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入我心甜

　　“顾冉！你这个杀人犯！”
　　“你这个杀人犯！”
　　“你这个杀人犯！”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头好疼，她拼命摇了摇头，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为什么总是挥之不去……
　　“你这个杀人犯！”
　　“你这个杀人犯！”
　　……

　　桌上的手机响起，沈湛拨了视频过来，顾冉从桌上的小镜子里看到自己头发凌乱，摸了摸脸上长长的印子，她摁掉了视频。
　　——小冉子，你在哪里？晚上有课吗？
　　——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很担心你。
　　沈湛的消息源源不断地进来，顾冉深吸了一口气，给他打了电话。

　　“小冉子，你在哪里？怎么不接我电话？”他很着急。
　　顾冉抱歉，声音微弱，气息均匀：“没有听见，对不起。”
　　“没事……”沈湛松了口气，“我想看看你，我给你发视频过去……”

　　“不要！”顾冉吼道。
　　“你怎么了……”沈湛担心地问她。
　　“我没事，我马上要上课了，没空接视频，对不起。”顾冉再次道歉。

　　“那好吧……不用跟我道歉，你真没事吗？”沈湛还是不放心。
　　顾冉假装自己很忙：“我没事，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哦……”

　　这时，电话那头突然响起像是门被推开发出的声音，一个年轻的男声传入她耳中：“沈湛，我和老大去图书馆了，你今晚几点回来？需要给你留门吗……”
　　随后电话那头一阵淅淅索索，沈湛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顾冉愣住了。她想起来了……

　　“我好像看到你男朋友了，他在那里当驻唱歌手……”
　　“沈湛，今晚几点回来……”
　　那个叫“Lose Demon”的酒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那晚她不敢进去，但她知道他在里面……

　　“他要还十万块……”
　　……
　　“我要我的小丫鬟过上好日子啊……”
　　“小冉子，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

　　她脑袋昏昏沉沉，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她想起来，那几天她的心思全都不在他身上，她怎么没有发觉呢？他瘦了，他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他的眼底青灰，他的声音沙哑无比，他很辛苦，他还要忙着妈妈的事情，他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她太自私了……

　　沈湛，你累吗？你何必呢？我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啊……

　　顾冉拿起画笔，还有最后一点，她就可以完成了……那是她的沈湛啊，明朗清澈、意气风发、高傲冷峻、笑得那么肆意的沈湛啊，还有最后几笔，她就可以完成了……

　　“顾冉，你是杀人犯！”
　　“妈妈，我恨你！”

　　“顾冉，你是杀人犯！”
　　“妈妈，我恨你！”

　　脑袋里不断盘旋着这些话，让她喘不过气……

　　是我杀了妈妈吗？是我的错对不对，我是全天下最坏的女儿，我杀了妈妈……

　　“顾冉，你是杀人犯！”
　　小颜狰狞猩红的双眼不断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你是杀人犯，你要去坐牢！”
　　“冉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冉冉！你变了！”

　　渐渐地，她的脑海里小颜的面容变成了妈妈的样子。妈妈哭红了双眼，祈求她：“冉冉，你听妈妈的话……”
　　可是她对妈妈说了什么？她说我恨你妈妈……

　　还有最后几笔，就画完了……

　　叮咚一声，手机短信跳出消息：银行卡入账5000。
　　顾冉颤抖着手点开来看，沈湛的一条语音随之而来。
　　“小冉子，刚刚是我室友，他问我要不要去图书馆，今天晚上要做两份家教，所以……哦对了，我给你打钱了，快去买你想买的吧，不要省钱……”

　　“砰”一声，手机被她狠狠摔在地上……

　　沈湛，我不需要啊……

　　我求求你做回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好不好？我求求你捡起你的高傲、你的自尊，放下你的负担，你是沈湛啊……你应该和你的同学一样，每天去图书馆学习、拼搏。你应该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你是发光体，你是所有女生倾慕的对象，你是最了不起最厉害的那个沈湛啊……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要你做回原来的你……

　　还有最后一笔，就可以画完了……

　　最后一刻，画笔落地……松了一口气，她笑了……

　　随后，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走进浴室……

　　“你是杀人犯！”
　　“你是杀人犯！”

