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纠错日常

　　第四十三章

　　曲从归这个人吧，年岁近六十，说来跟皇帝也就相差了十岁左右。女儿嫁给了皇帝，自己坐在了掌管宸宫大小事宜的位置上面。

　　本来，他不过就是京都府尹的庶子，人人都看不上的庶子，就连分家产都是只有小小一个院子的，没有婚嫁就被赶出去了。

　　只不过他有些本事，哄得延安侯高兴，娶了他的三女，可以在官场上面有了一席之地。但是在京都这个地方还是不够看的。

　　真正让他一飞冲天的是他的大女儿，曲燕婉。

　　在慈德皇后去后，一己之力就能让后宫宛如空置，的确很有手段。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不然皇帝也不会因为曲贵妃的一句话就能让曲家连带着一整个没落的家族上了京都的上等家族。

　　内务府总管这个职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其实说起来就等于是宸宫的奴才，掌管这个宸宫的运转，但是他的顶头主子就是皇帝，还有个厉害的女儿，所以顺风顺水没什么不好的。

　　他让人抬上来被红布盖住的庞然大物。

　　萧祁珩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了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手指轻快地点着就被，漠然看着曲从归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着曲从归恭恭敬敬地走上去，对着皇帝跪拜礼。

　　“太后娘娘，陛下，微臣偶然得一富贵物件，马不停蹄地就让人运来了，只盼着能让陛下高兴，得个好彩头。”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看了眼后面的东西，让他打开。

　　红布落下，赫然露出一尊大石，奇奇怪怪弯弯绕绕的，上面还有青苔荇草覆盖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可是这镂空的地方隐约像是一个特殊的形状。

　　曲从归一笑：“太后娘娘陛下请看，这石头像是什么？”

　　太后捧着玉如意仔细地看起来，皇帝扫了一眼露出一个了然的模样。

　　太后指着石头：“莫不是，寿字？”

　　曲从归奉承地又一作揖，笑得格外灿烂：“太后娘娘好眼力啊，正是寿字。这是雍王殿下着人从荆州得来的。有一村名唤安和村，村外环山，山中有一深潭。有一小童贪玩摔入水中，等到被人救起却口出禅语连连，村长极其古怪。便让人下了深潭一看，就看见了这块寿石。”

　　“太后娘娘，陛下。寿石一出，必然是上天有所昭示，出世之日正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又是中秋佳节，实在是好兆头啊。就是昭示着太后娘娘得上天深爱，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延绵千秋啊。这可算是雍王殿下的一片孝心呐！”

　　一段话说下来，就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了，就连曲从归也自我感动的老泪连连。

　　曲贵妃一看自己父亲哭成这个样子，也看是掩泣，那娇柔似水的模样让皇帝时一阵心疼，只想让太后好好奖赏这个曲从归。

　　萧祁珩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感叹，自己的前世若是有曲从归一半的谄媚也不至于让皇帝如此怀疑他了。

　　曲从归要的就是在江南一事之中，萧祁珩有功的时候不要收敛住雍王的光环。说是寿石，也不一定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藏在自己的府里等到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就好了。

　　皇帝点点头：“雍王是朕的好孩子，也是太后的好孙儿，自然是有孝心的。”

　　雍王萧祁华上前行礼，言辞恭敬，不敢受夸奖。

　　萧祁珩冷眼看着。

　　先前他让人调查了萧祁华的长明殿，他还有些意外，这一年来他的宦官和侍女换了好几拨，但都是再曲贵妃去过之后才换的。而京都中那些散播雍王残暴不堪的言论却不是从宫里出来的。

　　萧祁珩心里有个猜测，他不敢肯定。对着萧祁华的眼神倒是没有那么锋利。

　　人心里一旦有了个年头，就像是琉璃上的缝隙，千里之堤上的蚁穴，总会越来越大，知道不容人忽略的。

　　从前他看人太过于果断和自负了，现在看来萧祁华也并非是一无可取。

　　“雍王有孝心，太子也是。前段日子江南的涝灾做的不错，国之储君，安于天下，就是要这般样子。”

　　皇帝话锋一转，牵扯到了萧祁珩的身上。萧祁珩一愣，还以为听错了，抬起头看着皇帝那张似笑非笑的模样，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谢恩。

　　他背后无端升起一股冷汗。

　　他这个父皇很少夸奖他，尤其是皇后去后，那点舐犊情深都渐渐被时光抹去，也是因为他从前不怎么爱讨好皇帝的缘故。

　　今天却突然夸奖了他，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对。

　　皇帝淡然一笑：“朕有三子，三子各不同，太子雍王能够长成，能够为朕分忧也是好的。”

