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101[快穿]

　　狄父的生日会过后，狄杨彻底走进了大家的眼中，大家都知道这个曾经毫无存在感的私生子即将迎娶第一染坊的唯一小姐。这几乎就在告诉大家，狄杨是未来第一染坊的继承人。

　　两个从前趾高气昂的哥哥完全没有想到，不声不响的狄杨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兄弟三人中最引人注意的那个。现在见到狄杨，他们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轻浮，假装无视是他们唯一能保住虚荣的方法。

　　说不骄傲是假的，狄杨在这段时间里收获了前二十年都未曾也有过的关注。大家都在猜测，狄父会将家产传给狄杨。狄杨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期望着，只是狄父迟迟都未曾发话。

　　他必须要有更出色的表现才行。狄杨想，狄父之所以还在犹豫，是因为自己还未曾做出过一件大事。因此那笔英商的的生意就显得尤为重要。父亲将这笔生意完全交给了狄杨，他不敢太早高兴起来，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次交易里。所幸双方交流得很顺利，对方对他们的样式设计很满意，签了合同，接下来只要等货物完成。

　　一切看起来是这么顺利，顺利得让狄杨感觉到不真实。

　　当然不会这么顺利。

　　深夜，狄杨在房间里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他还没听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就冲开房门走了进来。

　　“三少爷，不好了！”一向稳重的管家现在流了一额头的汗。

　　“怎么了，慢慢说。”狄杨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胡乱地套上衣服。

　　“仓库……仓库着火了！”

　　狄杨感觉头顶一声轰响！

　　终于来了。虽然一切都如此顺利，但狄杨一直有不祥的预感，现在它终于来了。
　　等到狄杨匆匆跑向大厅的时候，狄父已经准备出发前往仓库了。来不及说什么话，父子两人加紧脚步走出门去。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像弓弦一样紧绷。这个沉闷的夏日，空气里几乎能拧出水来，狄杨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充满了湿热的空气，头脑也随之沉重起来。

　　远处传来隐隐的闷雷声，像是狮子含在喉咙里的怒吼，像是爆炸来临前的震动。
　　大雨将至。

　　在距离仓库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狄杨就看见了滚滚浓烟从上空飘来。火势显然不小。狄杨几乎可以感受到空气正在一点点变热，仿佛热浪就快扑到他的脸颊上。

　　“再开快点！”狄父坐在狄杨旁边，他依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但狄杨从他撑在膝上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发现了他的慌乱。

　　终于，从路的尽头拐弯，火烧的仓库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冲天的火光将四周都映得光亮，大火的噼啪声伴随着人的叫喊声、哭声、呼救声……还有人提着水桶在毫无必要地救火。小小的一桶水泼进去瞬间就被无情的火苗吞没，更加显得无力。

　　虽然已经做好了损失惨重的准备，但是当真正看见这样浩大的场面时，狄杨还是被震撼了。火焰似乎要将空气里的氧气全部吞噬，狄杨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坍塌，火光如此耀眼，狄杨却感觉到眼前一阵发黑，自己似乎正在与这个世界抽离。

　　一道无声的闪电将天空劈成两半，骤然照亮了整个天空，随后便是震天的一声惊雷，大地都为之颤动。这才将迷蒙的狄杨从混沌中拽了出来，他的感官终于恢复，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

　　狄杨这时才感到了恐惧。这个仓库是狄家最大的仓库，除了这次英商的货物，这季补充的大部分新货也都存在这里，这样一场火，几乎是对狄家的致命一击。

　　“老爷！老爷！”身后传来司机呼喊的声音，“少爷快过来啊，老爷不好了！”

　　狄杨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看见狄父倒在了地上抽搐着，脸涨得通红。司机正努力地想要扶住他，而狄父却不受控制地滑落到地上。

　　雨滴终于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从开始的几颗瞬间变得急速猛烈，沉重得像玻璃砸在狄杨的头上，碎成玻璃渣。狄杨感觉自己的头皮被雨滴一点点划破，顺着脖子流下来的不是雨水，而是自己的血。他手脚机械地向父亲跑去，威严的父亲此时变得陌生极了，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失去了意识的□□，任凭雨水将他打湿，地上的泥土混上雨水变成了污糟的泥浆，狄父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眼前是权威的坍塌，身后是烧毁的未来，狄杨终于知道什么是绝望。

