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的绽放

　　雪夜的公路上，车辆行驶格外小心翼翼。
　　车窗外是冰天雪地。
　　车窗内映着莫梓叶冷漠的侧脸。
　　黄达海的墨镜扔到一旁，他边开车，边说着关于A-03的事情。
　　【“这个A-03目前住在北城区，租住在那边城中村的房子里……”】
　　……
　　北城区。
　　哐——
　　公交车门打开。
　　“咯吱——”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卷发女人从公交车后门下车，脚上的皮鞋踩进了公交站前的积雪了。
　　才下了不到两个小时的雪而已，居然就已经积了一层。
　　女人没带伞，将羽绒服的帽子扯起，护住头脸，冒着雪往公交站附近的巷子里走去。
　　这边一片都是城中村，公交车停得早。
　　她刚坐的这趟，已经是末班车了。
　　这个点，城中村里已经没什么人，路边的路灯也含含糊糊地亮着，偶尔有几个人年轻人路过的声音，都让女人心惊胆跳。
　　毕竟，前段时间这片城中村才出过抢劫伤人案。
　　“咯吱——咯吱——”
　　走在雪地里的声音好像分外清晰。
　　……
　　【“她说起来还是个经纪人，但实际上已经负债累累，最惨的是这些债，还不是她欠下的。”】
　　女人摸进了拐角处的一处两层楼高的平房，推开一楼锈迹斑斑的铁门，穿过狭窄逼仄的楼梯通往二楼。
　　敲响了二楼走廊上的其中一间房门。
　　门没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你没带钥匙吗？自己不会开啊！”
　　女人悻悻地掏出钥匙开门。
　　一个男人正斜躺在老旧的沙发上玩手机，连看都没看女人一眼，说：“怎么才回来，我都饿死了。”
　　女人浑身上下的疲惫几乎藏不住，她开口：“我马上做饭。”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男人闻言，只是哼了一声，目光依然被手机屏幕黏住。
　　……
　　【“她交了个男朋友，一直也不肯和她结婚，就天天同居着。那男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还欠了一屁股赌债，都让她来还。”】
　　女人洗手做饭，忙碌起来。
　　“今天张老大又给我打电话了，问他那一百二十万什么时候先还一些利息。”男人放下手机，走到灶台边，背靠着墙，一脸不耐烦地和女人说话，“还有我那几张信用卡也快到还款日了，赶紧给我还一下，不然又要逾期。还有几个小额贷款今天也打电话来了……啧，一到年底，这些催债的就TM跟催命一样，就知道一个劲的催。”
　　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洗菜切菜。
　　“哎！”男人喊她，“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啊？”
　　女人依然没理他。
　　男人顿时心中一阵不爽涌上，两步上前，狠劲抓住女人胳膊，怒道：“和你说话，你装什么聋子？”
　　女人眼中闪过一道光，但随即熄灭，她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男人终于满意地放手，又回到沙发上摆弄手机去了。
　　……
　　【“说起来，自从那件事后，她好像就越过越惨。她后来跳槽了好几次，但每次跳槽的公司都不太行，据说她现在这家公司也快倒闭了，最近正在裁人。她手底下带的几个艺人，一个水花都没有，估计要凉。”】
　　女人手机响了，她擦了擦手上的水迹，拿起来一看，是公司人事经理给她发的信息。
　　女人看完，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扔到一边。
　　信息的意思很明确，公司业绩下滑严重，资金出了问题，最近正在裁人，而她正是被裁减的对象之一，让她多多理解公司的难处。
　　……
　　【“总之，她现在过得很不好。”】
　　黄达海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莫梓叶，接着说：“小叶子，你说A-03是不是已经遭到报应了？咱们都不用出手，她自己都能过成这样。”
　　莫梓叶却只是冷笑，说：“过成什么样是她自己的问题，我们要是因此放过她。那就太便宜她了。她现在这样，对痛苦都快麻木了，所以我们要让她看见希望，再失去希望，让她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痛。”
　　黄达海看着镜子里莫梓叶的表情，想起上次在网咖包厢里他的那番话，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莫梓叶有一点陌生，但又对他有点心疼，说：“哎，我明白了。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你就不用费心这事了。”
　　“辛苦你了。”莫梓叶也看向车前那面后视镜，两人的眼神，在镜子中瞬间汇聚，又瞬间分开。
　　黄达海安心继续开车，莫梓叶坐在后座，在雾白车窗上擦出一小块区域，看向外面的世界。
　　……
　　此时的万逸和郑□□在一间酒室里，酒架几乎都摆满了。
　　万逸拎过一瓶酒，笑着对郑韩说：“你是酒瘾上来了吗？怎么突然有兴趣要来我这喝两杯，是晚上没喝过瘾吗？”
　　郑韩配合的递上醒酒器，看着万逸往醒酒器里倒酒，说：“晚上吃饭我只喝了两口，没敢多喝，我酒量不好，怕醉了在外面丢人。”
　　万逸觉得好笑，说：“怎么在我面前喝醉了就不丢人了啊？”
　　郑韩笑道：“那当热了，万总耳聪目明，我哪还有什么丑事是万总不知道的。”
　　万逸将酒瓶塞了回去，回头看了一眼郑韩，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这么说话，听得人累得慌。”
　　郑韩略微有些尴尬，但看万逸的神色，方才那话，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
　　万逸果然没有等郑韩说什么，而是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不然大晚上的，还下着雪，就你这性子，早该回去睡你的美容觉了。”
