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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沈筠飏（过去篇）
“好，那就静候大人佳音了。”黑衣人说完这句话，行了个恭恭敬敬的抱拳礼，随即立刻带上面罩从窗户翻出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此时的屋内就剩下沈筠飏一个人了。沈筠飏起身把手里的纸条放到烛火处烧掉，面无表情地深呼出了一口气。
终于到达最后一步了。
沈筠飏走到窗前，那黑衣人是九皇子门下的护卫，身手过人，早已消失在了夜色的浓浓黑暗之中。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漆黑如墨，沈筠飏望着那片虚无的黑暗出神，内心深处却说不清楚自己这样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即使沈筠飏早就清楚地意识到沧海门中的术法并非他想象中的邪术，沧海门也并不是一个邪恶的江湖门派，可他依旧选择了对沧海门动手。
他姓沈，姓氏决定了他无法改变的立场，他必须背负沈氏一门复仇的使命，沧海门中的弟子无辜又如何？沈氏一门上下近五百条人命，难道就不无辜吗？
沈筠飏并不是嗜血如命的人，他和沧海门的弟子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但在这种人命不值钱的时代，任何立场与立场之间的交火都会让无数的生命陨落。
沈筠飏只能尽力在这场由他亲手参与的沧海门浩劫到来之前，他还是会尽力地把他能派出去的弟子全部派出去。
能少死多少人，就少死多少人吧。
说到底…沈筠飏打开窗户看着院外的景色，微微叹了口气。
说到底，当年的国师对皇帝说沈家与江山社稷有碍，或许的确是真的吧，九皇子派去刺杀国师的刺客已经得手，沧海门一旦被推翻，没有新的国师出现，要不了多久九皇子就能发动兵变获取那个本不属于他的位置。
院内突然有一阵极轻的窸窣声。
“谁在那！出来！”沈筠飏立刻收起外露的情绪，翻出窗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若是这种时候他们的计划被人听见，那便是功亏一篑了。
拨开极高的草丛，出现在沈筠飏面前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沈筠飏记得她，这是他三天前治好的病人。
由于最近气温炎热，雨水极多，怀良村突发瘟疫，沈筠飏带着一行沧海门弟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这些得病的村民治病的。
沈筠飏的确医术高超，先用药尽力吊住了一干被感染的村民的姓名，在一周的时间内就研制出了能够抑制瘟疫的药方，三周后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
虽然村子里依旧死了不少人，但这已经是近二十年的小型瘟疫中死的最少的一次了。
“大…大人…”小姑娘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她是最早的一批病人，身子极为干瘦，无数次沈筠飏都以为她活不过当晚，可第二天她还是能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
沈筠飏的手轻轻落在小姑娘的额前，语气十分复杂，似乎有说不出的难过，轻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大人送福线！”小姑娘从怀里把线掏出来。
是一条由七八种颜色的线编出的细绳，小女孩儿的衣服脏兮兮的，可这条细绳却非常干净，这种线沈筠飏在她的发间曾经见过，编在头发里当头绳，显得好看又充满活力。
小女孩儿将细绳放到沈筠飏的手掌心，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沈筠飏望着手上的细绳，对小女孩儿说道：“进来喝杯糖水吗？”
小女孩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可下一秒似乎又开始有些犹豫：“可是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没关系。”沈筠飏率先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小女孩儿就立刻跟了上来，“你的病刚好。这么晚还跑这么远的路过来，休息一会儿我让弟子来送你回去。”
沈筠飏极嗜甜，走到哪里都会在行李中装不少糖块。进屋后，沈筠飏给小女孩盛了一碗糖水，在她特别开心地喝起糖水时趁她不背下了咒术。
被下了咒术的小女孩呆呆地看着沈筠飏，沈筠飏的右手按在她的脖子上，盯着她的双眼，用一种低沉缓慢的声音说道：“你今天来找我，留下福绳喝了碗糖水就离开了，没有发生任何别的事情。”
小女孩仿佛被催眠了，跟着沈筠飏的声音一同说道：“我今天来找你，留下福绳喝了碗糖水就离开了，没有发生任何别的事情。”
她重复完这句话之后，沈筠飏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暗中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小女孩瞬间从术法中被惊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喝着面前温热的糖水。
“祭祀大人，您找我。”没过多久，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了房门口，伸手叩响房门。
“进来吧。”沈筠飏说道。
白衣男子进屋行礼之后沉默地站在沈筠飏的面前，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吩咐。
