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一天，渣攻失忆了

　　现在想来，裴旭已经说不清楚裴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了，但第一个发现的人，不是他们裴家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封屿宸。
　　最开始封屿宸说裴奕不是裴奕了，他还不相信，觉得封屿宸脑子有病，但后来的种种都向他证明，封屿宸的结论恐怕是对的。

　　他的弟弟裴奕，从小就是裴家最受宠的小少爷，性情十分单纯。小时候他体弱多病，但从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坚强懂事，温和有礼，内向，但精神世界极为丰富……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弟弟。
　　但不知从何时起，裴奕的眼神变了。
　　从外表来看，他还是温和内向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裴旭总觉得，某些时候，他的眼神十分精明。
　　那是一种让人感到不适的精明，仿佛时时刻刻都想从周围人身上攫取些什么。

　　以前面对封屿宸的时候，裴奕总是害羞的，礼貌且克制，但裴奕变了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接近封屿宸。
　　那个时候，裴奕高中都还没毕业，以前明明和封屿宸接触不多，却对大他五岁的封屿宸有种突如其来的狂热。
　　最开始还比较温和，到了后来，简直就可以用“疯狂倒贴”来形容。
　　虽然不知道封屿宸为什么那么的了解裴奕，但后来的种种迹象让裴旭不得不承认，封屿宸对裴奕的判断是对的——在这具身体里的，绝对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弟弟。

　　玄幻吗？玄幻。
　　气愤吗？裴旭气的简直想杀了裴奕身体里的那个灵魂。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某次封屿宸醉酒之后吐出的那句话——
　　“我爱他。”
　　当时，封屿宸一手拿着喝的只剩小半的威士忌，整个人颓丧地陷在沙发里，被昏暗的阴影包裹。
　　那张素来冷淡的脸上满是脆弱和悔恨：“我爱他……我对不起他。但我没有机会了……他最后还是不肯、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他恨我，他不会原谅我……”
　　裴旭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眼泪。

　　他小心地追问：“你说谁？”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封屿宸低声回答：“小奕……是小奕。”

　　……

　　在这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原来封屿宸是爱裴奕的。
　　他们之前接触的机会明明很少，而且裴奕开始变了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们之间哪来的深爱和“对不起”？
　　这在裴旭心中至今都是个巨大的谜团。
　　但那晚，封屿宸的痛苦绝不是作假。

　　后来，封屿宸始终未变的深情让他更加确信，封屿宸和裴奕之间绝对是有什么前世情缘。
　　毕竟都已经发生了灵魂转换这种事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是对于那段过往，封屿宸绝口不提。

　　裴旭只知道，每年到了一个特定的日子，封屿宸总会去一趟东郊墓园，但据他所知，那里并没有埋葬封屿宸认识的人。
　　所以，那里究竟埋葬了什么？
　　算起来，就快要到那一天了。

　　*
　　这一天早上，封屿宸一早就到了东郊的墓园。
　　在重生之前，这里有一个他亲手埋下的墓碑。

　　重生之后，这里没有了那块墓碑，曾经的位置还在，但墓碑上年轻的照片换成了一个老人慈祥的笑容。
　　但封屿宸依然每年前来。
　　不是为了祭奠，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不要忘记。
　　——如果连自己都忘记了他，他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果他还没有死呢？
　　——如果，他还会回来呢？

　　墓园外，司机从车上下来，关上了车门，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今天天气凉爽，特别适合扫墓，虽然他也不知道封总到底是来扫谁的墓。
　　他正准备抽一根烟，就见封屿宸从墓园门口出来了。
　　司机赶忙把香烟塞回口袋，为他打开车门，心想封总这次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坐进车里，他就听见封屿宸说：“去鹤园。”

　　鹤园？
　　那是封屿宸常住的别墅，不过他最近并没有住在那里——那里现在关着封总那个闹腾的小情人裴奕。
　　每年的这一天，封总不是最不愿意见到裴奕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东郊到鹤园的路程不短，到达时，天已经黑了。
　　一进院子，封屿宸就听到从裴奕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知道，过不了多久，那里还会传来他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展露的轻松笑声。

