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

　　电玩城里跳舞机的音乐动感时尚，不时还伴随着围观人群的叫好声和尖叫声，这些都很好地掩盖住了这个小角落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凌项风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瞪着旁边笑的天花乱坠的司小竹。
　　“你你你差不多得了啊！我怕黑怕鬼怕虫子！有问题吗？”凌项风一鼓作气摊了牌，将自己的老底儿抖了个干净。
　　司竹揉着笑痛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没问题，我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什么？就是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好像什么事情都入不了眼的凌帅，居然在一个游戏上吃了瘪，很少爆粗口的凌项风偶尔真情实感的骂那么一句，听起来还挺带劲的。
　　“我哪知道中途还会有人进来啊！没看见里头有人吗？真是…”凌项风无力地解释着。
　　“凌教练，你说的对，我…我都懂…”司竹紧抿着嘴，脸憋得通红，忍了半天又一口喷了出来：“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项风。”一个温柔的声线突然入耳，司竹的笑卡在了牙缝儿里，僵在了脸上。
　　身着红色丝绒长裙的女孩款款走来，一头如墨及腰长发丝丝优雅，她在凌项风面前站定，眼神片刻在司竹身上流转，而复又移回凌项风身上。
　　她明丽笑容中带着几分腼腆：“你没事吧？刚才吓到你了？”
　　凌项风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在小黑屋里看见的那颗头就是她，她今天的这身打扮加上她这一头长发，放在光线不好的地方，再配上刚才的诡异氛围，也不怪能把他吓了一跳。
　　司竹这个时候已经不再笑了，没想到千防万防也没防住，一声“项风”让她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
　　“这位是？”那女孩转向司竹，礼貌性地笑了笑，笑容不像刚才那样自然，两个女生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司竹没有丝毫躲避地和她对视着，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可能是疯了想让我在迎新晚会上跟她一起对唱。”脑中的搜索引擎敏锐地捕捉到了记忆中的这句话，夹带着桂花香和一丝不明的酸味穿梭回了画展当天的那棵树下，司竹想起了莹白面上的那抹红晕。
　　司竹勾起嘴角，也报以礼貌性的微笑示意，道：“你好，我是司竹，是凌项风的朋友。”
　　“是徒弟。”一直没说话的凌项风突然插了一句，语气中还有几分理直气壮，不出意外地接收了来自“徒弟”的几个白眼儿。
　　长发女孩悉数将二人之间的微妙互动看在眼里，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彬彬有礼：“你好，我叫黎念笙。我是项风的…”
　　念念不忘，凤管鸾笙。谪仙般的名字，司竹心想。
　　“你在这儿继续玩吧，”凌项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下一句的自我介绍，径自与她擦身而过，回过头来看向司竹，向前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过来，“走吧。”
　　司竹看到黎念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掉，她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凌项风会这样不留情面地直接走人。
　　司竹客气地冲她点了点头，才跟着凌项风的背影走出了电玩城。
　　红色的裙摆静静垂在空中，兴不起一丝波澜，艳烈的颜色映出女孩眼底的火光。
　　凌项风倒是没忘记去寄存处领回两块滑板，他将两个滑板交叠着搂在左手里，右手摆弄着手机，好像在翻看什么资讯，司竹隐约瞟到一张颜色鲜艳的大海报，寥寥几笔绘着滑板的简笔画，设计风格很狂野。
　　司竹讪讪地和他并肩走着，好几次想伸手分担一块板，可是凌项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静，于是她只好作罢。
　　片刻后，实在是有太多好奇的司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啊？”
　　凌项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蹦出两个字：“不熟。”
　　司竹心里再次冒出了熟悉的一句话“我信你个鬼！”不熟人家一口一个项风喊得那么热乎，自己到现在也只敢连名带姓地喊…
　　不过很快司竹就飞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女生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这个黎念笙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但以凌项风的性格绝对不会欲盖弥彰，他说不熟肯定是真的不怎么熟，况且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凌项风察觉身旁半天都没动静，才从屏幕上转移了视线，向右侧扫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徒弟”带着满脸的不相信和眼神中大写加粗的问号正盯着他呢。
　　凌项风放下手机无奈道：“邀请我去表演，我拒绝了，说过几句话，这算认识？”
