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宴

作者: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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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褚和畅明白自己的自己的一千两算是打水漂了,不过······

      他看向一旁因心虚而缩在角落的顾语,“不过,似乎他捡到了更大的一张银票。”

      褚和畅拿起桌边的茶杯,放到嘴边微抿一口,唇齿留香,神色中透露着餍足与惬意。宽大的衣袖被他轻拂至一边,抖出了一股莲香。

      挺拔的身姿就这样矗立在哀莲的面前,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潇洒的人。因家里哥哥要准备会试,她前年便随着母亲和哥哥一通赴京,年少即奔波,家里未见过外男,前段时间被母亲买到了欢畅楼,见到的也多是油光满面猥琐至极的男人。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玉冠白衫,眸似桃花,眉如远山,轮廓分明,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气磅礴,隐隐地卷起一股莲花清香,从她鼻尖撩过,拨乱了她的心神,鬼使神差地,她起身跪在褚和畅面前,开口哭求道:“哀莲请求大人收留!愿为奴为婢今生照料大人!。”说罢,趴在褚和畅脚下不曾起身。

      原本神游物外的褚和畅被眼前这一遭惊醒,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如常道:“你并非是我赎身的,你该去求他。”

      广袖顺着手臂抬起,指向角落里的顾语,莲花香从哀莲面前飘过,不作丝毫停留,哀莲闻言心神一晃:是了,自己与他本是无缘的······

      随即起身,撩起衣摆,稳住心神,竭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一步一步走到顾语面前,重重跪下,“公子,奴知道公子神通广大,才识渊博,定是不在意奴这般的小女子的,可是奴既已被母亲卖到这勾栏院中来了,家里便是万万再回不得了,请公子收留小女子,奴愿意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一辈子。”说罢,又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顾语看向哀莲,心中有些动容,原本只是不想这女子被人欺负,想着救下她回家便是,如今这般,想必是有些隐情的。

      “你家中都有谁?为何回不得家?”

      哀莲直起身来,低头抽泣,“家中只余母亲,哥哥和我。哥哥是待我极好的,纵使读书再忙也会抽空为我做一些好吃的,哀莲心里很是感念,可······可哀莲并不是母亲所生,与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亲生母亲在生我时就已难产而亡,本来在家中就无人庇护,日子过得已然艰难,三年前父亲也去世了,因着哥哥要来赶今年的会试,我们一家三人便举家迁来。可是前些天,母亲突然发了疯似的变卖家中值钱器物,卖无可卖之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哀莲身上······所以,哀莲是万万回不得家的啊,纵使今日哀莲回去了,难保明日哀莲就又被卖到哪里去······”

      “竟是这般······”顾人语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望着哀莲便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怕是你的哥哥会担忧啊。”

      “哀莲此生唯一得到的庇佑便是哥哥,哀莲也希望哥哥好,如果哀莲今日回去了,母亲定是要闹得家犬不宁,哀莲希望哥哥可以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哀莲得不到,看着哥哥得到就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夹杂着哭腔,任谁见了这番梨花带雨,都硬不下心肠来拒绝吧。

      “好,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便收拾收拾行囊,即刻跟我们回王府吧。”

      褚和畅依旧是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在圆桌一旁,只是听到顾语的话,神色微微一顿,便飞快地掩饰过去了。

      “王府!”小小的火苗在哀莲心里重新燃起,没想到顾公子竟是跟王爷住在一起,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收拾行李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哀莲心想,从这一刻开始便是新的人生了。或许她也会获得平静幸福的生活。

      欢畅楼门前停了两辆王府的马车。顾人语率先上去其中一辆,扇子紧跟上去,哀莲见状也是要上去的,褚和畅突然越到前面,先一步进入了马车中,不多时扇子便走了出来,“哀莲,咱们两个去坐前面的马车,主子们有事要商量。”说着不容分辩的把哀莲拉走了。

