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尽

作者:襟香sp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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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花应休觉得,只要碰上段偕行,她什么端庄得体都通通见鬼了,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把鬼刃,一刀劈开了她所有的面具,直抵内心。
      花应休抬头看了他一眼,日落渐斜,华灯初上,霓虹的灯光伴着余霞的晚辉,将男子俊美的脸庞亦染上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刚刚说话时,段偕行弯下腰靠得很近,这会儿子气息扑在她脸上,酥酥麻麻的。

      花应休轻咳一声别开脸,“洛王还是莫开玩笑了,今日天色已晚,猜想洛王白日舟车劳顿,此时既以安排好住处,便早时休息,明日本宫再带洛王好好逛一逛,领略领略云州的风情。”

      段偕行看着小姑娘微微发红的耳尖,嘴角勾起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弧度,直起身来,倒也没继续逗她,将折扇一合,“那本王明日就静候圣女大驾光临了。”

      然后就带着自己的刚刚前来叫他的人,打马远去。

      花应休看着人远去,微微呼出一口气,又礼仪得体的对后面楚国前来的大臣说到:“官驿已为各位大人,和士兵安排了下榻之处,李大人将带各位前往,还望各位在云州玩得开心,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随侍的大人,忙道不敢,各种赞美之词倒也是不吝啬,他们是没有资格和洛王同往宅邸的,只能前去官驿。

      花应休见他们都没有意见,朝候在一旁的礼部侍郎李大人点点头。然后和顾子归带着一部分人,前往皇宫复命了。

      等着两人从养心殿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籁夜无笙时。

      两人走在宫道上,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将她送到栖花殿前,顾子术才叫住她。
      “应休。”
      “嗯?”
      顾子术看着她和往日一般温温柔柔的样子,再想起今日白日,微微叹了口气。
      “你和洛王...”

      花应休看着他,笑了一下,“你不用多想,他只是曾经救过我。”
      “?”
      “遇见你们之前。”
      顾子术一顿,没再继续问,关于之前的事情,她从来都是只字不提的,那是她的一层枷锁与伤疤。
      “进去吧,早点休息,明日还要陪洛王游云州。”
      “好。晚安,好梦。”
      “好梦。”

      ——

      与花应休告别后,顾子术没有立刻出宫而是游荡在皇宫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

      他看着眼前月色撩人的景色,不禁想起半年前的宫宴后,在角落里看着她跳舞的那一幕。
      夜色醉人,人更醉人,翩然舞蹈,宛若天姿,见之不忘。

      她从小性子就温绵,礼仪气质也与百璃山的其他人不一样。

      那次在宴会上,珍妃说她什么都不会,很多人也觉得她什么都不会,包括他那位太子哥哥,甚至在珍妃出言为难时,还怕她难堪而开口。他那时也开口了,却不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而是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
      他曾见过,见过她弹琴与跳舞,在百璃山,她生日那一天晚上。

      她不喜欢生日,勾魂殿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每年的生辰他们几人也只是送上几份礼物。那日晚上,他夜半起身,正好看着她提着酒壶和一件东西去了山顶,他担心发生意外,跟上去,却发现她抱着的是一把古琴,更意外的是,不一会儿,她便弹了一首琴曲,跳了一支舞,是他未听过亦未见过的曲与舞。

      明明在勾魂殿她只习过医书与书法,但是,却会古琴与舞蹈,虽然还略显生涩,但是比起很多人也是不差的,况且那个时候她也才十岁。

      在百璃山那几年,她也从未提过遇见他们之前的事情,只说自己战乱流离,一路游荡来了百璃村,后来被羽陌所救。

      虽然在他们面前她大多都是温柔的,但是就像面对父皇的不卑不亢般,他知道她骨子里是有一股他们都没有的傲气的,那股子傲气是天生的,骨子里的,别人无法复刻的,就像她是不是流露出的顽皮一般,那是血液里的东西。

      只是因为顾子归,现在才如此而已。

      顾子术拉回思绪,抬头望了望弯月。
      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又有什么连他们都不想告知的过去。

