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过了会儿梁欢被工作人员带去化妆间换装，助理在身后亦步亦趋，李文婷又环视了周围，还是没看到朝湛，却在转头回来时不小心对上小郑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李文婷垂下眼不确定的再抬眼看他，他似笑非笑的说，“你站那儿真的挺傻的。”
　　李文婷抿抿嘴，走过去坐下，小郑低头玩手机，没有要和她闲聊的打算，但李文婷还是问他，“刚刚那个女生是梁欢吗？”
　　小郑不抬头的“嗯”了声。
　　李文婷点点头，又问，“朝湛呢？怎么没看到他？”
　　小郑睨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文婷纳闷的皱眉，没说话了，小郑隔一会儿却说，“中途被叫去开会了。”
　　“你不用去吗？”
　　“难得有我个人时间，还跟着他，我是傻吗？”小郑用觉得李文婷是白痴的话说，但好歹也能好好说话了。
　　“这里挺好的，员工都没有拥挤拿着手机猛拍他，都自己做自己的。”
　　小郑撇撇嘴白了她一眼说，“不要不懂装懂，她们偷拍，你看得见吗？不冲上去对着脸胡乱拍那是因为规定了谁这么做就直接辞退，追星重要还是挣钱重要，她们这些正常人有脑子的还是能取舍。”
　　李文婷听完只觉得苏晓如果听到这段话还有这个奇怪的蔑视语气，会不会觉得小岑忽然就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李文婷又问，“他们开会要开多久？”
　　“你问我，我问谁？”
　　李文婷识相的不再说话，小郑玩了会儿手机后揉了揉眼睛，胳膊环在胸前闭上眼睛垂着脑袋的睡了，李文婷看了眼沙发，犹豫了下还是拍拍他，“你去沙发上睡吧，等他们结束我叫你。”
　　小郑抬头不耐的砸吧了下嘴说，“我不知道吗？需要你说？我去沙发上睡沉了，你叫我我能骂死你你信不信？”说完皱眉调整了下姿势，嘟囔的说，“多管闲事。”
　　李文婷抿抿嘴，眼睛不经意的一瞥，看到四五个女生每个都抱着几大盒箱子，摞在一起远远超过了头的高度，只能撑着腰，伸出头看路看人时都要保持整个身体的重心不要偏移，而身边没有任何打算上去帮忙的工作人员，李文婷忙跑过去，扶住一个最上层摇摇欲坠的箱子，稳固后拿下来两盒抱在怀里，“你们要放哪儿？”
　　“不知道啊，负责道具的人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让我们等他，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我们就随便问了一个路过的，说是在这儿，但是也没看到啊。”
　　“要不你们先放下来吧，这样挺危险的。”李文婷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感受了下重量，大概有四五斤，身边来往的人匆忙时小跑起来几乎都不会看路，很容易撞上。
　　那女生费劲的抬了下膝盖，说，“没事，东西放下以后抱起来更麻烦，负责人看见还要骂我们。”
　　李文婷见状默默地拿了其她人最高层的纸盒，其中一个异常的重，李文婷吃惊的问，“这些都是什么道具？怎么这么重？”
　　“我们也不清楚，大概是机器零件之类的。”
　　这时一个黑色T恤的满脸痘痘的男人不满的对着她们嚷嚷，“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跑这儿聊天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在那儿待着吗？尽给我找麻烦。”
　　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女生想要解释，但被他瞪了一眼，支吾着慢慢低下头，他冷笑，“还想找借口？等我会儿你们还急了？都给我少废话，动作麻利点，小心手上的东西，东西坏了百倍赔偿，现在瞪大眼睛跟我走，明白吗？”
　　没有人说话，他没有等到回应，提高音量的喊，“明白了吗？都聋了？”
　　她们才稀稀拉拉的回了声，“明白了。”
　　李文婷帮忙的那个女生回头对她说，“东西给我吧，你不用跑了，他这样估计一会儿还要骂，你好心帮忙，别让你惹了一身腥。”
　　李文婷笑了笑说，“没事，这种程度不算什么，他总不能打人，而且我正好没什么事。”
　　那女生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却被眼尖的负责人看到她们在说话，指着她们喊，“不说话会把你们憋死吗？还聊就把东西放下滚到一边聊个痛快。”
　　李文婷没想到不止那一趟，本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跟着跑前跑后，还因为电梯里的人不愿意沾上纸箱上的灰尘，她们无法只能强撑着抱着纸箱跑楼梯，来回几次，只有两次坐上电梯。
