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泪

　　慧贵妃来到封凯岚寝宫，屏退下人：“皇上，我来了。”
　　封凯岚这几日精神还是一般：“慧贵妃找朕何事？”
　　慧贵妃轻笑：“臣妾找皇上当然有事。”
　　“有事直说。”封凯岚淡淡地说。
　　“皇上如今力不从心，好应该退下来了，贯儿定会帮你打理好这个江山的。”慧贵妃边说边留意着封凯岚的神情。
　　封凯岚没有意外：“慧贵妃这是要干政吗？”
　　慧贵妃当然不承认：“臣妾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慧贵妃这是何意？”封凯岚斥责着说。
　　其实上次早朝上月廷的急函，是昕屏给封凯岚的信。上面写了，昕屏利用月廷害死封贡，本来想趁封贯到西北时也一起杀掉，不过他大命没死，后来慧贵妃也去了西北，昕屏说服了慧贵妃合作，慧贵妃向她报告封凯岚的事，她帮慧贵妃推封贯上皇位，她只要封凯岚的命，她要亲手了结他的命。这些昕屏都告诉了封凯岚，却迟迟没有行动，为的就是让封凯岚多想多虑。
　　封凯岚知道还不是向慧贵妃挑明的时候，他还有其他部署，所以他忍下来了。
　　“臣妾今日来，是想跟皇上做一个买卖。”慧贵妃直说。
　　封凯岚姑且一听：“说。”
　　“那皇上答应臣妾一个要求，让贯儿监国。”慧贵妃威胁着说。
　　封凯岚却没急着答应：“先说你的筹码。”
　　慧贵妃轻轻一笑：“当年绾绪假称回娘家养病，其实是暗中诞下一名女婴，陛下的亲女儿。”
　　“你说什么？”封凯岚不相信。
　　慧贵妃挑眉：“皇上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太子，太子已经把她找到了。”

　　寂烬问絮希纯：“你想好了要去见封凯岚？”
　　絮希纯点点头：“嗯，我想见见他。”
　　絮希纯由封贺带着过去见封凯岚
　　路上，封贺对絮希纯说：“其实我并不想让你见他。”
　　絮希纯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做我们父亲。”封贺狠狠地说。
　　絮希纯劝他：“他是我们的亲人。”
　　封贺没有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封凯岚已经知道了絮希纯的存在，封贺只能带絮希纯去见他。
　　封凯岚第一眼见到絮希纯，不禁叫出：“绪儿。”
　　待絮希纯走近，封凯岚还是盯着她：“太像了，跟绪儿年轻时太像了。”
　　另一边，慧贵妃的侍女不解地问她：“娘娘，那絮希纯是太子一边的人，您把这件事告诉皇上，不是帮了太子吗？”
　　慧贵妃并不在意：“从本宫答应跟昕屏合作出卖皇上那一刻开始，我对皇上就不抱希望了。这都是他逼我的。我从来都没有摸清过他的心思。他最喜欢的人，我不见得是绾绪，但他对我的宠爱，的确是因为她。他最看好儿子，也肯定不是我的贯儿。所以我不为贯儿争取的话，我们母子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昕屏来京了，离成事不远了，到时我也不用忌惮他了。”
　　昕屏确实是来京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进城，就碰到了寂烬。虽然多年没见，但寂烬还是认出了昕屏。当年昕屏失踪，这些年来寂烬一直都有在找昕屏的下落，虽然不知道昕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皇城，但寂烬还是决定相认，以探虚实。
　　昕屏被寂烬请到镜园，她见到寂烬时激动地抱着他哭了：“感谢老天爷，昕家祖宗保佑，我们昕家是真龙之运，霁儿还在，皇兄皇嫂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快给姑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寂烬把他被魏懂收养，现在是尉阁镖头的事都告诉了昕屏，接着也问起她：“姑姑这些年都在哪里，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回来了？”
