璃台子上往下看,只隐约记起了其中几个似乎小时候吃过,更多的是她连见都没见过的点心。
老板本来坐在屋子里看小电视,见到裴存愫微微弯腰拨开门帘进来,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小裴啊,选好了自己称啊。”听着语气,一定是很熟悉了。
付月白学着老板娘的语气叫了声“小裴”,被裴存愫冷漠的无视了,她自娱自乐叫着玩,一边又趴过去捉摸点心。
裴存愫把秦望生最喜欢的那档子糖买好后,回来看见付月白也拿了个小篮子,里面还装了不少东西,分门别类摞在一起。
见他忙完了,付月白勾手叫他:“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这个好吃吗?”
裴存愫扫了一眼,想了想那个他觉得甜到腻的味道,比较中肯地说:“还行。”
付月白挑了两个,拿捏着腔调批评他:“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圆滑,就不能给点准确的意见。”
裴存愫从善如流:“那就不好吃。”
付月白听他这么说,又多拿了一个,还挑衅的挑挑眉毛。
裴存愫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她。
本来说好是陪他来买,结果最后她自己提了一堆东西。
走在回去的路上,付月白仰头看着绿树蓝天,身边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配合着她手上袋子摩擦的声音,忽然觉得空气流动的都慢了些。
这种环境下就很催生人的谈心欲望,她用自己的袋子撞了一下裴存愫,侧过脸问他:“哎,你为什么当初会来给秦爷爷当护工啊?”
这么看起来,裴存愫这人生走向真的很奇怪,大学计算机毕业,结果出来不是当护工就是当少爷,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啊。
裴存愫没躲,闲散的由着她闹腾,神色淡淡的说:“钱多。”
这理由真是……无法反驳的,俗气又真实。
付月白想了想付修植其他老朋友请护工的价钱,思忱了一下,好像确实挺挣钱的。
但她还是对他的选择有些不解:“可你大学专业也挺好的啊,出来不愁找工作吧?按你年龄来算,你一毕业就做了这两样工作,不觉得遗憾?”
裴存愫抬手拨开前面挡路的叶子,漫不经心的回:“还行吧,毕业后第一份工作估计也没这些挣钱多。”
“……”付月白瞥了他两眼,低下头,没忍住又抬起头来看他两眼,眼神复杂。
怕她憋坏,裴存愫懒洋洋的抛出话头:“有话就说。”
既然他说了,付月白不忍了,对他这种态度表示有些异议:“我是真没觉得你是这种类型的人。”她说完,觉得自己这话不好听,又很苍白的加了句,“不是骂你,就是单纯字面意思。”
“哦。”裴存愫应的不痛不痒,“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还真看不出来。”
没人说话了,两个人往前继续走着,付月白已经远远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的院门了。
身侧人走得不紧不慢,仔细来看其实还有为了配合她的步速刻意放慢了脚步的意思。
付月白抿唇,忽而开了口。
“我不信。”
裴存愫垂眼看她,她仰着头看天看云看飞鸟,最后转过头去看他,笑了笑。
“直觉。”
*
等他们两个回到秦望生的小院,走到客厅却没发现他们几个的影子。
“咦,人呢?”付月白奇怪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听见她的声音,付母从旁边屋子里探了个头出来,冲她招手:“这呢。”
“怎么去那了。”付月白好奇,也凑过去。
付亭梁站在靠门的位置,看见她探头过来,对上视线后很顽劣地一笑。
付月白立马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看到墙上挂着的画的时候成了真。
“我的天呐!”
她一个没忍住喷了。
这是她第二次失态,所有人都一副习惯了的样子。秦望生也不生气,看到她目瞪口呆的盯着其中几幅画,笑眯眯的问:“怎么样,这幅画的是不是挺好的?”
