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密档案

　　自从修队美名其曰的‘休假’开始，叫醒他的不是闹钟不是自然醒更不是修恺梦里都在想的早安吻，而是来自市局同事五花八门的电话。

　　修恺朦胧的睁着双眼，一手摸到床头上的电话，瞟了一眼后接起来道：“老廖...大清早的干嘛？”

　　“你才放几天假啊就忘了工农子弟兵艰苦奋斗的生活了？这个点我都到单位了。”电话那头传来廖倪安关上了自己办公室门的声音后，声调也明显低下来一截道：“修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趟局里？我不是催你归队啊，昨天那尸检报告不对，感觉跟前几起不是一个路数，一是这具尸体是男尸不符合性别特征、二是化验结果显示身体里没有任何毒|品或成瘾性药物的成分、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尸体上所有的伤痕都不存在犹豫伤，前几起出于施暴者内心的纠结或手法的生疏，死者身上的伤口都有切割不整或反复尝试的痕迹，但这具尸体上的一切伤痕都在告诉我们凶手是一个手法干净利落，精细度近乎于专业杀手的人，并且目的极其明确。”

　　“模仿作案？”修恺早就坐起身来蹙眉道

　　“这个我就拿不准了，所以想让你和小罗过来看看。”廖倪安道

　　“行，我们马上就去。”修恺挂断电话道

　　罗伊文双手支在身后，以最快的速度清醒道：“怎么了？”

　　“咱们一会去趟局里，老廖说昨天那具尸体有问题。”修恺回头道

　　“和前几起不一样？”

　　“嗯，可能是模仿作案，可为什么要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模范作案呢？”修恺不解道

　　罗伊文思索了片刻道：“别急，等会去看看或许就知道了。”

　　到了市局门口，李傲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修恺三天不来警局、气势丝毫不减的大步向前道：“尸体还在老廖那儿？”

　　“是，廖科长等着您呢。”李傲跟着道

　　“上边知道了么？”修恺问道

　　“还没，廖科长第一个告诉的您，副局也忙着开会，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李傲道

　　修恺他们拐进尸检室，廖倪安还在对着尸体思考，尸检台上的强光灯照的四周都无比的惨白，见他们来了，廖倪安走过去道：“这么快。”

　　“这不是急么，他是怎么回事？”修恺用下巴指了指躺在尸检台上的死者道

　　“身份确认了，百货大楼的员工、一个普通市民，36岁，其他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还得你们去调查了，尸检内容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些。”廖倪安道

　　修恺看着已经被廖倪安处理好的尸体道：“一个普通的男人，收入一般、社会地位一般，基本断绝了什么不良嗜好，也不大可能有仇家寻仇......Ivan，你看呢？”

　　罗伊文从稍远一点的地方靠近了尸检台一些，依旧是单手插在裤袋里道：“我没有办法对尸体进行心理评估和行为分析，但按推断来看，基本也能排除情杀，因为不管是情杀心理当中的‘杀死情人’还是‘杀死情敌’都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凶手出于对该死者的嫉妒，比如女性情杀案中常出现的毁容。”

　　“那凶手也有可能是自恋型人格，他并不觉得死者比他更优秀。”修恺假设道

　　“如果是极端自恋型情杀的话，那么就会出现杀死恋人再自杀的情况，因为凶手默认为死者愿意甚至只配和自己一起死，但目前看来这并不是仇杀再自杀。”罗伊文解释道

　　“病理性凶杀呢？”修恺继续问道

　　罗伊文摇摇头道：“的确，凶手如果存在精神类疾病，在受妄想、幻觉等因素支配的情况下行凶有可能会导致这样恶意破坏尸体的局面，但廖主任的尸检报告是尸体不存在任何犹豫伤，一个精神障碍者或者罹患癫痫等疾病的病人，就算再穷凶极恶可在他动手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做到如此冷静、干净果决。”

　　在场其余的三个人都赞同的点头，尤其是廖倪安道：“小罗说的没错，我检过的所有病理性凶案的尸体，不管是何种死因都没有这个做的利落，你们首先看他的致命伤，咽喉处深一寸的横切伤，从伤口的进刀角度上看，可以判断凶手是站在死者身后作挟持状，在死者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一瞬就用匕首划断了死者的咽喉，下手极其迅速且力量优势要高于死者的三倍到五倍。”