　　妈妈，对不起……

　　她颤抖着右手，紧紧抓着刀柄，她的胸口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想要呐喊，她想要刺激，她想要痛……

　　浴室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沉寂无声，她只听见自己浓重的呼吸声，像是困在笼里的野兽，挣扎着，随时准备冲破牢笼，蓄势待发……
　　她好像得了和妈妈一样的病……

　　她伸出左手，感受到刀刃触碰批复带来的冰冰凉凉的快感，这是自己应得的，你该承受的……

　　刀刃划过皮肤，手臂传来的疼痛感，瞬间像电流般涌向全身，无比地舒畅。她松了一口气，这种痛才能让她纾解情绪，她好受多了，呼吸顺畅了，脑袋清醒了，世界亮了，她笑了……

　　顾冉没有想过死，她只想要痛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林心颖回来时吓了一跳。看到顾冉坐在浴室的地上，手上全是血，一滴滴往下淌，地上一滩血迹鲜红无比，一点点向四周蔓延……她眼里无光，神情却是轻松的，她……在笑……

　　她们去了医院，长长的刀口很深，缝了十针，医生说以后要留疤了，顾冉笑着说没事的，林心颖要告诉沈湛，被她拦住了。
　　她说她和沈湛分手了。
　　她说她在学校待不下去了。
　　她说她好像生病了。
　　她说不能让沈湛知道。
　　她说他一定要好好过下去，做回原来的自己……

　　她把一切都说出来，她说她好爱沈湛，可是她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林心颖一一点头，听得泪流满面……

　　最后，她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椅子上，打电话给顾宗明。

　　爸爸，你来接我走吧……
　　爸爸，随便去哪都可以……
　　爸爸，带我走吧……

　　就像小时候，她祈求着爸爸带她走，带她离开妈妈一样，现在她要离开沈湛了……

　　沈湛在顾冉消失的一周后，才知道了她的去向。

　　林心颖拿着顾冉画好的素描找他，是她之前答应过的，要画一张他最最帅的画给他。
　　画里的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戴着耳机，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椅子上，右手撑着椅背，一阵风吹过带起他额前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他抬起左手，谈笑风生间，拨了拨头发。

　　画里的他，笑得肆意妄为……

　　沈湛看着这张画，他哭了，他记得这个画面，那个女孩跑过来要给别人送情书，那时的她呆呆愣愣的，他看好戏似地看着她，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子。

　　沈湛的泪水不断滴落在这张画上，画中的蓝色笔墨渐渐晕染开，像是一朵蓝色的花瓣，绽放得如此美丽，又如此突兀。

　　林心颖没有告诉他实话，只说顾冉被同学欺负了，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她的父亲带她走了，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其他城市，也许是国外……
　　林心颖拿出一张银行卡，那里面是顾冉问顾宗明要来的，整整二十万。她说顾冉希望他好好过下去，做回原来的自己，做回她喜欢的那个少爷。

　　沈湛冷笑，问林心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说没有她我怎么好好过下去……
　　他说没有她我怎么做她的少爷……
　　他说她怎么这么狠心，当初是她说谁抛弃谁，谁就是小狗……
　　他说他恨她……

　　顾冉回了趟宁州城，最后见了趟外婆，她不得不告诉她妈妈去世的消息。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瞬间老了很多。顾冉说她要跟爸爸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她好好照顾自己。顾冉给了外婆很多钱，足够她这几年好好养老。

　　最后几天，她走遍了整个宁州城，回忆着小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回忆里全是妈妈。最后一天，她去了那个小庙，她曾经带沈湛祈福的那个地方。

　　她再次跪在释迦牟尼佛前，在心里虔诚默念：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我最爱的他这一生都幸福安康，不再磕磕碰碰，他应有的美好前程祈求您都还给他，只要他过得快乐，我愿意折寿十年……

　　顾宗明为她办理好了所有手续，他问顾冉走了以后将来她会后悔吗，顾冉说她不会后悔，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湛受这么多苦，她不能让沈湛知道她生病了，他会心疼，他会不计后果地为她付出所有。
　　他已经为她放弃了B大，不能再放弃更多了……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读书，那才是他的未来。

　　如果将来她病好了，还能回到他身边，那是上天垂怜恩赐于她。
　　如果不能，她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顾宗明带着顾冉离开了，去了M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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