　　说起这个，昕屏眼中带着仇恨：“当年封凯岚勾结阿特，皇兄错信封凯岚这个小人，让整个崇国万劫不复。我被阿特探子掳走，这些年一直被囚禁在阿特。幸好前段时间阿特战乱，我趁机逃了出来，几经辛苦我才回到这皇城。我要为皇兄报仇。”
　　查到的推想得到验证，原来真的是封凯岚。可是寂烬这时却向昕屏跪下了：“姑姑，霁儿这些年一直都以复国为目标活着，但是霁儿不孝，霁儿爱上了仇人之女，霁儿暂停了复国计划。”
　　昕屏一顿，才回过神来，生气地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这样对得起皇兄皇嫂吗？”
　　“可是霁儿做不到。”寂烬自责地说。
　　昕屏想了想说：“崇国之仇不能不报。要不这样，霁儿，姑姑刚逃出来，需要你的支持，你把你这些年准备的一切交给姑姑，剩下的姑姑来办，你忘了我们今日的见面。以后你只做你的寂烬，好吗？”
　　寂烬想了想决定：“好，姑姑我答应你。”

　　封凯岚留絮希纯在皇宫里小住几日，絮希纯见封凯岚身体不太好最后还是不忍心拒绝。
　　这几天絮希纯都在封凯岚身边陪着，听他说了许多：“那时我刚登上这皇位，你母后大概是害怕有人不服，会伤害到你，所以才会把你藏起来的。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不会让你过得那么清贫。”
　　絮希纯摇摇头：“女儿过得挺好的。”
　　封凯岚问她：“你真的不要回复公主的身份吗？”
　　絮希纯认真地说：“女儿喜欢简简单单的日子，皇宫不适合我。”
　　封凯岚接着说：“那如果我退隐山野，让贺儿接管皇位，希纯你能多来看看我吗？”
　　絮希纯答应他：“当然可以。”
　　封凯岚自言自语般说着：“以前的我确实是对贡儿存有最大的期望，可惜他死了。至于贯儿，如果他能将心思用在朝堂之上，那会是当年的我啊。我知道慧贵妃一直在筹谋着，她甚至勾结外人来出卖我。现在，我只剩下贺儿了。一直以来我让贺儿在这个太子的位上，不仅是因为你母后，还因为我要牵制各方势力。其实我一直觉得贺儿这个儿子最像我，只是，当年你们母后的死似乎把我们父子的关系也砍断了。那以后，我就开始不懂他，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知道他不在乎这个江山，所以我也一直在犹豫，自己百年之后，这个皇位究竟放在谁手里，才不会辜负了我这些年来的努力。”
　　从封凯岚处出来，，絮希纯去了见封贺：“哥哥。”
　　封贺却问她：“父皇找你说了什么？”
　　絮希纯直说：“父皇想退下来，把皇位传给你。”
　　封贺不屑地说：“他敢传我敢接。”
　　絮希纯接着说：“父皇还提到母后了。”
　　封贺打断她的话：“他就不配提母亲，她只是我们母亲，她不是什么端皇后，我知道母亲不稀罕这个位子，她不快乐。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太子，我恨这个太子之位。每天有多少人在盘算着又如何，在我看来，太子之位也只是无权无势。这么多年来，我能在这个勾心斗角的皇宫里生存下去，仅仅是因为父皇可怜的施舍，而这些都是来自于他对母亲的愧疚，母亲是他害死的。”
　　絮希纯有些意外：“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
　　封贺轻笑着：“你以为父皇对母亲真的是如此痴心吗？笑话！他不过是苦心经营出这样一个长情的皇帝形象罢了。父皇私下做的那些勾当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信去问寂烬啊。”
　　这时慕舒涵过来了，见封贺和絮希纯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奇怪：“你们怎么了？”
　　封贺过去拉起她的手：“你不是这两天不舒服吗？怎么过来了。”
　　慕舒涵笑着说：“我有个惊喜给你。”
　　封贺放松下来：“什么惊喜？”
　　慕舒涵把封贺的手搭在自己小腹上：“我有喜了。”
　　封贺一愣，把慕舒涵抱在怀里：“最好是个小公主，锐儿太闹腾了。”
　　慕舒涵把封贺推开：“妹妹还在呢。”