　　“其余的呢？”修恺抱着双臂、眉头紧皱道

　　廖倪安继续道：“左手食指被切断，从切口上来看用的是同一把匕首，右眼被利器挖除，这两处伤都是在死者死后进行的，所以并不是像先前那几起为了故意折磨而进行的残忍手段。”

　　“切断的手指和眼球都找到了么？”修恺道

　　“找到了，都在案发现场尸体旁边。”廖倪安道

　　修恺一拍旁边的手术架子道：“这可奇了啊，凶手既不是折磨人取乐的疯子，也不是用收藏部分尸块来满足自己恋尸癖的变态，也不是情杀仇杀就单把尸体弄成这样再让咱们分毫不落的收回来是为什么啊？”

　　“为了示威，为了...警告。”

　　三个人都看向罗伊文，只见他直直的看着尸体，眼底中都一贯带着光亮的眼睛此时竟变得有点涣散空洞，修恺靠近罗伊文一步低声道：“Ivan？你怎么了？”

　　罗伊文在对视之前就转变回以往的神色，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道：“哦，如果排除以上的所有情况，那么以宣告自身主权为目的的凶杀是最有可能的。”

　　“那这是...向警队示威？什么罪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李傲惊呼道

　　“只是...有可能。”罗伊文又靠近了尸检台一步，俯身定格在一个近乎要触碰到尸体的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体咽喉上的致命伤，倏尔开口道：“能判断是什么形制的匕首么？”

　　“凶器在现场找到了，在证物科，从伤痕上来看就能排除齿轮型匕首，结合痕检人员的报告，从现场的脚印来看，凶手穿的很可能是高端军制皮靴，以此推测的话，他的凶器肯定不普通，修队精通武器，待会拿过来你可以看一下。”廖倪安道

　　“这...还是个...”李傲欲言又止道，虽然没有外人，但李傲知道他所揣测的话的分量，只凭一个军靴确实不能说明就是内部人甚至是军部的人。

　　修恺单手支着尸检台，俯身向伤口细看过去，他估量了一下伤口开痕的毫米数，脑中快速模拟重现了一遍凶手行凶的过程，而此时脑补出的那把刀，刀柄漆黑、握度完美，刀身无任何纹路装饰，无血槽的设计透着原始的霸道，在黑夜中依旧能发出皪皪寒光......

　　修恺瞬间收起自己可怕的想法，而就在沉寂的两分钟内，证物科同事拿来的证物袋就打破了修恺的侥幸心理，看着透明袋子里的这把和自己脑中一模一样的刀，修恺本着事出寻常必有妖的心态道：“老廖找人通知死者家属认领尸体，其他人跟我继续查！”

　　出门后罗伊文抢先一步道：“我刚才见你怎么有点怪怪的？”

　　修恺看了看他道：“你们俩跟我去办公室。”

　　来到修恺办公室，李傲把门关好后，道：“头儿，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呢？是有什么发现么？”

　　修恺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办公桌对面坐着的罗伊文和李傲，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告诉他们自己的猜测，俯身双臂放在桌面上道：“你们俩都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我家里有一些收藏，就比如军靴、军刀，刚才我看尸体咽喉处的刀伤，不知道为什么就联想到了我收藏的一把军制匕首，MDK疯狗，也就是和证物科一样的那把刀。”

　　随着修恺话音落地的还有罗伊文凌厉的目光，他猝然看向修恺后又扶了一下镜框道：“我知道这把刀。”

　　“很有名么？”李傲问道

　　“据说...现在市面上的都是仿品，真正的收藏级千金难求。”罗伊文肯定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看向修恺道

　　修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仅凭一个鞋印和刀痕就这样揣测非常不严谨，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刻我就是这么想了。”

　　“你怀疑有人要蓄意嫁祸你。”罗伊文道

　　修恺不置可否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我知道很离谱。”

　　“不。”罗伊文斩钉截铁道：“结合凶手的杀人动机来看，这一点都不离谱。”

　　李傲听后急得坐不住道：“不是，您两位大触都这么说了，那咱们赶紧去找凶手啊！”

　　“你冷静一点，凶手是在一个没有监控的林区边作案，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嫌疑目标没有任何DNA，只靠那几个脚印什么都找不到，而且那些脚印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栽赃修恺特意留下的。”罗伊文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冷静中却仍能听出急躁道

