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迟

　　军训最后一天是汇演，紧接着迎来七天的国庆假期。
　　带着些刚入大学的激动，宿舍的几人都准备了出游计划。
　　程初和父母商量后，决定去上海的姑姑家，姑姑家新添了一位弟弟，程初还没有见过。
　　因为没有提前订票，程初只买到二号晚上的机票。
　　白天收到王可在宿舍群里的抱怨：“我来日照是要穿着美美的泳衣，去海边上游泳的，说不定还可以勾搭一个帅哥，可你们能想象，这里联续下了两天的雨，我至今都没有踏出酒店一步吗？”
　　张月：“哈哈哈哈哈。”
　　李雪：“心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可：“哭泣……”
　　程初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晚上的飞机去上海。
　　王可就私发来消息：“程初，你注意看看天气，这几天有大风。”
　　程初查了下，天气确实不太好，晚上预报的大风暴雨，只是她没有收到航班取消的消息。
　　因为学校离机场太远，程初提前了两个小时从学校出发到机场，看到屏幕上写着飞机延误，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后，航班取消…
　　航空公司安排了酒店，程初改换了第二天的航班，拿着行李坐上机场安排的车，外面已经大雨如注，路边的树被风吹得快要倒下，带着些凉意，程初把外套穿上。
　　她不禁担心明天能不能走，不行的话就，就和姑姑说声不去了。
　　本来坐这趟航班的人就不多，车上也没有几个人，程初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因为没去几天，她就背着一个书包，酒店的大门就在前面。
　　程初紧了紧大衣，小跑几步到墙处，上面有屋檐挡着雨，程初把伞收起来，吸着鼻子往前走，却突然出现两个人拦住她的去路，一人站她身前，一个站她身后。
　　“Hey ! Girl !”前面的人看着是外国人样貌，留着胡子。
　　程初余光看着四周，因为天黑，周围没有人，但是不远处就是酒店，只要她大声喊，就一定有人听见。
　　“美女，一起去喝一杯？”蹩脚的中文听着刺耳。
　　程初找空逃跑，却被堵住：“走开！”
　　她摸了摸口袋，找到一支笔，是刚刚填写个人信息时顺手放进去的，没想到此刻成为她防身的武器。
　　尽管可能没有用，她把笔尖朝向他们，一手拿着伞使劲挥，大声喊着：“救命！救命啊！啊！”
　　那两人捂住她的嘴，伞被夺走仍在地上，程初挥着笔尖，不知道划到哪个人，“Fuck !”
　　“美女，喝杯酒而已，不用这么激动吧？”那人用手狠狠的堵住她，不让她开口。
　　程初张嘴就咬，那人疼得收回手，程初找到空子，立刻朝着酒店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
　　可没跑几步，就被那两人追上，抓着她的书包，大衣也被扯得半掉，她挣扎着。
　　这边动静越大，她越有获救的可能，“我爸妈就在这酒店里，等会就来找我，不想死就赶紧走！”
　　那两人一点都不害怕，有一人笑出声：“骗我们呢，刚刚都看到你一个人下车的。”
　　程初咬住嘴唇，用尽力气想从他手里挣脱掉。
　　只是她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敌过这两个男人。
　　“喂！”身后突然传来隐忍清冷地声音。
　　声音刚落地，程初感到抓着自己的两个人骤然松开手，说话的人一拳把他们打到在地，拳头不停地出击，每一招落在要害。
　　酒店里面有保安出来，跑向他们几个，看到他在打人，程初坐在地上，混着雨水显得尤为狼狈。
　　保安彼此对视了一眼，大致明白是什么事，都没有拦着。
　　等到那两人都疼得起不来身，他又踢了两脚，才收回手，微喘着气，摆了摆手，保安把那两个人拉下去。
　　他回头，程初脸埋在腿里，没有一丝光亮照着，小声地啜泣。
　　“没事了，把手松开。”
　　陈初还握着那支笔，被她紧紧地用力攥着，他的手俯上去。
　　“周…周…”程初断断续续的轻喃，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雨水打在她脸上，冰冷冰冷的。
　　“先别说话。”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她的手，白皙的皮肤上印着指甲印，隐隐出着血。
　　他把她手里的笔拿掉，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程初，我在呢。”
