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砚尽晚歌

　　小年的时候，乔景恒还是虚弱，但已经可以下床了。温晗看他的房间里没有欢姐儿才进去，进去就看见他准备下床拿衣服，就去帮他拿了厚些的衣服。
　　“小晗，”他唤这一声，她就愣住了，这声“小晗”真是温柔极了，“我们去外边走走。”
　　“好。”她帮他穿上衣服，应了一声。
　　今日没有下雪，但外边的雪景很漂亮，温晗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小心。
　　温晗突然握了一手的雪，打在柱子上，又捡了雪，握成一个小雪团丢他，他并不恼，只是笑，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好看，他拿了盆栽叶子上的雪，用了力丢到她脚边，两个人都笑了，温晗走近他，伸手把寒凉的手指放到他脸上，还笑着问他，“凉不凉啊？”
　　他把她的手握到手心里，仔细地温暖她的手，末了，他开口，“小晗，等过完年了，我送你去英国留学。”
　　她的笑凝固了几秒钟，抽出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他在原地，享受那一片雪白，享受刚刚那片刻的欢愉。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脾气在前。
　　接下来几日，温晗都不去见他，只是静静地待着，吃饭也吃的很少，倒是他那日从外边回来就生了病，每晚前半夜总是咳的睡不了觉。
　　廿八下午，她来找他。
　　她一进来就很乖，乔景恒把下人都遣出去了，只剩她和他两个人。
　　她动手给他泡了茶，“四哥，不能不去么？”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四哥，“我不会犯错了，我不会再惹欢姐儿生气了，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你别让我去好么？”她的眼泪掉在他的手上，有些灼人，他的心都被灼疼了。
　　乔景恒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我们小晗不是说想要读书写文章么，你去学几年，回来后就可以写文章，多好。”
　　“四哥，我不想去了，我认得字，我在这里也可以自己学，你别赶我走。”她泪光灼灼。
　　“小晗，别辜负四哥的好心，留洋是我托了许多关系才给你争取的。”
　　她吸了一下鼻子，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用手揩了一下下巴的泪水，“四哥，我知道了，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说罢，便走出去了。
　　他心口有些疼，且不说她现在留在这里要遭受多少人白眼，光是他把她从那样的地方带出来就已经让乔老爷子动了气，这样下去，乔老爷子一定会让她死，乔家是商贾人家，身家却是十足十的清白，大女儿嫁给了江北总督，二女儿嫁给了留洋回来的公子，倒也算门当户对，眼看着老三要娶郑氏银行的千金了，这节骨眼上总不能传出这样的丑闻，乔家四少爷痴心烟花女子，乔老爷子重面子，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把她送走是保全她的唯一办法。
　　这样乱的世道里，人人巴不得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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