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纠错日常

　　第十二章
　　蒋氏打量着楚梨，身姿窈窕，面容姣好，眉眼处与夫君还有些相似，便觉得喜欢。

　　“可是妹妹？”

　　楚梨绽开一个笑容：“是。”

　　蒋氏说：“夫君时常与我说起。知道你回来了，今早去点卯时还告诉我，那个最可爱的定然是妹妹了。”

　　蒋氏的话有些恭维，但是又不让人觉得谄媚，结合她细细柔柔的声音，安静宁和。没有姑娘不喜欢听这样的好话的。

　　楚梨羞涩的埋下头，眼睛看向蒋氏的肚子。小腹平坦，腰束松松的，却能见得蒋氏下意识抚摸小腹的保护。

　　蒋氏出身诗书世家，父亲官职不高，只知些诗词歌赋，作些文墨书画，为人很是洒脱。家中也很简单，只有母亲和一个弟弟，小门小户，嫁过来算是高攀了。还以为世家都是妻妾成群了，可是却不是。

　　夫君楚柏铭房中并无侍妾，身边人很干净，没有自荐枕席的。为人温文尔雅，诗书礼艺都不在话下，为人正直，待她很好。

　　而祖父祖母。祖夫楚国公已经不再朝为官了，每日只知道侍弄花草，养些小鸟，跟几个志同道合的逗鸟。

　　她还听说老夫人柳氏，原是柳家嫡长女，是曾京中出了名的淑女，嫁过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她随意而为，不在乎什么门第，性格直爽。

　　她刚来时总是惴惴不安，每日点卯一般的请安，睡前还要回想一遍规矩，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夫君得知便于老夫人说了，她还担心老夫人在夫君面说她不是会让她不高兴呢。

　　谁知早上去请安时，老夫人一脸困意地对她说：“孙媳妇，你每日请安，我老婆子也要跟着起来。咱们都放松些。”

　　后来拉着她一步步的学会府中庶务，“我出嫁之前出身大家，是家中嫡女，每一步都代表着家族颜面，活得如履薄冰，瞻前顾后。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如何能活得肆意。你不要害怕，你既嫁到了楚家，这就是你的家，哪有在家里还畏首畏尾的。你是我孙媳，不是我的侍女，不用对我过于恭敬，咱们都是一家人。”

　　又想起与夫君说起了祖母的话，他看着书卷不以为意：“祖母说的是如此，在家里自然可以松快些。”

　　这样想着，蒋氏脸色稍稍放松。

　　但婆母却不一样，叶蔷是郡公主之女，皇家的郡主。从小的每一步礼数都是在宫中女官的教导之下的。来时，她有些忐忑，在挑剔的婆母眼中，自己的确看不上眼。

　　叶蔷对着蒋氏说：“听母亲说你有了身孕，几个月了？可还好吗？”

　　蒋氏低眉：“已有两个多月了。身子还可以，只是最近用膳时觉得有些恶心，变得不喜甜食。”

　　郡主点点头：“那便好。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你要是想吃些什么就让铭儿带回来给你，他也是第一次做父亲，若是做不好你便来告诉我。年节将至，还是少走动些的好，等年节过好就好一些了。”

　　蒋氏应下。

　　蒋氏抬头看着叶蔷。坐立时，上身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远远不如婆母做的好，好需要多多改进。

　　外面进来了一个婆子，说是二房的来请安了。

　　楚国公生病是瞒着他们的，这就不能再内间见他们了，便挪到了外堂。

　　楚梨退后母亲半步走到蒋氏身边：“嫂嫂慢些走，我扶着嫂嫂走吧。”

　　蒋氏看小姑子眼神耿直纯洁，任凭她扶着：“多谢了。不知道妹妹叫什么？”

　　“楚梨。梨花的梨。因为梨儿出生的时候母亲正在吃一个梨子，还没吃完就出生了。”

　　楚梨凑到蒋氏耳边悄悄地说，“听爹爹告诉我，生了我之后，母亲还惦记着那个梨子呢。”

　　蒋氏付之一笑，觉得小姑子性情单纯，但亲疏有别，却不敢回关于婆母的笑话。

　　等在外堂坐下，门口便走进来两个妇人，身后跟着三个女子。前面的那个妇人满头钗翠，着一紫色彩绣锦袄裙，那三女子却各有不同。高一些的粉白戴红，行走间如弱柳扶风。中间的那个低眉顺眼，略显死板，可是进退有礼。而小一点的韶颜稚齿，看起来年纪跟楚梨差不多大。还有站在最后的一个妇人，衣着简单，头上只一只银簪固定盘发，她束手含胸，跟在三个小姐后面。