　　程初对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熟悉的安慰，呼吸着许久没有接触过的温度，她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
　　她真的害怕，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周…周余迟…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程初在他怀里哭着说，上气不接下气。
　　周余迟更紧环住她，把她抱起来，到酒店大厅，服务员给她端了杯热水。
　　周余迟熟练地喂给她，有两年没有做这种事，却毫不生疏。
　　程初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周余迟已经把她脏掉的外套脱掉，检查了她身上没有受其他的伤，稍微放心，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
　　程初看向他，眼睛通红，还泛着水意：“我想去洗脸。”
　　周余迟抱起她，程初没有挣扎，到了洗手间才放下来。
　　程初打开水龙头，水是冰凉的，她一遍一遍洗着脸，直到脸庞被洗得发红，到生疼。
　　“程初。”周余迟握住她的手，用纸巾细心擦拭着，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沉下声音，“没事了，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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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周余迟有一阵后怕，若不是他正好在前台办理手续，听到了微弱又熟悉的声音，随意往外面看了一眼，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周余迟仔细顺着她因为刚刚的挣扎，糟乱的头发，马尾辫坠了下来，他便把皮筋揪下，让乌黑的长发散开，五指代替梳子从细细的发丝拂过，用刚刚拿来的毛巾擦拭着。
　　程初在他怀里动了动，抬起头：“周余迟。”
　　“嗯？”
　　程初稍微缓过来：“我刚刚…吓到了…”
　　“嗯，还想回家吗？”
　　程初摇头。
　　“开个房间，休息一下。”
　　程初找到自己衣服，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本来是要坐飞机的，后来航班取消，就来这里了。”
　　周余迟去拿身份证的手一顿：“要去哪里的？”
　　“上海。”
　　若不是这场风雨，他们还不会遇到。
　　周余迟淡淡应了一声，拿着身份证，去前台查了她的房间，把她送回屋里。
　　周余迟把热水调试好，空调开到恒温，打电话叫了几个菜。
　　“先去洗个澡，等会出来吃些东西。”
　　程初在手机里给爸妈报了声平安，没有说刚刚的事，她从包里拿出换洗衣物，犹犹豫豫地看着周余迟。
　　“我不走，等你出来。”周余迟从一直看着手机中抬眼。
　　程初点头，迅速地洗好出来时，桌子上已经放好了饭菜，她拿着筷子吃了几口，周余迟就一直在边上坐着。
　　这是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遇见，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比以前还要高，比在学校展板上的照片好看多了。
　　不过20岁的少年，气质已经少了锋芒，多了份成熟。
　　又熟悉，又陌生。
　　“在这里上学？”
　　“是。”程初喝着手里的汤，刚洗过的头发半湿地搭在肩上，穿着软和的家居服。
　　周余迟把散到嘴边快要被吃进去的头发拂到她耳后面，程初条件反射地看向他。
　　愈发清澈的眼睛，没有了小时的婴儿肥，周余迟说：“变漂亮了。”
　　程初被说得脸红，自从上大学来，有很多人说她漂亮，本来还不习惯，后来就把这当作别人的礼貌性语言。
　　可听到他夸自己，她还是忍不住的悸动。
　　“谢谢，你也是。”还和以前一样，他说一句，她回一句。
　　周余迟笑，“虽然这句话夸男人并不很好听，不过，我接受。”
　　程初低头不理他。
　　周余迟停了片刻，接着问：“在哪个学校？”
　　“……B大。”
　　周余迟扶额：“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了。”
　　程初问：“哥哥会丢下妹妹两年吗？”
　　两年，周余迟完全离开她生活的两年，虚无缥缈地像梦。
　　程初的这句话，让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周余迟离开前的那一夜，她表达心事的那夜。