　　絮希纯上前道喜：“恭喜哥哥嫂嫂。”
　　月弯弯送絮希纯回房，絮希纯想起刚刚封贺开心的样子：“哥哥真的很爱嫂嫂。”
　　月弯弯点点头：：“嗯。小姐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殿下都活得不开心。可是，只有在娘娘那里，弯弯才可以见到殿下开怀地笑。娘娘也是很爱殿下的。而且，现在小姐也回到了殿下身边，弯弯从来就没见过殿下这么开心。小姐，其实殿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所有的事告诉你。他没想过要得到你的支持和帮助，殿下这是迫不得已的。小姐，你别怪他，要你承受这些。”
　　絮希纯点点头：“弯弯，我明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和哥哥关系会变成这样。但这些年来，他经历的这些，都有你们陪在他身边，谢谢你们。”
　　封贺把絮希纯送回镜园，封贺找到寂烬：“我们聊聊。”
　　寂烬先问起絮希纯的事：“她这几天在宫里还好吗？”
　　封贺不屑地说：“父皇可怜地说几句，她都信以为真了。”
　　寂烬转了话题：“你刚刚要跟我聊什么？”
　　封贺低声说：“希纯告诉我，封凯岚想退下来把位子让给我。”
　　寂烬静待下文。
　　封贺接着说：“舒涵怀孕了，我厌倦了这个朝堂，我想把江山还给你。我知道这个江山迟早会回到你手上的，那时候，我只希望你可以留他一命，让他生不如死，因为我恨他。”
　　寂烬没有立即答应：“我要考虑考虑。”

　　封凯岚私下找到寂烬。
　　封凯岚淡淡地问：“你现在叫寂烬？”
　　寂烬没出声，点点头。
　　封凯岚没在意：“我知道，昕屏找过你。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寂烬还是没有回答。
　　封凯岚自顾自地说：“你们都觉得当年是我害死你父母的对吗？我不反驳，但是这件事完整的真相，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昕屏不是你知道的那么简单。”
　　寂烬终于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她是我姑姑，她为什么要隐瞒我的？”
　　“因为她要当女帝。” 封凯岚说，“昕屏聪颖有谋略，可惜是女儿之身，昕届资质平庸，只因为他是高宗皇帝唯一的儿子，最后只能由他接掌皇位。昕届在位以来碌碌无为，昕屏不服气，她从来都看不起昕届，她勾结阿特国制造战争，趁驻守皇城军队支援边疆时拉拢朝臣给昕届压力，暗中让人打扮成阿特探子潜入皇宫放火，因为只要昕届和你一死，她才有资格当女帝。可惜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我。不可否认，我存了谋朝篡位的心。既然昕届做不好，与其让昕屏做，不如让我来做。
　　我当时说服了慕柏斛和月廷，慕柏斛手握皇城禁卫重兵，月廷有丰富的西北作战经验。得到他们两人的帮助，我顺利登上了皇位。慕柏斛是真正为百姓的大将军，他不在乎皇位上的是谁，他只为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所以他为表忠心，让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封贺。月廷这些年来一直帮我镇守西北，只是他喜欢昕屏，被昕屏利用了。昕屏也是能耐，这么多年后居然还能联合慧贵妃来反我。
　　寂烬，我和你讲那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江山，即使我守不住，我也不会让它落到昕屏手中。当年她没能在昕届手上拿到，今天也不可能在我手上拿到。我知道封贺讨厌这个皇位，但以前的他没有选择。而现在，或者你才是真命天子。现在这个皇位，还给你，也对了。”

　　宁雪把絮希纯拉到窗边：“公子和你说过要接手皇位的事了吗？妹妹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他能拿回他的皇位我很替他高兴，但是我又总觉得不安。”絮希纯为难地说。