      “王爷师兄······您、您今日不用上早朝的吗?”顾人语见褚和畅弯腰进入了马车内,一阵心虚涌上心头。

      “今日我休沐。”褚和畅抬眼撇了顾人语一眼,理直气壮地坐在了顾人语的身侧,两具身体紧紧挨在一起,马车虽小,但眼下只有他们二人坐在里面,地方还有空余,顾人语连忙起身想把位置让给褚和畅,谁知褚和畅像是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似的,早早坐下时便压住了顾人语的衣角,此刻顾人语将将起身,便被惯力拉了回来,她扭头一看,褚和畅手里拿着她的桃花扇,气定神闲地坐着,脸上丝毫没有丁点儿羞赧。

      褚和畅心里得意得紧,把玩着手里这把桃花扇,一会儿展开看看里面的题字扇面,一会儿扇扇风,闻着扇面扑鼻的桃花香,一会儿唰地合上再唰地展开,面上心里俱是满意欣赏。

      顾人语见到此景,心里直冒火,“他丫的,这是来问罪来了。”

      面上不敢显露丝毫,低声下气地问:“王爷师兄,既然您喜欢这把扇子,我便送给您,您看这大夏天的,马车内空间也狭小,咱们二人大可不必坐的如此······之近。”说着顾人语用手轻轻扯了扯自己被压住的衣角。

      纹丝不动······

      褚和畅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顾人语东拉拉西扯扯,不动声色。

      “王爷师兄!”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王爷师兄!”

      “亲亲我的王爷师兄啊!”

      “褚和畅!你他丫的能不能······高抬贵、‘臀’”话听到一半,褚和畅一记眼刀飞过来,顾人语立刻噤声,话头一转。

      见褚和畅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顾人语开始想办法激怒他,“王爷师兄,欢畅楼也是你的产业吧。不是我说你,你既然要隐藏身份,何必给自己的产业起这些个名字?什么和畅居,食畅坊,欢畅楼······名字倒是登对了,但你这不是向天下人昭告这几个大产业都跟你褚和畅脱不开关系吗说实话,我今天刚进楼下意识就认为这是你的地盘,见到陈妈妈更是确认了。师兄啊,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细节决定成败啊!如今你既然想隐藏实力,那便不可太过瞩目,不可太嚣张,不可太有钱,不可太有名,最好再来几个‘当街纵马’、‘吃霸王餐不给钱’、‘公然嫖妓赊账’之类的丑闻,彻底转移你皇帝老爹的视线,当然,这个前提是你的皇帝老爹还把你当作太子培养,如果······”

      顾人语的话越说越没边儿了,她下意识地噤声,眼角撇向身侧紧挨的褚和畅,清风明月般的褚和畅此时眉头紧锁,握着桃花扇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眼神中的绝望和脆弱一闪而过,随即染上给别人看的犀利和冷漠。

      顾人语觉得这不是真正的褚和畅,起码这样一个充满杀意和冷漠的人不是他想成为的人。在京都之内,楚王贤德之名广为传颂,但世人对他的评价从不沾染上半点政治,在他们眼里,褚和畅可以是一位志趣高雅的诗人,遗世独立的琴师,但绝不可能是一名杀伐果决的将军,纵横捭阖的君王······也有人不这么看,皇帝觉得他的儿子野心勃勃但是并非手段高明之辈,其他王爷亲王觉得楚王运筹帷幄,占尽优势,于是千方百计地要至他于死地。

      从来没有人知道或者想要知道褚和畅内心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们只是由着自己地判断、猜测,去武断地定义一个人,在心里给他套上枷锁,无论这副枷锁是白色还是黑色。

      能让一个人隐藏这么多年的人格,一定是他最熟悉的人格。挂在褚和畅外面的,才是他曾经年少天真最想要的。

      “如果什么?继续说啊。”一声清朗的嗓音打破了顾语的思考。

      她迎上褚和畅的双眸,开口道,“我观王爷师兄的行径并不像隐藏实力,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只想皇帝对你放心,你便装出一个风流浪荡不问政事的王爷便是,但你没有,你开设三大产业,和畅居,你用来广开言路评论政事,意在名;食畅坊,你用来招揽人才传播贤名,意在才;欢畅楼,想必你是用来搜集情报暗杀刺探,意在······自保!”