　　她败得溃不成军。
　　后来，她要放弃。
　　可周余迟就像毒药一样，中毒深入骨髓。
　　周余迟俯下头：“是我的错，应该多联系叔叔阿姨的。”
　　程初垂眸：“没怪你。”
　　“程初，来这里是找我的吗？”周余迟突然问。
　　程初顿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晦暗不明，没有丝毫感情。
　　程初摇摇头，“不是。”
　　得到回答，周余迟明显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明天几点的航班？我找人送你。”
　　程初考虑了一下：“我不想去了，明天回学校。”发生这样的事，她暂时哪里都不想去。
　　“行，那明天送你回去。”周余迟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了一下，打电话叫人来收走。
　　时间已经很晚，如果不是航班取消，程初此刻人已经在上海了。
　　而不是面对着一个男人，犹豫着要怎么睡。房间和床只有一个，程初也知道，他出现在酒店，肯定也有自己的房间。
　　可是……
　　还未等程初想出来办法，周余迟从酒店柜子里拿出一条多余的被子，“我睡沙发，你睡床。”
　　沙发并不大，周余迟躺着肯定憋屈。
　　“要不，你回房睡吧？”
　　“我走了你不是害怕么？”周余迟已经利落地把被子扔到沙发上。
　　“……”说得非常对，可睡沙发肯定没床舒服。
　　“你别睡沙发。”程初想着办法，“咱们去换个房间。”
　　周余迟躺在沙发上，随口说：“问过了，没有。”
　　程初想了想，把床上多余铺着的被子扯下来，走到沙发旁，让周余迟下来，在沙发上又铺上厚厚的两层。
　　“这样软一点。”
　　周余迟用手按了按，笑了笑：“比床还软，要不你睡这里？”
　　“…！”程初立刻回自己床上躺着。
　　只是躺着，她睡不着，沙发那里也静悄悄的，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程初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起刚刚的谈话，眼角悄悄流出一滴泪。
　　她早该知道的，她不该来这里。

　　第二天早上程初刚醒来，周余迟已经不在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外面还下着雨，只是没有昨夜的大。
　　她拿手机取消了航班，打电话告知姑姑自己不能去，又和爸妈说了一声。
　　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让自己醒了醒脑，这才去收拾好包，去楼下退房。
　　前台小姐拿着房卡，问着：“请问是程初小姐吗？”
　　“是…”
　　“周先生给您安排了车，您稍等一会儿，车马上就到。”前台用着标准的微笑。
　　程初点头，说了声谢谢。
　　没多长时间，车就到了，是一位中年司机，看到她又确认了一次身份。
　　程初坐上车，前面的司机把副驾驶上放着的早餐给她递过来，开口：“程小姐，余迟吩咐说买给您这些，看合不合胃口？”
　　豆浆和饭团，程初拿着袋子道谢，这位司机看起来和周余迟很熟的样子，问道：“他…去哪了？”
　　司机看着前方的路况，回答：“本来是准备昨晚去上海的，航班取消了，今天早上又取消了行程，后来有朋友叫他有些急事，我就先把他送过去了。”
　　程初点点头。
　　所以昨晚，周余迟本来也是要坐那趟航班飞上海的。
　　司机看程初魂不守舍地，“程小姐，不然你给余迟打个电话？”
　　程初摇摇头，她只有他以前电话号码，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着：“我叫程初，叫我程初就好。”
　　司机点头，对这个女孩子印象很好，他突然想到什么：“余迟和我说过你，你是他在A市的邻居，是吗？”
　　程初点头。
　　司机多看了她几眼，介绍了自己：“我姓张，余迟叫我张叔，你也叫我张叔吧。”张叔开着车，看着前方和她说着。
　　“好，张叔。”
　　张叔对北京很熟悉，走的路都不是很堵，很快到了学校门口，程初本想在门口下车，却没想到车子直接进了学校。
　　学校一般不会让外面的车进入。
　　程初没多问，张叔直接把她送到宿舍门口，程初又道了声谢。
　　回到宿舍把东西收拾了，程初抱着昨晚换下的衣裳，在洗衣机前徘徊了半天，拿出袋子把衣服装了进去，扔进垃圾桶。
　　她有些恶心，想想还是一阵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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