　　一夜之间，狄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仓库失火，火光在一夜暴雨的冲刷之下才勉强熄灭；狄父在打击之下，突发中风，躺在床上还没清醒。在狄杨以为自己即将迎来全新的生活时，一切都坠入了他未曾想象过的深渊。

　　狄家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突发巨变，外面都在流传狄家快要倒了，家中上至父亲心腹、下至仆人小厮，都在背后偷偷讨论着是否要离开。

　　但狄杨还不能倒下。现在并非无路可走，虽然仓库被烧，但所幸厂房安然无恙，现在开始马不停蹄地加工，只要在交货日期之前将英商的货物交付，那笔货款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狄杨以为自己已经处在命运的深渊了，他能够扛过这次，但命运很快告诉他并非如此。在狄杨组织工厂加快生产进度时，英商却派人送来消息，他们要取消这笔订单。

　　“什么？！”狄杨彻底被击溃了，“为什么忽然要取消订单？我们现在赶工，可以赶上交货日期的！”

　　“狄先生，我们已经计算过了，以你们工厂的规模，就算到交货日期前日夜不停地开工也无法完成这笔订单。合同上规定，若您方不能按期交货，恕我直言，那笔违约金您现在是偿还不起的。”

　　“您放心，交货的事情我一定会解决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狄先生，你我都是商人，都是‘利’字当先。关于你们能不能按时交货，我们心里都彼此有数。若是现在取消订单，我们可以不追求你们的责任，那笔违约金也不用还。无论是为了我们谁的考虑，还是请你不要冒这个险了。”

　　英商的态度坚决，无论狄杨说什么，他们都没有丝毫动摇。以狄家现在的状态，狄杨的保证确实缺乏说服力。但英商如此快速、坚决地要取消订单，岂不是要重新寻找商家定制吗？若是有这样的时间，不是多宽限狄杨几天更对双方有利吗？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调查起来并非难事。英商不可能就此打道回府，一定是找到了其他的商家作为货源。而能承担得起这么大达单子的商家并不多，只要这几日调查哪家在赶工，就能找出那个商家。

　　这场火来得蹊跷。那天天气虽然闷热，但同时很湿润，自然起火的可能性很低。若是能找到接手英商的商家，一定能有所发现。

　　“帮我去查一下，这些天哪个商家在赶工。”

　　“是的少爷。”

　　徐也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故事已经走到了结尾，这一切就将结束。现在她只要等待狄杨自己发现真相，自己去揭开那道黑暗的伤口，这比徐也直接告诉他要残忍得多。

　　狄杨对莉莉的伤害，不是了结他的生命就能解决的。在他死亡来临之前，他需要感受莉莉曾经感受到过的背叛。

　　“少爷，我查到了，这几天只有‘天锦绣’在日夜赶工。我从工人那里拿到了一点布料。”

　　狄杨接过那块布料，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样式分明是自己熟悉的那种。英商要求定制，因此在交货之前，布料样式都是严格保密的。天锦绣怎么会拿到的？在狄家发生火灾之后，他们如此迅速地投入了生产，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与火灾有关。

　　狄杨几乎是冲出了家门。他无法保持冷静，证据摆在眼前，他已经认定，天锦绣就是害狄家一夜之间垮掉的罪魁祸首。

　　周润成正在店铺里核算订单的进度，猝不及防地被外面冲进来的人影扑倒在地，随后便感觉自己的衣领被用力扯起大力摇晃。

　　“都是你！是你做的！”狄杨失去理智地全身压在周润成身上。

　　旁边的人赶紧上来要把狄杨拉开，周润成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他们一脸的担心，但是周润成还是坚持让他们离开了，一个似乎是管事的将围上来的人打发走，又将门顺手关上，于是两人处在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之中。

　　“你难道准备就这样跟我谈吗？”面对失去控制的狄杨，周润成的语气里依然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我们坐下好好说。“

　　狄杨仍然揪着他的领子没有松手。

　　“我人就在店里，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狄杨想起刚才他让人都走开，确实不像是要跑的样子。理智渐渐恢复，他才将手一点点放开。
　　周润成从地上站起来，边整理被压皱的西服边说到：“你这样来找我，应该是已经知道我们接下那个英商的单子了。”