      顾人语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度开口道,“由此看来,事情已经到了最艰难的地步,对吧,王爷?皇帝现在对你已经不仅仅是猜忌和提防,他甚至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可是,为什么呢?人人都知你楚王是皇帝最爱的王子,甚至皇上为了将王位传于你,在位三十五年不曾册立太子,一直等你长大,而如今却······”

      “呵!”褚和畅冷笑一声,将桃花扇合上,轻轻敲打在腿上,“为什么?因为九年前有人告诉他,我不是他的儿子。”

      平平淡淡的的一句话在顾人语脑中炸开了,‘褚和畅不是皇帝的儿子!’

      顾人语颤巍巍地开口问道,“是谁?”

      “大皇子妃,王明舒。”

      “那她······”

      “她死了,揭发当日她就被我父皇杀了。不管当时我父皇是怎样的义正言辞,我的母亲还是不久后就加重了病情去世了。我知道,是他杀的。”

      马车内长久缄默,马车外蝉鸣如斯,傍晚时分,乳白色的天空铺上了几分落日的金黄,微凉的风透过窗口吹进来,清清凉凉地将两人的烦躁消散。

      褚和畅透露的信息量太大了,而更明显的是顾人语此刻已然是被绑在了一条船上,这个褚和畅从踏上这辆马车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我会猜出这一步步也是他所引导的。顾人语此刻被傍晚的凉风吹拂着身上因震惊而生出的许多汗,冷不防打了个哆嗦,她没有被凉风吹得震惊,反而胸腔中有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褚和畅见状,将车上常备的毯子盖到了顾人语的身上,突然眼前这个小丫头扬起了头,一双眼睛注视着褚和畅,小手附在了褚和畅的大手之上,温柔而坚定。

      褚和畅看向顾人语的眼神一时间恍惚迷离,九年前那个稚嫩的面孔再度浮现在眼前甚至重叠,他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干净。

      他对自己说,很好,不论顾语是男是女,他会是自己最得力的帮手!

      马车很快便停到了楚王府内,褚和畅没有等小厮拿来凳子,便长腿一迈率先下车,站在一旁整理自己身上衣袍的褶皱,顾人语紧接着下车,长长的衣摆垂在脚边,为了避免下车时踩到,顾人语只好拎起衣摆准备迈步,突然褚和畅似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扭过身来,长臂一伸,将顾人语抱下了车。

      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顾人语也是脸颊发烫,只有褚和畅依旧漫不经心,闲庭信步的走进了王府。

      “跟上。”褚和畅头也不回地说到。

      “哎哎······”顾人语知道王爷师兄这是要跟她继续马车上未完的话题,连声应下,又不忘扭头吩咐扇子为哀莲准备一间屋子。

      说罢,便小跑跟上了褚和畅。

      这是她第一次进褚和畅的书房,简单沉稳,古朴意趣,很是符合褚和畅的人设。

      “顾语?”

      顾人语从沉思中惊醒,立刻作揖说到,“顾语庸人一个,才识浅陋,空有一颗赤子之心,从今惟愿作王爷的夜中萤光,雪中星火。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好!本王也愿与你并肩携手,共破此局!”

