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挽思

　　顾可清就着手电筒的光喝下了热乎乎的粥，此时宿管阿姨的大声嚷嚷声从底楼传了上来：“是哪个寝室在用大功率电器？”
　　范偌芸闻声一惊，难道是自己用了电饭煲才导致整栋楼停电的？
　　何筱酥示意范偌芸赶快把电饭煲藏到柜子里，阿姨的声音又传了上来：“哪个寝室用了赶紧交代，不然我要来搜了。”
　　范偌芸有些担忧地说：“要不我去跟阿姨说吧？万一她真来搜……”
　　何筱酥倒是不慌张：“怕什么，她又不能翻私人物品，你要是说了还得吃处分。”
　　话音刚落，阿姨就敲了她们寝室的门：“有同学举报你们用电器，赶紧开门。”
　　听她讲话的语气并不友善，何筱酥也不知道该如何了，只在心里骂着怎么还会有人举报。
　　躺在床上的顾可清也纳闷，轻声问：“怎么会有人看到我们用了呢？”
　　范偌芸摊了摊手表示不解，随即去开了门，阿姨进寝室后四周看了一圈：“拿出来吧。”
　　何筱酥垂死挣扎着：“阿姨，我们没用啊。”
　　阿姨一副见惯了模样，笑了笑说：“都有同学举报了，要我搜一下？”
　　到底是大一学生，三人见阿姨如此笃定倏地就认怂了。顾可清刚想开口把责任揽下来，范偌芸就开口承认了。
　　何筱酥立即为范偌芸辩解，解释道：“阿姨，我们是因为室友胃疼才用来煮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姨打断了：“早就说过不能用了，胃疼去医务室，你看你们一用，整栋楼都停电了。”说罢便没收了电饭煲，走出寝室前还对范偌芸补了一句：“写检讨，学期末去学生会拿电饭煲，别再用大功率电器了。”
　　等阿姨离开后，顾可清满怀歉意地对范偌芸说：“室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范偌芸笑着摆摆手，“没事，估计那个电饭煲是假冒伪劣产品，上面居然还写着低功率电器呢！”如此轻松的口气并没有使气氛活跃起来，顾可清倒是越发自责了。说真的，范偌芸的成长经历如同教科书一般标准，从未受过处分写过检讨，这会才进大学不久就可能要被全校通报批评，说不准连奖学金的资格都会被取消。

　　邹瑾刚准备洗漱睡觉就收到了学生会负责老师的消息，大意是女寝使用违规电器导致停电，要求学生会拟批评函张贴在公告栏，简单来说就是贴白榜，邹瑾看着“范偌芸”的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顾可清发的朋友圈见到过，似乎是室友。
　　邹瑾微微皱眉，还是给顾可清发了条信息：你们寝用了违规电器？
　　顾可清看到信息后一下坐了起来，“邹瑾给我发信息了”。林挽秋也刚回来不久，进宿舍楼的时候还在奇怪怎么没有寝室亮灯，后来才知道原因，她听到顾可清喜悦的声音后无奈地说：“哦呦哟，一条信息就把你兴奋成这样，赶紧把药吃了。”
　　顾可清回：是我胃疼，室长才用了电饭煲煮粥。
　　邹瑾的注意点全在“胃疼”两个字上，下意识地回道：“严重吗？有没有去医务室？”
　　顾可清看着邹瑾的回复，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来关心自己，心里都温暖且美滋滋的。
　　邹瑾见顾可清许久都没有回复他，干脆打了个语音通话，顾可清听到提示音一下回过神来，本还犹豫要不要接听，手倒是不由自主地按下了绿键。
　　“吃药了吗？”邹瑾问道，他并不觉得这个问题从自己嘴里讲出来有多么暧昧。
　　由于开了免提键，顾可清整个寝室都听到了这句话，林挽秋率先打趣道：“叫她吃也不吃。”顾可清微瞪了林挽秋一眼，林挽秋也不管，继续打趣：“她还瞪我”,这句话说得特别响。
　　“你怎么胃疼了？”邹瑾没有对林挽秋的话作评价，换了个问题问。
　　听到这个问题的何筱酥来劲了：“因为吃了一个月泡面，还不是要……”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不对，顾可清好像说过邹瑾并不知道那张演唱会门票是顾可清买的。