　　“那...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李傲慢慢坐回到椅子上道

　　“现在如果想抹去那把刀和鞋的痕迹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且这么做会显得非常的此地无银，我们要搜集所有修恺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他和死者的所有无关联证明，包括修恺的心理健康评估，这样不管抓不抓得到凶手，一旦上面问询起来也能先排除修恺作案的可能。”罗伊文滴水不漏的分析道

　　“罗老师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去。”李傲道

　　“还有”罗伊文又嘱咐道：“我们在所有同事面前都一定要保持正常，不能过分注意更不能让人感觉我们似乎已经联想到了自己和这个案子有关。”

　　“好，知道了。”李傲点头道

　　李傲出门后，修恺伸手握住了罗伊文，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啊。”

　　“你还能笑得出来？”罗伊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那有什么啊，反正这事我没做，我还怕查么？就算真是有人蓄意想陷害我，那也就只能是恶心我一下，就凭这手还能真给我扣个变态杀人狂的帽子？”修恺明显有些不屑一顾的笑道

　　“你...”罗伊文正想对他进行生命教育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后道

　　“修队，您在里面么？”

　　“进。”修恺大声道

　　一个女实习生进来后站在门口，有些拘谨道：“修队...咱们同事买了饮料请大家喝，我给您和...罗先生送进来吧。”

　　“啊，不用，我们出去喝。”修恺道

　　为了不让一些人觉得自己好像在和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在关门密谋什么，修恺决定贯彻罗伊文刚才说的‘保持正常’、融入群众。

　　两人来到休息室，支队的不少同事都过来拿饮料的，看到修恺后纷纷点头示意道：“修队。”

　　修恺也一一回应后道：“大家最近辛苦了，结案报告出来之后我犒劳大家。”

　　“谢谢修队！”

　　“修队大气！”

　　在众星捧月之间修恺摆摆手后回头对罗伊文献殷勤道：“你想喝哪个？我给你拿。”

　　罗伊文笑了下道：“就那个雪碧吧，我看正好没人拿。”

　　修恺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脑子，你爱喝雪碧！”

　　说着修恺把那唯一一罐雪碧拿了过来递给了罗伊文，刚要启开的时候一个警员过来道：“罗老师，您还记得我么？大上个月您和修队破的那个案子是我带您去的现场，您太厉害了！”

　　罗伊文腼腆的笑了笑道：“客气了，都是你们做事得力、修队领导有方，我帮不了什么的。”

　　“您跟修队真是天作之合，对了您在浮城大学的课公开么？我能去旁听么？”警员兴致勃勃的问道

　　罗伊文手里还拿着那罐雪碧，抱歉的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学校的要求，恐怕是不能旁听的。”

　　警员有些失落而后又道：“那您有网课么？您考虑录一个不？”

　　罗伊文被这些连珠炮似的热情问题搞得有些无所适从，修恺看不过去来救场道：“局里每年让你们进修的课还不够你们上的啊？”

　　那个警员一拍手道：“对啊！罗老师您考不考虑来我们市局讲课啊？”

　　“这...”罗伊文还是挂着无所适从的微笑，修恺倒是赞同道：“这个可以有，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改天去跟领导说。”

　　罗伊文点了点头道：“好。”

　　“太好了，以后估计咱们警局的班就要爆满了。”警员带着期待的目光道

　　罗伊文还和他做着视线上的交流，手中终于得空起开了这罐雪碧，稍稍仰头一口的瞬间，罗伊文瞳仁猛缩，骤然间只觉得头顶的青筋暴起。

　　“噗！”

　　罗伊文将嘴里这腥稠的一口全都喷扬了出去，身体猝然佝偻，嗓间还是遏制不住的干呕，所有人看着桌上地面被喷上的猩红一片顿时都大声紧张道

　　“罗老师！”

　　修恺更是立刻揽住他情急万分道：“Ivan！你怎么了！”

　　罗伊文的嗓子仿佛被粘黏失声，他克制住生理的恶心，眼中的红血丝和太阳穴上涌起的青筋还未消退，他一手抹了下嘴边和唾液混合的血沫，另一只手用力捏住那罐雪碧，只见随着铝罐两侧的凹陷，从罐口处挤出的竟不是透明的碳酸液体，而是涓涓血液！

　　“雪碧...呵呵...”罗伊文渐渐直起身来，刘海垂在眼前，嘴角带着一丝从没有过的狞笑道：“还真的是血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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