　　“万总，你觉不觉得这个莫梓叶笑起来，有点像一个人？”郑韩果然开口，“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我和他交集比较少，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像。今天晚上他喝了点酒，看他笑起来，就觉得更像了。”
　　万逸听郑韩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并未变化，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晦涩。
　　郑韩见万逸没有言语，也不再多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半晌，万逸将分酒器里的红酒倒进两只高脚杯里，递了一杯给郑韩。
　　“我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了。”万逸说着，拿酒杯和郑韩相碰，一声脆响。
　　郑韩眼帘落下，遮住了眸中的某种情绪。
　　万逸抿了一点红酒，说：“这酒是我最喜欢的一支，每次都习惯性的开这支，都快见底了。”
　　郑韩也喝了一口，说：“你这是恋旧。”
　　万逸笑了笑，说：“是有点。”
　　郑韩握着酒杯，透过落地窗，看着窗外昏暗的草坪，说：“就像对我，不过因为我们曾经在同一家公司呆了几年，你就一直帮我到现在。”
　　万逸听郑韩这么说，也只是唇角翘起，笑了笑，并没说话。
　　郑韩似乎微微有些失望，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万逸说：“因为有时候，旧的比新的好。就像你，我们认识这么久，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相处起来不累。”
　　郑韩苦笑，说：“那你怎么看莫梓叶的？你是想从他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吗？”
　　“我是那种人吗？”万逸笑道，“我不过是看他确实有点灵气，再加上你说的那样，我有点恋旧，所以才想和他聊两句。仅此而已，没别的想法了。”
　　郑韩点头，说：“当年那件事……唉……”他不想在万逸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
　　结果万逸倒是不避讳，说：“缪都林的事情，是我退圈的原因，这件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敢说罢了。”
　　郑韩见万逸不避讳，于是也不那么小心翼翼，说：“当年他差一点就拿到影帝，结果被流言蜚语缠身，最后被逼得精神崩溃自杀。甚至死后还不得安宁，被各种无良媒体拿来吃人血馒头……当时我们这些认识他的，无论怎么为他说话，都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宁愿相信那些胡言乱语，瞎编乱造的话，也不愿意相信缪都林他是清白的。”
　　万逸拧起了眉头，听着郑韩的话，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个时候。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才短短三年，如今几乎没人再提起缪都林这个人了。
　　要是再过几年，缪都林就会被这个繁华热闹的娱乐圈完全忘记。
　　只有他曾经留下的影像，在被有缘人观赏时，会让人心生感叹“这么优秀的演员，却没有留下更多的影片，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万逸将杯中酒饮尽，又从酒架上拎过那瓶红酒，将剩下的酒直接倒进了自己杯中，也不管什么品酒不品酒，仰起脖子，一口干了。
　　郑韩见他这样，也不好劝阻，站在一旁，默默地喝完自己手中的那杯。
　　好一阵安静。
　　万逸缓了缓，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对了，那个代言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大伯那边打过招呼了。”
　　郑韩却说：“这件事，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我觉得这次就别搞什么内定了，让我凭实力去竞争吧。”
　　万逸看着郑韩，略微有些疑惑：“你是想证明什么吗？”
　　郑韩将杯中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说：“我不想证明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没有你的庇佑，我能走到什么地步。”
　　万逸放下酒杯，啪啪鼓了鼓掌，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支持你，好好加油吧。”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郑韩笑着说，这支酒后劲不小，郑韩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万逸不像他这样酒量小，见郑韩脸颊绯红，也知道他快醉了，说：“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郑韩点点头，点完头，却不自禁笑了笑，小声问：“不回去的话，我可以留宿在你家吗？”
　　万逸却笑了，说：“你真是喝醉了。”
　　郑韩依然笑着，说：“是啊，头好晕。你送我出门吧。”便再也不提留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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