　　顾可清刚才听何筱酥说“泡面”的时候就急了，连连对她做手势，还好及时收住了。
　　“吃泡面？你在省钱吗？”邹瑾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得不说邹瑾很聪明，一下便知道吃泡面是要省线。
　　“啊……对啊，我要筹钱买跨年礼物。”顾可清的大脑快速运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别吃泡面了，身体重要。”邹瑾的语气略显严肃。
　　范偌芸一脸“他俩有戏”的表情看着林挽秋和何筱酥，只听到顾可清像小猫似的回了“嗯”，几人故意做了呕吐的表情。
　　“那个……”难得见邹瑾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下周有个辩论赛，你想参加吗？校内的，自由组队。”
　　顾可清之前只在高中参加过一次辩论赛，最后也只打进了半决赛，想想自己的水平，顾可清果断要拒绝，可何筱酥大声替顾可清回答：“顾可清说想”。
　　顾可清急忙澄清：“我没说啊，我水平很低的。”
　　邹瑾在手机那头笑：“没关系，辩题周五出来，我们周末准备一下。”又说了句再见后，邹瑾挂断了电话。
　　林挽秋激动地喊着：“邹瑾说的是你们，哇哦，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顾可清赶紧让她们闭嘴，说自己要休息了，肚子好像也不疼了，也不知道是粥和药的功劳还是邹瑾的功劳。

　　关于辩论赛，由于是面向全校选拔强者参与后续的区级、市级比赛，故只要自行组成四人的队伍即可报名参与。
　　陆嫣然听说邹瑾参加了辩论赛，还特地去问了自己能不能加入他们的队伍，却得知已经满员。当她看到报名群里的参加名单时，顿时咬牙切齿，邹瑾拒绝了自己却同意顾可清加入他们队伍。
　　陆嫣然喜欢邹瑾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刚进学生会的时候就对沉稳严谨的邹瑾很有好感，后来慢慢演变为暗恋，一直持续到现在。之前校庆的时候就看顾可清不爽，凭什么她能演邹瑾的妻子？陆嫣然早就把顾可清视为情敌，论坛上诋毁顾可清的帖子是陆嫣然发的，连举报顾可清寝室使用电饭煲的人也是陆嫣然。那天好巧不巧，陆嫣然来找大一的一个学妹，路过顾可清寝室的时候刚好碰到林挽秋来门出来，只是不经意间一瞥，陆嫣然恰巧看到了电饭煲。要不是那是顾可清的寝室，陆嫣然也不会闲得去举报。
　　在陆嫣然看来，一定是顾可清死皮赖脸要邹瑾同意她加入他们的队伍，像邹瑾如此得体宽容的男人最容易心软答应了，想到这里陆嫣然更加生气了，早知道自己也跟邹瑾多讲两句，说不定就像上次邹瑾把票给自己一样同意了她一起打辩论赛。
　　陆嫣然确是有几分姿色，她决定自己也组一个辩论队，并和负责这次辩论赛的辩论社社长打了招呼，让他把自己的队伍安排为邹瑾的对手。

　　辩论赛如期在演讲厅举行，除了参赛人员，也有不少学生来到偌大的演讲厅观赛，此次的辩题是：爱先说出口，真的就输了吗？邹瑾和顾可清分别是反方三辩和二辩。而陆嫣然得知顾可清是二辩后，自己也选择了当二辩，目的再明显不过。
　　顾可清本就紧张，自己又是第一个驳立论的，故而注意力十分集中，虽然站起来时心脏明显加速，但还是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加上刚才邹瑾递过来的纸条，顾可清顺利地将纸条上的重点和自己的想法清楚地传达，这倒是令邹瑾意想不到。
　　接着便是正方二辩选择反方二辩或者三辩进行一对一攻辩，陆嫣然自然是选择了顾可清。陆嫣然很是有才，读理科专业的她本就很有逻辑，加之参加过不少大型比赛，从她身上看到的只有从容和自信。刚开始的几个问题顾可清还能完美应答，可陆嫣然说着说着便举了一个并不恰当的例子，她利用顾可清先表白邹瑾及她一厢情愿的事迹来说明爱先说出口便输了，借此问顾可清的想法，引得观众席也一片议论。