　　司竹大概是没想到凌项风真的会开诚布公地跟她解释，眉宇间顿时舒展，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调侃状的表情：“也是，咱们凌帅可是接传单接到无感的人呐～我等望尘莫及！望尘莫及！”最后两个词她还故意加重了语气，这次换凌项风哑口无言了。
　　对话并没有进行多久，两人从扶梯下来，顺着人流准备进旋转门。
　　外面已经擦黑了，秋日的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此刻黑暗伴着漫天细雨倾泻而下，与白日里的明朗形成鲜明对比。
　　旋转门周围的人倒是不多，因此并不拥挤。司竹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步履缓慢的大叔，就寻思不跟着挤，进下一个隔断，没想到凌项风此时的速度像一只溜滑的泥鳅，一个没捞住就和那个大叔一起钻进了那个隔断里。
　　“…”司竹无法，也快速跟着进了下一个隔断。与此同时她感到身后掠过一阵风，有人也快步和她进到了同一个空间里。
　　商场旋转门是自动的，匀速地旋转着，此间不过5秒左右，但是身后那人的声音还是完完整整传进了司竹的耳朵。
　　他应该是在打电话，对着电话另一头道：“老大，档案送到了，但是他还没完全信任我。”
　　司竹感觉这对话仿佛间谍在窃取情报一般，想着大概是哪个公司之间的内部斗争，便也没有留心再听。
　　旋转门到位的时候，身后的那人像是赶时间一样挤着司竹的肩膀抢先走出了旋转门，一边走手机也没撂下过，而他电话另一头像是在发布什么指令，这人听得仔细还一个劲点头，右手向后捞起了深色外套后面的帽子，往前一扣盖住了自己的头，快步冲入雨幕之中。
　　这个一身黑的人挤出旋转门的时候，司竹才漫不经心打量了几眼，这人左侧腋窝下夹着一个类似于公文包的物件，仿佛一个夜行侠，走得飞快，司竹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脚上。
　　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如绒毛般细密的雨丝在路灯光晕的映衬下翩翩起舞，雨滴的砸地声和行人的脚步声混合成一篇交响乐章，心照不宣地将整个城市推向一个喧嚣的深夜。
　　“下雨了，”提早一步出来的凌项风扬手探了探雨的大小，“还好不大，一会儿打车走吧。”说罢，便伸手向后想掏卫衣的帽子用来挡雨，回手一掏居然摸到了一个尾巴～
　　于是当司竹收回望向那渐行渐远的人影的目光时，正对上凌项风同学和一只被迫倒挂着的皮卡丘大眼瞪小眼…
　　“你别告诉我我背着这玩意儿走了一路？”凌项风简直是从牙缝里磨出的这句话，大概恨不得当下将其粉身碎骨。
　　司竹怕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赶紧劈手抢过她的“战利品”，甚至还有点觉得面前这个自认为很酷，实则有时很奶萌的人此时此刻有点不解风情。
　　“怎么了？我觉得蛮可爱的！你不想要给我，我拿回去天天抱着睡觉！”司竹已经做好了当“守护神”的准备，凌项风没再说什么，他喉结上下一滚，重新捞起了帽子扣在头上，耸了耸肩膀，意思大概是“随你的便”。
　　凌项风四下打量了一番道：“我们得去车站那的路边，这儿不好打车。”说完看了看司竹，像是在思考什么对策，突然他搂着滑板的手臂一抬，冲着司竹的脑袋就呼了过去。
　　司竹下意识地向后一躲，眼神略带惊恐。
　　“…”凌项风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一脸无奈地问，“你躲什么？”
　　“我…我以为你要抡我…”司竹依然保持着双手护头，缩脖弯腰的姿势。
　　“你…我抡你干什么？”凌项风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小括弧在此时攀上了嘴边，“给你挡雨，过来。”
　　司竹闻言才慢慢站直了，往他身侧靠了靠，凌项风抬起那侧手臂，将滑板横过来，以板面的宽度为她撑起了一方天地。
　　风儿用他的方式护着幼竹，冲进雨幕，走过广场，穿过校园，最后在女生宿舍门口完成了自己今晚的骑士使命。
　　司竹在宿舍楼门口看着凌项风小跑着离开的背影，他插兜的左手以及整个左臂有点轻微的颤抖，滑板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以为撑得不久，实则所有暴露在雨夜中的时刻，都有一个坚实的手臂撑在头顶，这个男孩子，比她想象中更加细心，更加温暖。
　　还好雨不大，滑板虽然挡不住一些飘零的雨丝，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司竹虽然衣服上有一些雨渍，但是头上和脸上还是干干爽爽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推开寝室的门，只见洛芷欣穿着睡衣抱着粉红豹坐在寝室正中心的椅子上——那是她从自己桌子旁边挪过去的：“让你早点回来，说有大事宣布！说！去哪儿厮混了？出息了是不是！”
　　“…”司竹被这劈头盖脸地一顿质问弄得哭笑不得，举起右手的滑板挥了挥，意思明确：还能干嘛？强身健体去了呗！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都看见了！说，刚才楼下那个戴着帽子在水坑上一窜一窜像兔子似的货是谁？”洛芷欣掌握了第一手证据，理直气壮地质问。
　　一窜一窜的兔子？要是凌项风知道自己获得了这么个鬼畜的形容词，会不会当场撅板儿发飙？
　　“呦呵？”洛芷欣将粉红豹向上铺潇洒一扔，粉红豹由于双腿过于修长，只身体上了铺，还有一半的腿郎当了下来。她起身朝司竹走了过来，捏住皮卡丘的尾巴，将它从司竹怀里拽了出来：“这又是什么？你不是向来都不喜欢毛绒玩具的吗？”
　　司竹连忙伸手去捞，却被洛芷欣一旋身躲开了，无奈之下，司竹没继续与她纠缠，哭笑不得地道：“一个证明我实力的战利品。哎呀快别闹了，快宣布你的大事吧！”
　　已经抱着一包薯片在床上刷剧的墩儿探出了一颗头，右手翘着兰花指捏着一片薯片，笑盈盈地问：“竹子，下周不就十一长假了嘛，我猜你肯定没有抢到回家的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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