房间里除了后来的裴存愫表情淡定,其他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付月白,尤其是付亭梁,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靠着墙歪着头等着付月白的下文。
“怎、怎么说呢……”付月白尴尬的挠挠头,又瞟了几眼那副画,心虚的垂着眼睛说,“挺,挺好的吧。”
苍了天了,她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跟大家一起直面自己早期的垃圾画作。
不过她画上落款不是真名,虽然几幅画在网上火过一阵子,但是本人的照片没流出去,估计秦望生应该不知道这是她的画。
付月白又绕着这间画室走了走,看了几幅别人的画压惊,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自己的画前,问秦望生:“这个画家的画我也见过,您这幅是早期的吧。”
她自我认为她早期的画是真的没什么内涵,不明白秦望生怎么买了这么多。
“哎,是早期的。”秦望生点头,出她意料的说,“她就早期画的最好,后面想转风格,结果画的有点不伦不类了。”
噗。
付月白一口老血喷出去。
她捂着心口一脸悲戚,回头瞪了眼倚在墙上笑出声的付亭梁。
“啊这个,是的哈?”付月白讪笑着附和,内心有一点小伤感,小沮丧,还有那么一点隐隐冒头的不服气。
可是她那点不服气在想到去年发生的一堆破事之后,啪叽,还没冒头就又被摁下去了,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的丧气太过明显,秦望生察觉到了,问:“你喜欢她?”
这要怎么说。付月白摇摇头,又点点头。秦望生看迷糊了,正巧付修植在那边看到了一副水墨画,又把他叫过去一起讨论,这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付月白不想在这里呆,蔫蔫的往门口走,经过付亭梁时被拍了拍肩膀。
付亭梁虽然脸上表情挺嫌弃的,但是话仔细听带了点安慰语气:“怎么,泄气了又?”
付月白瞥了瞥没有注意这边的秦望生,呲着牙笑的比哭还难看:“没有。”
她说完,学着付亭梁刚才豪气的样子,又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出去吃东西去。”
走回客厅,付月白从桌子上那一堆她买的点心里摸出来两个,拿着走到门口,直接大咧咧的坐在石阶上,手机放在膝盖上,用手遮遮光开始看。
她很久没登陆过那个微博账号了,也很久没提过那件事,今天忽然有兴致想再看看当初的评论,就当是自己找虐。
她一切换好账号,手机嗡嗡嗡震动了好久才停。
私信箱里还是只躺着当初那几个人零星发来的消息,评论也因为她当时关了微博评论,没再增加新的,倒是关注又多了不少。
付月白觉得自己今天就是有病,一定要再翻出来当初那些评论来瞧瞧。
她随手点进当初的一条微博,下面果真一片不和谐的景象,具体来说就是一片混战。
一堆人在她评论里跳脚,被顶到前面的评论喷她含沙射影输出错误价值观,她点进回复最多的那层楼里,看到有人分析了一大堆,最后加了句“作为曾经很喜欢她的画的粉丝讲一句,这两年的画越来越奇怪,大概就是画随心动吧。”
付月白咬了一口粘牙的点心,点回去继续翻看。
虽然不知真假就来骂她的人确实很多,但是付月白仔仔细细看下来,却又发现每层楼里也都会有那么几个被顶到很前面的替她说话的小粉丝。
虽然每一个小粉丝都被喷的很惨,但是他们也毫不示弱,每条都回复的有理有据。
付月白突然就觉得嘴里的点心有点难以下咽了。
手机突然变得有点烫手,太阳好像也比刚才浓烈了一些,照的屏幕上的字愈发看不清晰。
付月白产生了一种想揍自己的冲动。
她自觉太对不起这些替她说话的小天使们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魅力能吸引到人帮她说话,而且对比起她们来,就显得她有些太不勇敢了。
付月白点心吃不下去,随手放在旁边台阶上,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喃喃自语:“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有人拾级而下,停在她旁边位置。
付月白头也不抬,闷闷地说:“你遮到我光了,耽误我光合作用。”
裴存愫看了眼她的后脑勺,还真让开了两步,又把太阳光交给她,照的她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
付月白感受到脖颈上重新出现的暖意,闭着眼睛没说话。
裴存愫站旁边等了一会儿,用脚尖踢踢她的脚:“秦老爷子让我问问你没事吧,他随口一说,你要真喜欢那个画家,不用在意他说的话。”
付月白缓缓抬起头来,抬头看他,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她问,“鲁迅先生说的,真对啊。”
裴存愫挑眉,难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倾听姿态。
付月白悠悠一叹,继续说。
“可我不是勇士,”她笑笑,“我是小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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