　　宁雪想了想说：“国师宁了是我父亲，我从小跟他学习医卜星相，直到有一天他算到什么，抛下我们母女离家出走了。待我再听说他的消息时，他以贵为国师。再后来随着我能力的变强，我渐渐看出帝星的轨迹错了，正是那时我决定了离开家乡，几经周折才找到寂烬，那个真正有天子气运的帝王之后。”
　　絮希纯没懂：“雪姐姐，你告诉我这些是何意？。”
　　宁雪伸手指指窗外高处那颗微弱的的星：“看到那颗朦胧的星星吗？”
　　絮希纯点点头：“怎么了？”
　　“那就是帝星，代表帝王的兴衰。”宁雪继续说，“它周围那颗闪耀着的是寂公子。”
　　絮希纯微微一颤：“你的意思是——”
　　宁雪接着说：“这颗星本该在帝星的轨道上，从我发现到找到寂烬，一直都是忽明忽暗的，直到他见了你，就一直没有暗下来了。希纯，你决定着寂烬最后能不能成功，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宁雪从絮希纯房间里出来，见寂烬正在亭子里，宁雪过去：“公子。”
　　寂烬回头问她：“怎样了？”
　　宁雪点点头：“我已经和她说明了，我觉得你应该会支持你的。”
　　寂烬没有太担心：“那你呢？为什么会选我？”
　　宁雪轻轻一笑：“我还是那句，你是天命所归，我是在顺应天意。”
　　寂烬点点头：“谢谢你，宁姐。”

　　昕屏带着寂烬的兵马杀进皇宫，杀到封凯岚跟前。
　　昕屏对封凯岚说：“封凯岚，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封凯岚轻笑着：“昕屏，当年我没有让你得逞，今天也不会让你得逞。”
　　昕屏才不在意：“现在兵马在我手里，由不得你了。”
　　封凯岚反问她：“你不觉得你们进来得太容易了吗？”
　　话落，慕柏斛带着兵马进来把昕屏的人团团围住。这时寂烬也来了，他一声令下，昕屏带来的都是寂烬的部下，他们此时都听令于寂烬。
　　昕屏知道大势已去，她上前把封凯岚挟持住：“寂烬，封凯岚说絮希纯的父亲，你不想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你放我走。”
　　絮希纯本来是在镜园等消息的，但她总是觉得不安，她让宁雪把她带进了皇宫。
　　絮希纯和宁雪到的那一刻，刚好看到昕屏拿剑刺向封凯岚，寂烬却挡在了封凯岚身前。这一剑穿过寂烬身体直刺封凯岚心脏，昕屏拔出剑，寂烬瘫倒在地晕过去了，封凯岚也奄奄一息。
　　慕柏斛让人把昕屏拿下，昕屏笑着说：“封凯岚，我死也要你当垫背的。”
　　絮希纯扑过去叫着寂烬和封凯岚，但都没有回应。
　　絮希纯回头看向宁雪：“雪姐姐，我要救他们。”
　　宁雪却说：“你想好了，你父亲的血，只能救一人。”
　　絮希纯犹豫了，这时封凯岚虚弱地帮她做了决定：“救他。”
　　“可是……”絮希纯不忍心。
　　封凯岚微微笑着：“我没有遗憾了，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最后，絮希纯喝下封凯岚的血，用了她最后一次的泪水，救回寂烬。
　　寂烬没杀昕屏，只把她囚禁起来，昕屏下半生将在牢里度过。
　　封贺决定带着慕舒涵和封锐到江南隐居。
　　封贺让连婧去找宇文迟：“我知道阿迟一直在等你，之前委屈你帮我打理这个东宫了。”
　　连婧没有拒绝：“封贺，是我应该谢谢你。”
　　寂烬回了尉阁见魏懂：“义父，这些年来，寂儿承蒙你的照顾了。”
　　魏懂面对如今这个年轻的皇帝还是如昔日长辈一般教诲：“这些年来你的为人处事我都看着眼里，我知道你有雄心壮志，你也有这样的能力，以后一定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寂烬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你，义父。”
　　宁雪帮寂烬选了日子，寂烬恢复原来姓名昕熹霁，登上皇位，沿用原来崇国国号，封絮希纯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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