　　这一想便知道陆嫣然是故意的，荧荧的灯光照在顾可清的脸上，议论声自四面八方砸来，虽然邹瑾在论坛上澄清了，但大家哪管真相是什么，他们只需要“愿意相信”就行了……顾可清的脑海如一团乱麻，只想隐遁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安静平复。
　　可是……比赛尚未完结，邹瑾还坐在旁边，顾可清不敢转头去看他，她没法逃离。
　　邹瑾的脸一下变得铁青，向裁判员示意：“对方辩友人身攻击我方。”裁判员点头表示有效，予以了正方黄牌警告。这时，邹瑾申请中场休息十分钟，得到裁判员的许可后，他急躁甚至有些粗鲁地把顾可清拉出了演讲厅，拉进了旁边的空教室，并带上了门。
　　“怎么了，邹瑾？”顾可清的问题还梗在嗓子眼。
　　邹瑾温软的唇带着狂风暴雨般的热情压来，这大抵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控”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顾可清喉晚发出一阵本能的、抗拒的低吟，然而全身力气似乎在双唇亲密接触之时，就无声流失，她被紧紧钳在邹瑾的怀中，动弹不得。而肇事者邹瑾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手臂箍得更加用力。
　　后台静似远古洪荒，近在咫尺的呼吸是唯一的声源。邹瑾渐渐松开她，坚毅澄澈的目光紧紧锁住顾可清红如锦霞的小脸：“爱先说出口的并没有输，我喜欢你。”
　　“你，开什么玩笑啊！”顾可清讷讷的，带着几分慌乱，“这个时候还要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戏弄我吗？”
　　邹瑾长叹一声，用壮实的手臂揽她入怀：“唉，你这么傻，是怎么考上南大的？”
　　“可是”告白来得太突然，顾可清还没有理清头绪。
　　邹瑾爱怜地帮顾可清理好头发:“来日方长，我们先打赢辩论赛。不要在意陆嫣然的话，待会选择正方三辩攻辩。”
　　他的眼波、他的微笑积蓄着如海浪般汹涌的温柔与力量，顾可清不由自主地点头，随即又摇头：“选她们三辩岂不是说明我害怕、退缩了，不敢和陆嫣然正面交锋？”
　　邹瑾刮了一下她俊俏的小鼻头:“那好，该你上场表演了。”
　　于是，他俩手牵手出现在正方及观众面前，在场的人瞠目结舌，这是在一起了？
　　陆嫣然此刻的脸色极为不好，邹瑾这么做不是啪啪打她的脸吗？
　　顾可清还是选择了陆嫣然攻辩，她事先准备好的问题确实打了陆嫣然个措手不及，况且陆嫣然的脑海里全是刚才两人牵手的画面，面对顾可清的质询她并没有发挥应有的选择。
　　陆嫣然气愤地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听正方三辩攻辩邹瑾，本以为自己要到下一轮自由辩论环节才会再发言，没想到邹瑾选择了正方二辩也就是陆嫣然进行攻辩。
　　观众席又是一片喧哗，不过这次都是夸邹瑾护女朋友，对顾可清也改观了。
　　相比顾可清的质询，邹瑾的问题显然更难回答了，邹瑾犀利地问：“请问正方二辩，什么是输什么是赢，输赢由什么决定又由来什么判断？”“当你主动表达爱时面临的结局不外乎两个，一如果对方接受了那皆大欢喜，这样是输的局面么？不，你赢得了对方的喜爱，你也收获了一个对象。二被拒绝时，你输了吗？你没有，你变成了主动的一方，你在爱情中首先占领主导权，在兵法中，兵贵神速。你表达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主动说出了爱，有多少人的爱情败在没办法主动说出，主动表达爱。”
　　陆嫣然沉默着，用着不太合理的逻辑硬生生地驳斥着邹瑾，这场攻辩的输赢已板上钉钉。
　　陆嫣然越发憎恶顾可清，在气恼的情绪下结束了辩论赛，最后的胜利花落反方。彼时，邹瑾和顾可清在一起的消息已经四处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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