　　这便是楚国公庶子的夫人王氏，和王氏所生的长女楚霁三女楚雪，以及姨娘张氏所生的次女楚雩，走在最后的便是张姨娘。王氏是楚二伯发妻，出身定城候府，是太后的母家，只是她是庶子的嫡女，算不上定国公嫡系的正经小姐。

　　二房夫人王氏带着内宅女眷来见过叶蔷。就在她们说着话的时候，楚梨悄悄地去看那三个女儿。

　　楚霁柔弱，恰似抱枝残菊，捏着绣帕婷婷立于王氏身边，嘴角总是一抹浅笑，衣衫的粉衬得面色微红，可总让人觉得她有种弱不禁风的病态。虽是笑着，可是眉头不展。

　　楚雩乖顺，站立便是半开木兰，一双秀目低垂，站在楚霁身边便是一动不动，服饰上找不出一丝错处。跟自己的母亲张姨娘站在一块儿，两人都是一致的安静，能不多说一句话就不多说一句话。看的出来，是很守规矩的人，在楚二伯府里，待遇也比不上正室。

　　楚雪娇小，宛若三春桃花，有些活泼，只是眉眼处有几分凌厉，很不屑于跟楚雩站在一起。王氏跟郡主交谈时总是抬起一只眼打量郡主，看了一圈，跟楚梨的目光对上了。楚雪一愣，也不躲，让楚梨觉得，她的眼神总是透着几分敌意。

　　楚梨不在意。都是姓楚，但是确是不同的。她们是她们，自己是自己，中间隔着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这就是嫡庶有别的道理。

　　过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老夫人就说要跟叶蔷单独说话，王氏便准备退出去，蒋氏很懂眼色的要一起出去，楚梨对孕妇有些好奇，便提出了要跟蒋氏一起。

　　楚梨跟蒋氏退王氏一行人一步走，还未出门前听见叶蔷跟老夫人说的话。

　　“那个张姨娘倒是很会教孩子。”

　　“我是看中了她守礼节，懂进退，才把二姑娘放在她身边养着。倒是王氏，出身定城侯府，倒是把好好的孩子教的有些小家子气。”

　　叶蔷不说话，背后不可语人长短。老夫人看着叶蔷的脸，持穆恭顺，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媳万般出挑，就一点，太拘束了。

　　从前楚梨是何等天真活泼的孩子，现在体貌恭敬，无一不透露了叶蔷对她的教养。少了些孩子般的欢乐。

　　老夫人看着楚梨离去的背影，暗暗的担忧。

　　。

　　出了门才发觉下起了细雪。京都的雪，不似洇城的雪，要么无雪，要么便是挥毫泼墨般的洋洋洒洒大下一场。而是细无声，一颗一颗点缀在枝头，像是点缀宝石一般小心翼翼，每一颗都是晶莹剔透，是上天所珍贵的。

　　下人拿了雨伞。楚梨担忧地滑，一路都扶着蒋氏，小心的样子惹来蒋氏一笑。

　　走过正院，便是一片梅花林，一边连着前院，一边是后宅。

　　楚二伯跟楚国公早就分家分出去了。

　　楚二伯官位低，是不能住在公候齐聚的西南大街的，所以她们都要从前院走公府侧门出去，跟楚梨和蒋氏还有一小段的路同行。

　　王氏回头等楚梨：“四小姐，这是大姐姐楚霁，三姐姐楚雪。你大姐姐十七，三姐姐跟你就相差几个月而已，若是你无聊了，可以来找她们一起玩的。”

　　楚梨扶着蒋氏的手臂，想起了方才楚雪的眼神，有些不想答应，可又记起母亲的教育，只好点点头。

　　一转头，看见云雾般的梅林小道尽头出现了两把雨伞。一人穿着青色绛纱袍，披一件深色厚斗篷，手持一把印花布伞，步伐缓慢又稳健，若树临风，清新俊逸，雅人深致。虽然三品官服在身，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书卷气。还有一人着白色襴杉，素绸束发，拿着一把青灰油纸伞，退半步走着。

　　两人行走在层叠的杏花之中，互相交谈着什么，不显得亲近也不疏远。后面的男子一时不察被一只杏花砸头，轻哼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楚雪先反应过来，一改方才的倨傲，反而有些畏惧，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长兄安。”

　　那个长兄一抬头，却先看见了站在杏林尽头的楚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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