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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
北方天高地阔,草黄山远,不似南边亭楼林立,熙熙攘攘。
但纵然天远,这里的月亮却很近,仿佛只是山顶的一座蟾宫。
燕山客栈的小院,星夜如斗,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仿佛不是真实的影子,都要乘风而去。
徐惟清反手抽出背后长剑,剑身纤薄,窄如春水。
他横剑于胸,手指微微拭过雪白的剑身,神情柔和缱绻:“这剑名为露白。当年剑宗一系十几个门派的折花会上,鸦九大师以一对名叫‘风清露白’的薄刃剑做簪花彩头。
师妹一见这对剑,就十分喜爱,一定要拿下折花大会的簪花。最后是一场……是师妹与我。”
徐惟清望着手中剑,无奈笑了一笑,眼神中却是无边宠溺,“师妹后来回去总怪我故意让她赢,没有对她使出十足的剑意,我怎样迂回解释,她都不高兴。我当时有句话却是藏在心里,不舍说出口——
对着她时,纵然万般剑意也比不过胸中柔情。不是我不愿陪她比试个尽性,实在是......力不从心。”
渊停岳峙的天一掌门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男子,没有什么沉重的责任,像个斯文俊逸的读书人。惟愿每日与所爱簪缨描眉,春水煎茶,也胜过现在顶着万千声名,却孑然一身。
他说话时并未看着对面的少女,只专注于自己手中的剑,就仿佛今夜只是又一个对着这柄剑细语喃喃的一晚。
对面的少女却是因为他这番话,心里掀起百般涟漪。
她从前只在书里看过,入骨相思,却未曾从这几个字上,体会到何为入骨?
如今心中却明白了几分,地位声势,泰山北斗,都敌不过日日夜夜压在心里头那句未曾出口的话。
少女心下了然,觉得相思一事很是伤感,最好永远不会。可是心里却不由自主描摹起一个人的容貌,玉面无双,手持笔墨,于烛火下望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想让我心疼,还是心安?”
千般风流尽数堆于眼角。
明容手微微一抖,平生未尝有过的酸涩从心里顺着血液,汇入四肢百骸,让她不知所措。
徐惟清叹了一口气,眼神逐渐清明。手中长剑一抖,挽起剑花,剑光穿花拂柳,向前直刺,正是明容武林大会上对付妙音的那招“追星逐月”。
这招剑明容使出来寒意凛冽,但在徐惟清手上,却显得温吞平缓,没有丝毫杀气。明容心里不由暗生狐疑。
徐惟清不待这招使老,剑身回指,周身翻转了半个圆弧,却是七星剑四十九路的第十二招“物换星移”。
剑意依旧和缓,波澜不惊。
明容却不曾生起轻视之心,她知道这两招不过是起势,徐真人的剑意,还没到来。
徐惟清右手一抖,剑尖急颤,变招迅速,旁人看去根本瞧不清他用的是哪招,明容双眼却惊讶睁大——他这是将七星剑数招合为一招。
徐惟清招数越来越快,周身笼罩在数道光圈之中,教人根本无法堪破他的破绽。剑招如此之快,却没有一丝兵刃争鸣之声,连风声,也依然四平八稳。可见他剑意的韧劲,已臻化境。
四十九路七星剑在他手上,仿佛只使出了十余招便已然使尽。
徐惟清一道剑花直挽到反手负剑,流畅至极,仿佛这十数招又本就是一招。
他缓缓开口:“论攻势,我不及师妹,但我的守势,或许对你有所稗益。”
明容恭敬行了个礼:“受教了,多谢徐真人指点。”
徐惟清微微一笑,扶起了她,收剑回鞘,和声答道:“今天先练到这,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他正欲转身往客栈小楼上走,身后却传来少女清澈却迟疑声音:
“徐真人.......可否问你,为何苦练守势......我只是有点不解,因为但凡剑客都......更偏好攻势......”
玄衣绸带的男子身形一怔,背影略显萧索。
明容不由暗悔自己多嘴,正想说什么补救,男子却自己喃喃开口:
“她的剑极烈,丝毫不屑转圜。物极必反,过满则亏。若有朝一日遇上了不得不回守一招的敌手,我只望无论何境地,我能替她回守这一招。”
玄衣男子负剑离开,夜风瑟瑟,他的身影终究溶于这无垠夜色。
天井斜上,客栈三楼一间无灯的房间。花掌柜的捧着一碗茶,轻轻吹了一口浮气,低头饮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的剑了。”
跑堂的皱眉道:“他就是守也不攻,有什么厉害的......”