“夜里不安全，等这孩子喝完水之后你负责把她送回家。”沈筠飏一副平日里的清冷模样，淡淡地说道，“桌子上的那包糖也给她带回去。”
“是，大人。”白衣男子再次行礼，对沈筠飏的吩咐不敢抱有丝毫异议。
小女孩却立刻喊叫出来：“不行的大人，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怎么能再拿了你的东西去！”
“没关系，你大病初愈，正好多喝一些糖水补身体。”在面对小女孩时，沈筠飏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他不会白收别人的东西，也不敢平白接受了别人的情谊，可要是直接拒绝这孩子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因此这糖块无论如何也要作为赠礼还回去。
弟子带着小女孩走后，屋内突然传出来了一个声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我还真没想过大人您还有这么发善心的时候。”
沈筠飏看向屋内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男子，而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低头继续去看自己手中的书。
那人显然是九皇子派来监视沈筠飏的暗卫，他见沈筠飏不理他，反而更进了一步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跟王爷汇报。”
“好啊，那你顺便告诉他，那小姑娘要是有任何问题，我们的合作也就结束了。”沈筠飏云淡风轻地说道，“听清了吗？”
“你…你怎敢这样对待王爷？”暗卫一时气结，“王爷费尽心思帮你！你这是恩将仇报。”
“嘁。”沈筠飏不屑地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可不是他的奴才，你才是。”
“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他是仗义出手的仁义君子，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如果做不到信任合作伙伴，他还是收起他那点小心思乖乖回去当好孩子吧。”
沈筠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大的戾气。
这些被九皇子派来“帮辅”他暗卫都知晓他的身份，而这位无疑是最惹人厌烦的一个，没少对着他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平日里沈筠飏都忍了下来，可这回竟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沈筠飏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拉倒吧，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真以为救了几个人就能抵了你的罪孽？”
沈筠飏没再说话，那暗卫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一闪身重新藏匿进了黑暗之中。
沈筠飏知道自己只能走这条路，也知道在沧海门覆灭之后九皇子绝对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可救过他的老巫会。
当你救过一个人一次的时候，在他需要人再拉一把时，你总会忍不住再次伸出援手。
沈筠飏是，老巫也是。
等一切结束再见老巫时，老巫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佝偻着背，带着沈筠飏走进屋内。
沈筠飏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他内心挣扎许久，最终也只来得及在离开前的最后两秒对老巫道了句谢。
沈筠飏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伸手看时间。
早上五点半，比平常醒的足足早半个小时。
他的睡眠一向很好，鲜少会做梦，万没想到会在新婚之夜梦见从前的那些事儿。
舒叶在他旁边睡着，似乎是嫌热，大半夜的时候把杯子踹掉地上了，沈筠飏伸手给她盖上自己的，舒叶迷迷糊糊地似乎也有些意识，就顺势一滚钻进了他的怀里，还嘟囔了什么沈筠飏没有听清楚。
沈筠飏搂着她，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着那个梦。
“几点了？”舒叶软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显然还处于完全没睡醒的状态，连眼皮都没办法睁开。
“五点半多点。”沈筠飏回答道，“快睡吧，昨天都累坏了。”
沈筠飏都以为她又重新睡着了，结果突然听见她没睡醒的声音：“你好意思…”
果然是没睡醒，这反射弧有够长的。
这还是沈筠飏头一回超过了起床时间还没起身，他倒不是困，只是在做了那样一个梦之后，格外享受这种温暖静好的氛围。
说来好笑，他和舒叶在一起后从来都没有说出过那三字真言，而舒叶也从来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有过什么纠结，顶多了就是在舒叶一脸小骄傲地问他：“爱我吗？”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回答一个“爱”字。
沈筠飏把舒叶搂的更紧了一些，伸手将跑到她额前的长发拨开。
突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听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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