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一天，渣攻失忆了

　　初夏，朝阳明媚。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照在裴奕白皙的脸上，照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睑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半梦半醒之间，思维还未清醒的时候，昨夜如梦如幻似真似假的“记忆”像是泡沫一样浮上意识的表层。
　　裴奕慵懒地动了动身体，又用手指攥住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回味着昨夜的梦境。
　　又是那个人，那个在他梦境中时常出现的人，用他高大的身躯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笼罩在怀里。
　　裴奕回忆着梦里那人用侧脸在自己头顶轻柔摩挲的触感，梦里那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怎么又喝了这么多……臭烘烘的。”
　　他想起梦里的自己老大的不乐意，用尽全身力气要把人推开，却又被那人拉扯进怀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别动，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于是，梦里的自己就乖巧的不动了，在梦里，他甚至能够真切地感觉到那人温热的体温和他身上独有的、让人沉迷的气味，感觉到他的手指隔着衣料在自己的脊骨上划动。
　　夜深沉沉的，梦中的一切都没有颜色，也没有光亮，他却感觉到一种能够将他溺毙的满足感，仿佛徜徉温暖的洋流之中。
　　他沉溺在这样的梦境中，几乎不想醒来。

　　只要不睁眼，他就可以再多回味片刻。

　　有时候，裴奕觉得这样的梦境几乎比露骨的春梦更加羞耻。
　　梦里的自己与现实的自己几乎是完全割裂的，在梦里，他不再是现实中可以以独立和强大的姿态面对一切的那个人，相反，他是柔软的。这样不断出现的梦境，也许正是他真实内心中最深层的一面，也是他最不愿面对的渴望。
　　更加令人羞耻的是，他常常感觉到一种诱惑——彻底在这样的梦境中沉沦，不要再回到荒凉的现实。
　　——没有什么，比这些梦境更能直指他的软弱。

　　但，梦终究会结束，现实哪怕再冷酷荒凉，也总有醒来的时候。
　　裴奕深深呼出一口气，翻了个身，纵容自己在对梦的回忆中沉溺最后几秒。

　　后来……在梦里，那个人还是放开了他，果然，连梦中人都不愿意让他太过沉溺。
　　他把自己从身上扯下来，安顿在被窝里，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毛巾，毛巾是温热的，他甚至能够回忆起梦里那种让人感到舒适的触感。
　　那人半跪在自己身侧的床上，面庞离自己很近，额前的头发似乎垂在了自己脸上，痒痒的让人心慌。
　　接着……他看到那人起身，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他看到了那人的面庞——
　　……
　　封屿宸？！

　　裴奕“腾”的一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脑仁在猛烈的震荡下针扎似的疼，裴奕“嘶——”的一声，用手捂住额头。

　　他怎么会梦见封屿宸？！
　　他怎么会把封屿宸的脸安在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人身上？！
　　说不好听一点，这简直就是一种玷污！！！

　　真是阴魂不散……
　　垃圾渣攻，坏我美梦。

　　裴奕心里一阵烦躁，捂着脸又揉了揉头发，接着用手指揉揉眉心，直接起身，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
　　冰冷的清水将他的烦躁稍稍冲淡了一些，他抬起头，拿起毛巾准备擦脸的时候，手指却顿了一下。
　　——毛巾是湿的。
　　他昨天刚换的新毛巾，应该是干的才对。

　　裴奕有种不好的猜测。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
　　但是下一秒，他又从镜子中透过洗手间没关的门，看到了床头的立柜，一个画面忽然就在脑海中闪过——
　　自己似乎想要往阳台上走，嚷嚷着要去吹风，而梦里那人从立柜旁拦住自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无奈地说：“好了，你喝醉了，快去睡觉……”
　　这一幕中的那个人，依旧是封屿宸的脸。

　　……操。
　　……自己是疯了吧？

　　裴奕胡乱的擦了一下脸，将毛巾随手搭起来，来到床边拿起手机，给裴旭去了个电话。
　　“喂？”过了半天那边才接起来，裴旭声音沙哑，一听就没睡醒。
　　“封屿宸醒了吗？”裴奕问。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声音。
　　“喂？”裴奕有些烦躁：“你在听吗？”
　　“……你不问问我醒了吗，先问封屿宸醒了吗？！你哥我昨天照顾了你半夜，把你送回家还把你安顿在床上，好晚才回家，这才几点你就把我弄醒，还一上来就问封屿宸？”裴旭的声音在愤怒中终于有了几分中气，“你有没有良心！”
　　裴奕张了张嘴，瞬间有点心虚——这样说起来，似乎是有点没良心。
　　他倒是觉得奇怪，他这个哥哥，到底是为什么良心发现了，现在对“裴奕”这么好。
　　就是因为他离开了封屿宸？