花掌柜摇摇头,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带了怀念的神色:“你只懂强攻,却不明白以退为进,非攻即为守。攻守之间转圜自如,张弛有度,才是真正不世出的高手......”
客栈的几个伙计们似懂非懂的面露疑惑,似乎都从徐惟清的剑招之中,感受到不同的境界。
.
燕山以北,草生的越高,遮挡牛马,颜色也愈淡,和天地似乎连成一线。
两匹骏马踏过一望无垠的草场,激起重重飞絮般的枯草。
男子朗声道:“北方地广人稀,红岭一带距九肇关沿途已经并无城镇,还有两天的路要赶,中途若看见茶寮,我们就停下歇息片刻。”
“好!”
马匹疾行半天才驰出这片草场,远处连绵山脚下,有一缕白烟袅袅升起,两人皆纵马向那处奔去。
一对年逾花甲的老夫妻,在山脚平缓处用竹竿席子简单的支着一角之地,蒸着白面馒头和热茶水,招待沿途经过的车马行人。
茶寮下不过五来张四方桌,此刻却都坐着人,每人腰间还挂着明晃晃的兵器。
徐惟清制住明容欲摘下风帽的手,解下自己的斗篷,露出身上玄衣和背后长剑,不动声色先行上前。
他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每张桌旁还放了好几口铁皮封制的大箱,上面用红封漆了十字的两条,写着“福威镖局”四个大字。
徐惟清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是绿林中人也不是偷关之人。
福威镖局乃是天下第一大镖局,同江湖官府皆有来往,能拿到特赦令,带兵器入关,想来必定是为官府走镖。
徐惟清和气地冲老夫妻要了一壶茶和一盘馒头。老人家看着老迈,手脚倒还利索,马上便准备妥当。
他将两只茶碗相叠着倒扣在茶壶上,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盘子,准备和明容在拴马处吃个便饭。
“这位兄台若不嫌弃,同我们一桌如何?”
徐惟清迎声望去,中间那桌的一个中年男子端着一碗茶,冲他做了一个遥敬的姿势。
这人天庭开阔,下巴方圆,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通达有魄力的面相。
他右手朝着旁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徐惟清微微一笑,不急不缓走到他旁边,将手中的一壶一盘平稳放在桌上,连倒扣的两只茶碗,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中年人爽朗笑道:“好功夫,天一掌门徐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徐惟清向明容招了下手,示意她也过来,随即掀开茶碗,摆在桌上,不紧不慢的说道:“福威镖局的冯总镖头看人果然洞若观火。”
冯镇哈哈大笑,双眼炯炯有神:“走镖的总得有点眼力劲,徐真人这手切玉劲拿来端茶壶可真是大材小用。”
徐惟清不置可否:“有用处的就行。”
他示意走上前来的明容坐下,侧头说道:“明容,见过这位福威镖局的冯前辈。”
冯镇摆摆手:“买卖人而已,当不得徐真人高徒的礼。”
明容拂去风帽,规规矩矩的抱拳行礼。
冯镇看见她容貌,眼中很快掠过一丝诧异,随即抚掌笑道:“徐真人高徒果然气度不凡,想必这就是那位击败天莲教,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了。”他向旁边的镖师摇摇手指,镖师从随行包袱中拿出一个木盒。
冯镇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取出一物。巴掌大的铜面镜,背面刻着鱼鳞纹,看上去毫不起眼,只是镜面还用朱砂写了几句佛箴。
冯镇随意递给明容,和气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护国寺的枯智大师亲手写了箴言,为它开光,送给你吧,就当讨个好彩头。”
徐惟清见到此物,心下一凛——这分明是一枚护心镜。
护心镜乃是镶嵌在战衣之中,用作何用途无人不知。冯镇送这个给明容,不过是借着长辈赐物,暗示他,自己知道他此去是为九肇关战事解困。
徐惟清心里固然警觉,却也不由佩服,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老狐狸。
其它桌上的镖师都带几分好奇和探究看向徐惟清二人,尤其是那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冯镇抬眼不动声色扫了一周,周围的镖师立刻老老实实地只看桌上的馒头茶壶。
冯镇一只手臂撑在桌上,身体四肢显得极为放松却自带威严感:“徐真人,想来我们应当顺路,不如一道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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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和大家请两天假:
作者三次元项目急训到端午节,加上昨天出榜单轮空,下周周一到周三不更,这周会正常更。
6月应该一周5更
这个月太忙了,不好意思,感谢体谅~
端午节之后看项目结果是否顺利,考虑给大家补更
继续求大家积极评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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