　　等搬完东西坐下来休息时她们背后已经是半湿半干，而公司冷气开的又很足，所以不一会儿身后的衣服就开始冰凉黏糊，很不舒服，李文婷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借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准备回去时忽然想到事情已经做完，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结束了。
　　进去后李文婷看到梁欢还在拍摄，吃惊的问旁边站着的员工，“怎么还在拍啊？都已经拍了几个小时了。”
　　“这算什么，拍一天的都有，挣的还没他们多呢。”
　　李文婷问，“那还要拍多久？”
　　“估计快了。”
　　李文婷点点头，视线从对着镜头不断调整姿势状态的梁欢身上移到了灯光后的刘静何亚，再看向其他地方，找了许久最后奇怪的走到何亚身边，“何姨。”
　　何亚看到她微微吃惊，“嗯，你去哪儿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李文婷解释，“我去帮忙搬了点东西，刚回来。”
　　刘静看向李文婷，“没走就好，晚上一起吃饭。”
　　李文婷本能的拒绝，“我明天一整天都有课，而且晚上的票来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
　　何亚笑说，“没关系，以后吃饭的机会多的是，小文婷回去以后好好学习，争取拿到奖学金。”
　　李文婷笑笑，趁这时候状似不经意的转移话题问，“静姐，何姨，朝湛小郑他们走了吗？”
　　刘静点头说，“嗯，他们要跑一个品牌活动，会议一结束就去赶飞机了。”
　　李文婷微张嘴巴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惋惜两次离开她都没有碰上，说声再见。
　　刘静何亚还有几个高层看着照片专业的探讨着什么，李文婷没跟过去，站在一边无意看到梁欢助理小跑到她身边递给她水杯，梁欢看了眼水杯很快皱眉，抬眼瞪着助理，助理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打开杯盖又递过去，梁欢不耐的推开水杯，而杯口倾斜着，里面的水直直的洒到助理身上，毯子也不可避免的被波及，梁欢却一点不显慌乱，反而是助理六神无主的蹲下来拿出口袋里的纸擦毯子。
　　工作人员大喊，“搞什么搞什么？怎么那么不小心，拿布来，纸怎么擦得赶紧，快拿布来。”
　　大家赶紧忙着找布，梁欢则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让化妆师补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李文婷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周围，走到毯子边脱下鞋子上去拉走被吓的不敢动弹的助理。
　　李文婷要了员工多拿的毛巾递给她，她感激的低头连声说了四五句谢谢，用手背擦了几下眼睛，手背瞬间湿透，快要流下去时她反应很快的擦干净。
　　李文婷拍拍她，不敢多安慰的说了句，“没事啊。”
　　“嗯，还好没洒到她身上，不然我才真的死定了。”
　　李文婷愣了下，看着她只简单擦了擦衣服，就把毛巾还到李文婷手里，吸了下明显能听出已经堵住的鼻子说，“我还要再去车上装点水，谢谢你了。”
　　李文婷呐呐的说，“不客气。”
　　看着她小跑到门外一转身就消失的背影，有些心酸，不仅是她还有这里许多遭受白眼还不得不消化的很好的人，但很快她就想明白，这些于她是熟悉的，在不久的将来也要共同生存。
　　是在刘静忽然叫李文婷时回过神，李文婷走过去，刘静却拉着她走到另一边人少的地方，“跟你说件事。”她顿了下才说，“我们刚刚开会讨论是否要取消一个角色。”
　　“哪个？”
　　“就是郑文静的前同桌。”
　　李文婷没反应过来的问，“为什么？角色出问题了吗？”
　　“不是，是公司高层觉得没有他存在的必要性，说实话他在书里的篇幅不少，但大多都是和郑文静有对手戏，他们希望节奏快一点，因为拖沓是现在很快电视剧的通病和槽点，但是这次想尽量提高质量，不必要的情节人物都要删减。”
　　“提高质量是好事，可这个角色不是没必要，很多伏笔和矛盾都是利用他埋下和解开的，没有他，有些内容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李文婷看向那边开始聊天的高层又看回刘静说，“可以不删吗？我可以把不删他的理由写下来发给你，他这个角色虽然乍一看不起眼，但其实回想起来很出彩，我觉得会有很多观众喜欢的。”
　　刘静看着有些焦急解释的李文婷，笑了笑安抚的点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一开始？”