      且不说这边顾子术的心绪翻涌,那边与花应休等人分开后的段偕行并没有立刻前往永晟巷,而是转头去了一家药行——济安药行,大陆最大的药草商药行,只卖药材,不行医看病,凡世上能叫出名字的药草,济安药行不说有个十分也有九分,就是价格十分的醉人了。

      至于背后的人,按照一般套路来说,查无所获。

      济安药行分四楼,一楼售卖,二楼茶室,三楼货架,四楼则是神秘,从未见人上去过,也从未有人能上去,只有一个屋子,据传言,是济安幕后之人的居所。

      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人上前查探过,但是最后都走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迷阵,出来者要不是中毒,残疾,要不就是神志不清,最可怕的是,九州分店,每家如此。

      段偕行抵达药行时,济安已经提前关门了,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厮,直接走上了四楼,进入房间,颇为熟捻的在书桌前坐下。

      “主子,你走后那边就开动了。”是刚刚那个提醒住宅安排好的侍卫。

      段偕行坐在桌前,翻看着刚刚他递过来的密信,冷笑一声,“老太婆倒是一刻都忍不住,之前倒是难为她了。”

      暗风在旁边听着,回道,“主子一走,她倒是觉得可以无所欲为了。”语气里饱含讽刺,和刚刚在花应休面前滔滔悬河的样子不同。

      段偕行将信扔给他,“不用管,让疾电盯着她就行。”
      “是。”

      两人话音刚落,从外面就奔进来一人,暗风还没来得及护‘驾’,那人就已经黏在了段偕行身上。
      “偕行~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奴家很想你的。”

      暗风看清来人后,收了收要拔出的刀,嘴角抽了抽,再结合他那麻死人不偿命的话,看了一眼自己主子额头上的青筋,默默为他点了三柱香。

      段偕行扒了扒身上的人,咬牙切齿的说到:“莫、易、尘、我给你两秒钟的时间起来,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

      莫易尘闻言撇撇嘴,不情不愿的站直了身子,作西子捧心状,“你都好久没来看人家了,上次布置完任务就走了。”那模样,那语气,就跟被渣男抛弃的良家妇女一样。

      要是有平日的顾客在这里,便一眼可以认出,这贱兮兮的人就是平日里谈起生意圆滑老练,让无数人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的云州济安药行掌柜。

      段偕行没有理他,直接问到“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莫易尘在他下首的椅子坐下,听见他的问话倒是正经了几分,“没有查出来,查到勾魂后便断了。”

      气氛突然有些寂静,过了半响,见上首的男子没有反应,莫易尘顿了顿,“不过......”语气有些迟疑。
      “有话就说。”
      “不过,我昨日接到消息,那小姑娘,好像来自孟夏。”
      段偕行蹙了蹙眉,看了他一眼,“孟夏?军械国孟夏?”
      “对。”
      如今天下四国,大魏为北,楚国为南,蛮疆为西,周国为东,后齐在时为中,而从前,天下为六国,准确的说是两国,周,楚,魏,蛮以后齐为国,另一个国家就是孟夏,位于楚国南以南。不涉五国事,不尊后齐主,孟夏历史成于百年前,时间不长,国域也为六国最小,但也无人冒犯,原因就是,如果说楚国是以经济闻名的话,那么孟夏则是掌握了天下六国的军事命脉,在其还未被灭国前,六国所有的军事军械,兵书技法,皆出自于孟夏。

      但是,八年前,孟夏不知何故,一夜之间,皇室成员,朝堂大臣,悉数被杀,自此,军械国群龙无首,只靠孟夏帝后生前留下的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维护着那一方天地,也缘着对这只军队的忌惮,这么多年来,孟夏虽无皇室管理,但是也无外敌入侵。

      不过,这种和平,天下人心知肚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孟夏被灭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孟夏人大多都是当年跟着孟夏帝、后初始的人,百姓包括军队统领贺逸几乎只认帝、后嫡系血脉。

      段偕行打开扇子,沉吟了许久,“孟夏皇姓是什么?”
      “南宫”
      “孟夏皇后?”
      “好像是风。”
      莫易尘回答完他的话,猛地抬头,他记得小姑娘在勾魂也姓风,你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说?”