　　紧接着他又说，“太子已经十八，雍王也快十六了。这日子一长朕便感慨时间流逝，从前你们还小的样子。母后，雍王十六了，已经封王，只不过还没出宫建府实在是朕的疏忽，倒不如中秋之后就提上日程吧。”

　　太后点点头。

　　大秦有训，皇子十四之后可建府，十六之后可娶妻。

　　想萧祁珩这样十八岁还没有妃子的，萧祁华十六岁还没出宫建府的少之又少。

　　“工部尚书李常怀何在？”

　　下面走来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穿着紫色的官袍，跪在堂下：“臣在。”

　　“朕命你给雍王找个好地方，要雍王喜欢的，建王府。”

　　“臣领命。”

　　皇帝又扫了眼萧祁珩：“太子十八，可有心仪的女子，朕在你这个年纪早已成婚了。”

　　太后也是格外心疼这个孙子，对萧祁珩的婚事一直都在意的，但萧祁珩为人冷淡鲜少与女子往来，她也不想逼迫孙子，就没有提出来。刚好这个被皇帝说了，她也是赞同的。

　　萧祁珩便蹙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等着皇帝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语气冷冷的。

　　“儿臣并不想娶妻。”

　　此话一出，就是明确拒绝了皇帝。其实萧祁珩拒绝皇帝的事情不再少数，就是他之前锋芒太过尖锐了，总是与皇帝反着来，才导致了皇帝跟他越来越不亲近。本以为他梁州之行之后能好一些，没想到他又一次的拒绝了皇帝。

　　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一言不发，看着堂下对着他并不恭敬的儿子，语气听不出好坏：“为何？”

　　大殿上丝竹之音减弱，很看脸色地安静下来，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说话。人家皇室父子俩说话，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雍王上前作揖：“父皇莫恼，皇兄不过是没有找到喜欢的女子罢了。这事本就该慢慢来的。”

　　语气温和，为着萧祁珩说话，脸色上看不出有挑衅的意味。

　　皇帝隐隐能看出怒气：“他如今十八了，还不娶妻？莫非是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不成？朕给你皇兄娶太子妃，难道是要害了他？”

　　雍王踌躇，还想说话，被曲贵妃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萧祁珩丝毫不见委屈和畏惧上前一步，眼神灼灼地直视上面的皇帝，不慌不忙的说。

　　“父皇自然是不会害了儿臣的。只是母后曾说，若是儿臣未来要娶妻，自然是要娶一可心人，不求温婉娇媚，亦不求容颜绝代，亦不求恭顺慎哀，只求儿臣喜欢。”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几息之间变了好几个脸色，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直直地看着已经长成的嫡长子，模样与皇后是越来越相似了。眉头微蹙，嘴唇开开合合，最后才说出一句话来。

　　“既是你母后说的，那便，罢了吧。”妥协了。

　　萧祁珩鞠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殿中有些尴尬，曲贵妃立刻让舞蹈表演快快上前，一时间数个美女在堂下跳舞，丝竹之声四起，隔绝了之前的安谧冷清的氛围。众人又开始谈天论地了起来，雍王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曲从归献礼的愉悦也一扫而光。

　　萧祁珩心里冷笑一声。

　　慈德皇后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最是贤良淑德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了看堂上黯然失色的皇帝，不过就是利用罢了。他已然早就失去了亲情的滋味，父母的疼爱，斯人已逝也成了史书上面的一句话，再没有其他的只言片语。能够让皇帝不再给他赐婚，一劳永逸，利用一下已逝的母亲又如何，他想要的，只能从皇帝手里抢，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

　　他抬头对上了雍王的视线，雍王受惊吓一般地低下头。萧祁珩探究地看着萧祁华，十六岁早就不是孩子了，怎么看着还有些天真呢？

　　雍王缓缓抬头看萧祁珩还在看他，拘谨地拿起酒杯。

　　萧祁珩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才不是个普通的皇子，他是太子，他是重活一回的太子。太子本身就立在皇室的另一端，跟亲缘隔绝，他有他的大业和守护的人。

　　.

　　到了晚上，民间有中秋游会。

　　这是楚梨在及笄之后的最后一个中秋了，叶蔷也不想拘束着她。楚国公父子三人进宫赴宴去了，她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楚梨才能出门。

　　也许是最后一个了，她跟林嬅想要好好的玩一会，就结伴去芳宁楼吃顿好的。

　　芳宁楼外已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更别说里面了。若渺扶着楚梨走下车轿看见边上一抹黑影闪过，心虚地低下头。

　　她看着一脸兴奋还毫无知觉的楚梨，矛盾地揪着手里的衣袖，搅成一团。眼里灰色黑色的光连续流转，控制不住的沉入底，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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