      “王爷,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接下来的关键不是要休养生息,按兵不动,而是要······掌刑部,主科举。”

      褚和畅没想到顾人语竟能一举猜透他的计划,顿时将目光转向她,一个小小女子,安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掌刑部,便可重查真相,即便不能,也会让众官员有所忌惮,不敢将手伸得太远,而且定是要雷霆手段不徇私情。据我所知如今的刑部已然是各个势力盘根错节,只有出其不意方可一击致命。其次主科举,眼下王爷从未跻身朝堂,纵使每日上朝可未有任何官职就不会有人依附,朝堂之内便没有助力,即便您在民间养得些能人义士,也不会对您有任何帮助,而眼下的科举,便是最好的途径。”

      顾人语唇角微勾,微微一顿,再度开口道,“当今朝堂依然是旧派势力盘踞的天堂,像是一颗毒瘤扼住了大齐的咽喉,皇帝不敢动,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逼急那些势力让自己晚年不得善终,王爷、亲王们纵使心有余也力不足,只能浑水摸鱼。而那些旧派官员沉迷党争和福荫,早已失了‘一片冰心’,此时科举至关重要,新鲜血液将会融入朝堂,他们有才华,有信仰,而最能直接掌握他们的,不是皇帝,而是被他们奉为圭臬的主考官——楚王殿下!”

      “他们,将成为您之后的重要甚至是唯一助力!”

      两人目光如炬,眼神相对着注视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可一世的野心勃勃。或许有朝一日,褚和畅将成为大齐最圣明的帝王,而顾语会成为最年轻的丞相!

      夜晚如九年前的一样,漆黑的天空上挂着两颗明亮的星星。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妹妹,但是她夭折了,如果我足够强大的话,或许、或许她就可以活下来,陪我。”

      “你知道吗?母亲走的那一晚,天上也是这么孤零零地挂着两颗星星。”

      “那时候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不愿意叫她母后,我还是叫她母亲,因为那个人不配拥有她。”

      “顾语你知道吗母亲那里也有一把和你的很像的桃花扇,所以我一见你的这把扇子就喜欢上了。”

      “其实我听到了,母亲弥留之际,她说其实她有爱的人,只不过没有缘分作一辈子的夫妻,她还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她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所以,在马车上我很害怕你问我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儿子,因为我也不知道。”

      褚和畅眼神中的落寞被顾人语看在眼中,心里一丝丝难以言明的疼惜轻轻泛过,许久,久到两人都以为彼此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顾语说,“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悲伤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是关于你的吗?”

      “不是。但是我觉得悲伤的时候听一听别人的悲伤,不管是得到安慰还是得到勉励,都是好的不是吗?”

      褚和畅突然觉得顾人语就像是一束光,猛然照进了他的世界,她有幸福的家庭和健全的父母,而这一直是他所向往的。

      他沉声应道,“好。”

      “其实,早年我外出求学,不慎坠落山涧,头部受伤,是王羊将我治好,并且教授我书法和医道。我拜他为师才知道,他的发妻被一个权势滔天的人给劫走了,不声不响的,等他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发了疯似的四处奔走寻找,但是都没有消息。后来突然有一天,他容光焕发的回来,告诉我他要去寻他的发妻,我替他高兴便把我的住址告诉了他,希望他找到师娘后可以给我写一封信。然而没想到,有一天他突然带了一个孩子来到我家交予我抚养,并且留下许多墨宝给我临摹,他让我务必化作他,时常以王羊的身份写几副字,他说他想让那个人知道,他还活着。我知道事关紧急,便应下了,此后我一面抚养这个孩子,一面练字,所以现在市面上的王羊的字其实均出于我手。而我从那个时候起便再也没得到过王羊的消息了。想必他已经去了。”

      褚和畅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像他一样的人有很多,而他有责任重整这个世界紊乱的秩序,原因很简单,因为经历过,所以不想重演。

      顾人语这一刻觉得,褚和畅一定会是一个好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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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屋顶上。
    顾人语:师兄你冷吗?
    褚和畅:我不冷,我要展望我未来称帝的计划!阿嚏!
    顾人语:好!(鼓掌)前提是我们不要冻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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