      段偕行没有回他,而是放松蹙紧的眉头,嘴角又勾起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笑,“这倒是有点意思。”

      “但是,如果她是嫡系后裔,为什么不回孟夏,要知道她回去可是直接当女皇,说不定顾莫清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莫易尘顿了顿,轻轻蹙了一下眉

      似有些怀疑,“而且,孟夏不是只有一个太子还死在了八年前。”

      “这可不一定,当时我们知道孟夏有个太子还是因为那具在皇后旁尸体吗?”暗风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回了一句。

      段偕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调侃的意味,“暗风,跟着主子我变聪明了啊。”

      “.......”他本来就聪明!

      “不过...”莫易尘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不过,不管她来自哪里,她现在都是被顾莫清控制的大魏圣女花应休,如果真是如你所讲顾莫清狼子野心,那么,你...”

      话没有说完,但是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血蛊不是小事,勾魂对她也不是小事。

      相比于他和暗风的紧张与担心,段偕行反而有些无所谓,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的,另一只手摇着他那把骚气的扇子,“我能自保,不过,我倒想看看那小丫头会怎么做呢?”

      毕竟,据他所知,她和那周国公主有些合得来呢。

      花应休今日起得很早,到二皇子府与顾子术集合的时候也不过辰时。

      一是因为今日要带段偕行游云州,虽然陪同的只有她和顾子术,要陪的也只有段偕行一个人,但是她还是想好好带他在云州玩一玩的,不仅是为了所谓的礼仪,还是因为那点子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偿还的恩情吧。

      二则是,楚国完全没得什么历史要提前准备的,那点子事情早就传的天下皆知了,所以既然起得早,那就早点出来呼吸呼吸人间的空气吧。

      但是,想象很美好,现实不是一点点骨感。

      花应休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看了半个时辰,终于没绷住脸上温和的笑意。
      这个人是头猪吗?这么能睡。
      还有,谁能来告诉告诉她,他们在门口都站了这么久了,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出来的?!

      花应休深吸了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可能是他穷买得起宅子买不起奴仆,小事,都是小事。

      顾子术看着旁边一个劲强笑的花应休,眼里盛满了笑意,虽然这么等着他也有点恼,但是他是真心觉得这样的花应休很好。
      温柔知礼的她也好,但是那种感觉是朦胧的,隔着一层纱的。

      花应休又再外面站了一会儿,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多等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最近情绪都有些失控,不太像以往的自己了,这样可不行。

      暗风跟着段偕行急急忙忙打开府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女子穿着一袭轻便的浅蓝色束腰裙,裙摆下是几朵细碎的栀子绣花,背挺得笔直,双手环前,礼仪得体,只是头微微低了低,轻轻蹙着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女子旁边站着的男子,正稍稍偏头,满眼温和的看着她。

      连他都觉得这是一副郎才女貌的美景啊。
      “是吗?”
      “啊?”暗风一偏头,发现自己主子正眯着眼看着他,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不过他怎么觉得有一点点危险呢,他怎么就这么嘴欠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暗风不敢再直视自己危危险险的主子,快步走到花应休面前,有些歉意的看着她,“圣女,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住宅是新的,所以还没有带奴仆进府,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花应休听见声音,将头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化,还是刚刚那副蹙着眉头的样子,也不说话,看得暗风都快以为,她要发飙了。
      结果没过一会儿,花应休反应过来,眉头微微一松,声音轻柔温和,“无碍,我们等得也不久。”

      段偕行斜靠在门边,手里还是那把有些骚气的扇子,看见花应休的反应,嘴角一勾,这小丫头,千人百面啊。

      -

      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几人也没有在门口多做逗留,正式开始今日的云州一日行。

      暗风随着段偕行一起在街上游逛,打量着,不得不说,这云州作为历朝历代的国都,是相当不错的,闹市繁华又傍着垂柳青瓦,让人既能身处繁华之中也能寻得江南烟柳的美感

      不过...