　　裴奕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他直播的时候只需要他的吉他，于是地点总还是选在自己的卧室。
　　这间别墅的卧室每一个都很大，这个也不例外，足够放下他的直播设备，并且给自己留出充足的直播空间，并且不露出床铺。

　　今天的直播开始的有些晚，除了裴奕自己的歌以外，他还唱了几首近来学到的其他人的歌曲，免得粉丝们觉得他的目的太纯——或者目的不纯。

　　无论世界如何变幻，那些并不相识但却喜欢他的粉丝们还是那么可爱。直播结束之后，裴奕心情很好，拿着吉他下了楼，那里有一个在他的要求下新添置的吉他保养柜，放在那里总比随意地放在自己房间要好。

　　裴奕背着吉他走下楼梯，整个别墅中空荡荡的，显得他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就在他下到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过来。”
　　“！”
　　裴奕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眼看着吉他要碰到墙壁，他连忙用手挡了一下。
　　手掌的力道落在琴弦上发出“嗡”地一声。

　　裴奕站稳了，强压下急促的呼吸，闭了闭眼睛。
　　又是封屿宸。
　　又是那句欠抽的“过来”。
　　这一次，他的出场方式更是不同。
　　客厅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一片。裴奕下楼的时候只开了楼梯处的灯。
　　封屿宸来了也不说，就这样任由自己陷在沙发里，从明亮的楼梯处根本就看不见。
　　裴奕这次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看，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黑暗。

　　裴奕忍着怒气打开了客厅的灯，看向沙发上的封屿宸：“你过来干什么？”
　　“听你的歌。”
　　裴奕：“……”妈的疯子，最近越来越不正常。

　　裴奕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琴房把吉他放下。
　　他改歌的手稿还乱七八糟地放在钢琴的琴盖和一旁的桌子上，还有一些工作没有结束，原本他还想继续，谁知又来了不速之客。
　　他收拾好手稿准备出去，站起身来，又停住了动作。
　　——他在这里呆的挺久了，并不见封屿宸过来。

　　他这是在躲什么？
　　所谓“不速之客”，根本不能算是客，只要封屿宸不来招惹他，他大可以当封屿宸不存在。
　　晚上是漫漫长夜，现在还不到九点，他就躲进房间里做什么？

　　裴奕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纸张，翻到了自己觉得有问题的部分，继续手里的工作。
　　电子琴被打开，一串流畅的音符从指尖溢出，裴奕却皱了皱眉——那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他开始思索、重组、更替……音符渐渐变得破碎，而他也渐渐沉浸于其中，将客厅里的“不速之客”彻底抛诸脑后。

　　直到他改完了那个部分，觉得手里的歌变得顺畅和满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放下手稿，将整首曲子从头到尾演奏了一遍。
　　很好。
　　完美。

　　他从方凳上起来，转过身，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开了，而封屿宸此刻正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裴奕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背对着封屿宸，背脊挺得笔直。
　　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封屿宸不答。

　　裴奕干脆闭上眼睛，手指落在键盘上，奏响了一首钢琴曲。
　　这首曲子封屿宸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却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狂风骤雨，以及弹奏着内在深深蕴藏的爆发力。
　　裴奕是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更是在驱赶自己。
　　他明白，但他没有离开。

　　一曲终了，裴奕心中的憋闷的感觉终于释放干净了，但仍觉得心累，他再次开口：“你这样有——”
　　他还没说完，声音硬生生地卡在了喉间。
　　“别动，”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听起来似乎比他还要疲惫，“让我抱一会儿。”
　　封屿宸就这样从身后抱住了他，体温隔着衣物从身后传来，将他笼罩在一片暖意之中。封屿宸的手臂将他环住，却没有前几次让他惧怕的力道，似乎只是想要在他身边得到一丝喘息。
　　这一瞬间，裴奕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梦境中的一幕。
　　——在他的梦中，那对恋人就曾这样，在钢琴前相拥。
　　他心软了一瞬，大脑中一片空白。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把封屿宸推开。
　　他在封屿宸怀里局促地僵硬着，直到封屿宸在他耳边一声叹息。
　　“你真的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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