　　刘静平静的慢慢的说，“你明白他们合伙起来的压力有多大吗？需要力排众议顶着风险说话发表意见，我已经被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压的喘不过气，所以在结束的时候暂时妥协的应付了他们一句。”
　　李文婷张了张嘴巴，想到自己刚才语气中隐藏的埋怨，为没考虑她的难处而想当然的请求感到不好意思，刘静看出来李文婷的沮丧笑了笑，并且像大姐姐一样摸摸她的头，“没事，不用觉得抱歉，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你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只是当时没喝上水，没精力说话，明天再开会，我会坚持保留这个角色，放心。”
　　李文婷看着刘静，半天才无用的问了一句，“很辛苦吧？”
　　刘静笑了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如果有人去楼下给我买杯冰镇咖啡应该就不那么辛苦了。”
　　李文婷点头，跑去买了两杯咖啡，另一杯给何亚。离开时刘静提醒她下周的这天有台词围读，到时候张航会来，如果没什么事，尽量过来看看。
　　李文婷应下来。
　　这一周过得很快，早上六点半就起去图书馆占好位置就去食堂花十分钟吃早点，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去学习，下午也是这样，放学了也先去图书馆，学到闭馆再去学校超市买点饼干泡面，在寝室准备辩论题，有时候睡觉也会梦到辩论时因为没有准备充分出了什么意外。
　　在辩论的那一天收到了宋然的信息，“加油，别紧张。”
　　李文婷抬眼奇怪的想她告诉过李让辩论的事吗？很下一秒就想通了，应该又是李让说的，再看回手机礼貌的回复了句“谢谢”。
　　辩论的结果不怎么理想，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其他队友因为紧张拖了后腿，但结束后李文婷还是松了口气，放肆的没有再去图书馆学习，而是回寝室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上午，简单的收拾了点东西，背上背包就离校坐公交车去机场。
　　是何亚在公司楼下接的李文婷，一见到她就问，“吃了吗？”
　　李文婷摸了摸肚子，“没吃，但是我不饿。”
　　何亚带着埋怨的说，“你们年轻人都不吃东西只喝水？不行，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李文婷忙岔开话题说，“那个，他们都到了吗？剧本围读开始了吧？”
　　何亚往里看了一眼说，“嗯，还有二十分钟吧，我们迟一点去没关系。”
　　李文婷认真的说，“有关系，迟到不好，要不等他们围读结束我再去吃，或者我先进去吃点饼干垫垫肚子，等饿了我就自己出来找吃的。”
　　何亚无奈让步，“那就进去吧。”
　　李文婷跟着何亚并排走，歪头看着何亚披着的灰色披肩说，“何姨，你真的很喜欢披肩。”
　　何亚低头看了眼笑问，“好看吗？”
　　李文婷点头，“好看，但是我更喜欢那件淡蓝色的。”
　　何亚笑说，“我也是，但是好看的东西不是要每天都带着的，偶尔换换颜色以免喜新厌旧。”
　　李文婷想了想说，“我和何姨不一样，我喜欢一样东西的话，即使它很沉我也会一直带着它，我喜欢吃的东西也是，要吃到腻才会换别的东西吃。”忽然不易察觉的顿了下继续说，“小时候有一个夏天，因为每天都吃只有学校附近一家小卖部卖的一种三个颜色的冰淇淋，一天至少要吃三四支，不吃就浑身难受，所以家里有时跑腿的活我都抢着干，剩下的零钱就都归我，我才随时能有足够的钱。而且因为喜欢那个冰淇淋以至于我不喜欢周末，但是它不会因为我不喜欢就不来，我就只能在周五放学多吃点，那天吃的真的太多了，吃了八支。”这时她们走进电梯，李文婷接着说，“晚上我就上吐下泻，我还记得我爷爷奶奶都吓惨了，说我嘴巴苍白，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都是软的，连夜去医院挂水，难受的哼个不停，我当时以为以后不敢再吃那个冰淇淋了，结果第二天好一点了，放学后我偷偷的又买了两支，但是一打开闻到味道就止不住的干呕，拿着那两支冰淇淋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还是舍不得扔掉，给了来接我的爷爷。”
　　何亚笑问，“然后呢？”
　　“然后被打了。”
　　何亚出了电梯还在笑，李文婷没有笑，看着笑出眼泪的何亚忽然有点想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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