      瞅了一眼前面背脊挺直,步履轻缓的圣女,再看了一眼旁边懒懒散散的段偕行,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主子,这么的,骚气呢?

      花应休觉得她真的快被段偕行弄得想打人了。

      她给他介绍云州酒楼,他就说:“小丫头,哥哥穷,请哥哥吃饭呗,不要太多,烧鹅,烧鸭,烧鸡,蒸熊掌,鱼香肉丝,酸菜鱼,云州烤鸭,望南米粉,糖醋排骨,酥香鸡翅,就行。”
      直接给您买一座酒楼,您看可以吗?

      她给他说云州有一饲养园,养着今年蛮疆进贡带来的一条狗,体型庞大,通体雪白,乖巧可爱,他就说:“哥哥觉得你比狗可爱。”
      我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在你眼里,我还比得过一只狗。

      一路介绍,一路闷骚,她想但凡这不是在云州城内,但凡他以前没有救过她,但凡她再随性一点,段偕行现在已经在旁边的河里躺着了。

      再一次试图交流失败后,花应休深吸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

      “应休,应休。”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花应休一转身就看见风雪晴和顾子归向她这边跑来,步履急促,脸色都不太好。

      她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去望南了吗?”

      风雪晴看见她,一路上绷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落辰,落辰他出事了,你快去救救他,大夫们,大夫们都说没办法,怎么办,你快去救救他......”

      许是因为过于伤心,喉咙的哽咽,思绪的模糊,让她失了平日的分寸,紧紧抓住眼前的人的手臂,像是抓住一个救星一般。

      花应休听到她的话,心里窒了一下,顾不得太多,温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别担心,就准备向官驿奔去。

      “我也去。”
      “我跟你一起去。”
      前一句是顾子术,他本就和北落辰关系好,一起去无可厚非;只是,花应休看向段偕行,眼里有些疑惑,他去干嘛?

      段偕行看着眼前小姑娘一脸怀疑的样子,唇角微勾,收起扇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好歹也是你带我出来的,总不至于一个人丢下我吧,而且,我只是跟着去凑凑热闹。”

      暗风: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您这么喜欢凑热闹呢?

      花应休抿了抿唇,丢下他貌似是不太好。
      时间不等人,也没多想,点点头,就往官驿的方向奔去。

      顾子归看着两人的互动,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男人了,毕竟他的外形过于出色,气质也与旁人不同,想要不注意他太难了。
      不过,他是谁?什么时候又和她这么熟了?

      一行六人,心思各异的赶到官驿。

      花应休看着丫鬟从房间端出的一盆盆血水,脸色一沉,顾不得太多,直接就推门进去。

      此时的北落辰,是花应休过去几年从未见过的,身上穿着的浅色衣裳,被鲜血一层层浸染,胸部斜斜的立着一支短箭,脸色苍白,一向叽叽喳喳不停的嘴,此时也无血色的抿得紧紧的。

      花应休没有说话,直接上前检查了一下伤势,又把了把脉,没有抬头,“快给我准备一展煤油灯,一盆温水,必须要温的,一把小刀,一壶烈酒越烈越好,还有银针,子术,你现在去二皇子府上把羽陌叫过来,让她带上我之前给她的药囊,动作要快。”
      语气冷静又郑重。

      -

      等到一切完事儿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

      花应休揉了揉眉心,打开房门便看见一直等在门外的羽陌,风雪晴,顾子归,顾子术
      以及凑热闹的段偕行
      怎么还在这儿?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羽陌和风雪晴见她出来,急急忙忙的围过来,“应休,落辰哥哥怎么样了?”
      花应休摸了摸羽陌的头,从腰间扯下锦帕,轻轻的捻去她两颊的泪水,“没事儿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养着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不要说话,也不要围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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