　　“你们偷了我们的样式设计。”狄杨瘫坐在地上。

　　“不是偷，”周润成转向狄杨，顿了一下，继续道：“那样的事情我们还不屑于做。”

　　“那你们的样式怎么会跟我们一模一样！”狄杨从地上爬了起来，直视着周润成的眼睛。

　　“坦白跟你说，这份设计图是有人主动给我们的。”

　　“什么？”

　　“如果有人主动给你送上一份对家的机密，还不要求任何报酬，你难道不心动吗？在商言利，换做是你，相信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在商言利’，呵，那你就要放火烧我们的仓库吗？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火不是我放的。”周润成依然保持着湖水一样的平静，“虽然我觉得这场火来得很及时。不过我原先只打算私下和英商交易，给出比你们更低的价格，让你们扑场空。没想到这一场大火，反而省了我的力气。”

　　狄杨看着周润成的样子，似乎并非说谎。

　　“那你告诉我，是谁把样式图给你的。”

　　“这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惩罚。”

　　狄杨从天锦绣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没有了来时的怒气，衣服和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一阵无力感包围了他。他没想到周润成如此坦诚，坦诚到他几乎可以理解周润成的选择。但是他不会原谅周润成，狄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周润成当然有责任。

　　狄杨在街道上游荡了一整天，他回想着周润成的话，“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惩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狄杨从未与人结怨，他甚至还没有真正踏入商界。唯一与他不睦的就是两个哥哥，可是他们不过是两个色厉内荏的混蛋，烧仓库这样的事，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霓虹亮起，音乐开始，狄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舞厅附近。

　　此时，狄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莉莉的脸。如果说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被惩罚的话，那莉莉的事绝对可以算上一件。他想起莉莉说过的，她会失去自己的眼睛，在贫穷中孤独地老去，脑中的那张脸就迅速扭曲成让他害怕的苍老模样，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狄杨赶紧终止了想象。

　　难道会是莉莉吗？

　　“狄杨。”

　　狄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时间难以分辨是来自想象还是真的听到。

　　而当他抬起头来时，却看见莉莉真的站在她面前，还是如往常一样笑盈盈地看着他。

　　“莉莉？”狄杨鼻子竟然酸了起来，这是出事之后，他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刚才对莉莉的怀疑几乎只在脑海中存在了一秒，他现在根本不想考虑这些事。莉莉就站在那儿，像他第一次见时一样的耀眼、一样的迷人，一样微卷的长发，一样漆黑的眼睛。他当初怎么会离开她呢？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她更美好的东西了。狄杨向莉莉跑过去，他好怕这个莉莉只是他脑海里的幻觉，他要马上抱住她，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当狄杨将莉莉拥入怀里的时候，他的眼泪终于像泄洪一样涌了出来，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莉莉……莉莉，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你不要走好不好……”狄杨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情绪而断断续续。徐也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狄杨的后背，不说话，只是任由狄杨大哭着发泄情绪。

　　“莉莉，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现在只要你，我只要你……”

　　徐也安静地听着狄杨说着这些话，手的抚摸依然是那么温柔、那么踏实，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兽。她感受到狄杨正在渐渐地安静下来。

　　忽然，狄杨感觉到腹部一记重击！

　　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进了自己的肚子，他推开莉莉，低头往下看去，一把刀正插在自己的肚子上，而刀柄上的那只手，正是来自对面的那个人。他现在才感觉到痛，剧痛，他想用手去捂住伤口，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点点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看向莉莉，他不敢相信莉莉做出了这样的事。

　　徐也蹲了下来，握住刀柄，将刀从狄杨身上抽出，狄杨发出痛苦的闷哼。血流得更快了。

　　“你是不是也猜到了，”徐也面无表情地将刀放在衣服上擦拭，“仓库的火是我放的。”
　　狄杨痛苦地眨了下眼睛。

　　“既然你可以为了自己的人生，牺牲掉我的人生，那你应该也准备好随时被人牺牲吧，”徐也站了起来，俯视着狄杨，“这样才公平嘛。”

　　狄杨的嘴唇还在抽搐着，他似乎还有话想要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最终他连嘴唇的颤动也停止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睛还睁着。

　　徐也蹲下身，用手将他的眼皮阖下。远处的钟声又响了起来，舞厅依然闪烁着耀眼的霓虹，这个世界依然像十分钟之前那样，充满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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