　　“所以……”裴奕又问，“昨天是你帮我擦了脸？”
　　“不是我能是谁啊？”裴旭气呼呼地吐槽，“小没良心的，到现在连声‘哥’都不叫。”
　　裴奕：“……”
　　第一次见到裴旭，裴旭就对自己一张嘲讽脸，这声“哥”，他叫起来确实有障碍。
　　不过最近，他对裴旭的印象，莫名的就有所改观。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原著中的裴旭十分不真实，真正的裴旭性格根本没原著中描述的那么高高在上又唯利是图，反而直的可爱，并不让人反感。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裴旭对自己的态度，竟有些莫名的亲昵。

　　裴奕犹豫了一下，一声“哥”就出口了。
　　“哥，昨天……谢谢。谢谢你照顾我，也谢谢你带我见几位导演。”
　　这次轮到裴旭语塞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裴旭才有些不自在地说：“谢什么……你到底是我弟弟……好了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我继续睡了啊。”
　　裴奕赶紧说：“等会儿！封屿宸怎么样了你还没告诉我呢！”
　　“搞半天还是为了封屿宸！”
　　裴奕睁圆了眼：“谁为了他，我就是问问！”
　　“行了别惦记了，没醒呢，不然彭特助那么严谨的人，能不告诉你吗？”
　　裴奕百口莫辩：“我没惦记……”
　　“没惦记最好，你可要记住当初给我的承诺。”裴旭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裴奕的心突地沉了一下。
　　可是还没等裴奕有什么反应，裴旭就打了个呵欠：“困死我了，还有什么事儿等我睡醒了再说啊，挂了。”
　　那边声音刚落，听筒中就传来“嘟嘟”的响声。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放下手机，裴奕摊平在床上。
　　梦境不可信，喝醉之后的梦境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所以为什么封屿宸会出现在他梦里？
　　……大概，是因为他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吧。

　　前一天晚上和他相谈甚欢的郑导，名叫郑一诚。裴奕回来之后查了不少关于郑导的信息，他在国内也算是一线导演，不过不拍电影，拍的全都是电视剧，正剧和网剧都有尝试，口碑一直不错，据说不管原剧本如何，到了他手里，总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郑导私下里为人随和，拍戏的时候却严肃，爱骂人，但也惜才。那天晚上，裴奕因为酒和他聊到了一起，但这并不代表郑一诚就会高看他一眼，之后他能不能得到郑导青睐，恐怕还得用演技说话。

　　那晚虽然喝的烂醉，但裴奕还没有忘记和郑导的约定，五天之后，到他的剧组去试镜。
　　那晚聊天的时候，裴奕也没避讳，在郑导问起他以前演艺经历的时候，直接就说以前都是他哥哥把他塞进剧组，内定的，所以实际上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次试镜——这些信息在原著中只是提了一句，大多是裴奕从原主以前留下的信息里得知，或者从经纪人罗诚那里套来的。
　　裴旭在一旁听的直翻白眼，不断给他使眼色让他少说几句，可偏偏他的直白让郑导另眼相看：“这都敢说，看来小伙子对自己现在的演技很有信心嘛！”
　　裴奕连说“不敢不敢”，却没想到，郑导下一句就直接说：“我的新剧里有个角色，我看适合你，明天我就让助理给你发剧本，过几天去试镜，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好不好？”
　　郑导问的客气，裴奕却知道这机会稍纵即逝，不管角色如何，赶忙答应下来。
　　就算不喜欢角色或者没选上，积攒一下经验也是好的。

　　于是，在裴奕酒还没全醒的时候，他就拿到了郑导助理送来的剧本片段。

　　有些剧在开拍之前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演员在确定角色之前往往并不能拿到完整剧本，有些甚至连片名都不知道。
　　交到裴奕手中的，就是这样一份无名剧本，只是交代了基本的人物设定，然后给了场景片段而已。准备时间非常有限，很是考验演员功力。
　　郑导给的考题，不算简单。

　　午饭之后，裴奕靠在窗边的躺椅上，开始细看拿到的剧本。
　　剧的名字虽然没给，但故事背景和角色设定都是完备的。
　　这是一部架空的古装剧，讲一个前太子遗孤是怎么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到深入皇城韬光养晦，最终推翻篡位的暴虐帝王，匡正皇室，为百姓开太平的。
　　他要试镜的角色并非主角，但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名叫霍长昀，将军次子，主角在江湖结识的好友，为人温润博识，少年有成……然而这是一个悲剧角色。
　　他的悲剧，源于他被皇帝看上了。

　　裴奕看到这里，直接坐直了身体。
　　所以说……他要试镜的角色，原来，是个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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