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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景德帝借“春猎”之名,费劲心思将兰谦拖了整整一日,一心盼着及早抓回沈姝,神不知鬼不觉,将这场荒唐闹剧消弭于无形。
是以,他一回宫,甚至顾不上用早膳,便心急如焚地传沈麟至宣政殿,询问捉拿结果。
“人呢?!”
龙座上的景德帝瞪圆了眼睛,苍老的脸上酝酿着隐隐怒气。
“儿臣办事不力,请父皇责罚!”
大殿正中,沈麟扑通一声,跪得笔直。
“朕要的不是责罚,是人!”
景德帝看着沈麟这个样子,心下凉了几分,他起身下台阶,一步步走到沈麟身边,冷着声线,厉声质问,“说,你是不是故意放走她的?”
“是!”
沈麟目光澄定,答得掷地有声,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
“混账!”景德帝龙颜大怒,指着沈麟的鼻子骂,语气里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你当真以为朕不忍罚你么?”
“儿臣不敢!”
沈麟嘴上谦卑敬畏,面上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得景德帝胸腔中的怒火滋滋直冒,简直下不来台,他握紧了拳头,硬了硬心肠,疾言厉色道:“来人!”
听这口气,皇帝显然震怒,誓要拿太子狠狠惩戒一顿。
殿内侍立的众人吓得魂不附体,通通匍匐跪地,为太子求情。
内侍总管杨公公察言观色,爬到景德帝脚下,磕了几个响亮的头,声情并茂地苦心规劝:“太子仁爱,顾念手足情深,这才一时昏了头,陛下开恩呐!”
其实,景德帝一点也舍不得真的惩罚沈麟,毕竟沈麟是他的血脉,他的香火,他的心肝宝贝啊!
见奴婢们纷纷恳求他网开一面,景德帝赶紧顺着一个台阶下了,冷哼一声,挥手作罢,“起来吧。”
众人谢恩,杨公公熟练地爬起身,第一时间去扶沈麟。
恰在此时,一名小内侍步履匆匆进了殿,躬着身子禀告:“陛下,锦衣侯求见。”
“宣!”景德帝不敢怠慢,正了正脸色,重新回到龙椅上端坐。
兰谦在内侍的带领下优雅地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侍从,以及几十只系着大红绸带、方方正正的朱漆鎏金檀木箱子。
兰谦朝龙椅方向拱手作揖,算是行过了礼数。
觐见皇帝,却不下跪叩拜,放眼整个天下,敢如此行事的,也就只有兰谦了。
然而,景德帝丝毫不意外,兰家权势滔天,荣耀满门,早已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这是他绞尽脑汁特许兰谦的恩典。
“无须多礼,快快平身!”景德帝笑容满面地步下台阶,看着殿中的木箱不解其意,疑惑地问道,“爱卿这是作甚么?”
兰谦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提醒道:“陛下,可还记得昨日应允过什么?”
昨日狩猎大赛,为鼓励军心,也为讨个好彩头,景德帝曾放言,拔得头筹者,他将给予重赏。兰谦既然脱颖而出得了魁首,这封赏自然不能吝啬。
“当然!不知爱卿想要什么?”景德帝含笑附和。
“臣不要赏赐,只求陛下应我一件事。”兰谦指了指满屋的箱子,眼神里写满真挚和诚恳,“臣今日特来向九公主提亲,还望陛下成全!”
景德帝听了,脸上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谋划多年,这桩皇权与世家的联姻终于要实现了。
愁的是沈姝不知道逃去了何方,他该如何向兰谦交待?
“这……”景德帝目光闪烁,莫名心虚,不敢直视兰谦的眼睛。
兰谦敏锐地察觉出了异常,声音里裹挟着几分凉薄,几分不悦,“怎么,陛下嫌我兰家低门微户,配不上陛下的掌上明珠?”
“怎会?爱卿多虑了!”景德帝急忙赔笑,生怕到手的东床快婿飞了,满口应道,“这桩亲事门当户对,完美无缺,朕自然是同意的。”
“如此甚好。”兰谦眉头一松,转怒为喜,“帝姬殿下呢?臣想去看看她。”
景德帝心下一慌,想要阻拦却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朝旁边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想办法。
杨公公心性狡猾,脑子转得溜,脱口而出道:“帝姬殿下病了,不便见客。”
“病了?”兰谦听闻沈姝身体抱恙,心脏蓦地疼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呢?不行,我得去瞧瞧。”
说完,兰谦顾不得殿内众人,转身就要朝外走。
明珠宫的路,他是烂熟于心的,既然沈姝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便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探望,任谁也无法阻止。
景德帝大惊失色,快要急死了。
杨公公深谙圣心,赶紧联合几名宫人,追上前去将兰谦拦住。
兰谦眉头紧皱扫视宫人,然后转头质问景德帝,“陛下这是何意?”
态度之嚣张,口气之张狂,完全没有半点为人臣子该有的谦卑与敬意。
而身为九五之尊的景德帝,被臣下步步紧逼,却是不敢怒不敢言,懦弱得不像话。
沈麟看不下去了,对着兰谦直言:“你死心吧,小九不会嫁给你的。”
“你说什么?!”
兰谦愠怒,双拳紧握,骨指嘎吱作响,看着沈麟的眼光充满了敌视。
“孤说,你配不上孤的妹妹!”
沈麟挺直了胸膛,一字一句,毫不示弱。
兰谦:“你再说一遍!”
沈麟:“再说一遍又何妨?就算全天下的男子都死光了,孤的妹妹也看不上你,别再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实话告诉你,她已经远走高飞了,这辈子,你休想找到她!”
说完,沈麟高傲地扬了扬脖子,心中畅快淋漓。
然而兰谦根本无暇顾及沈麟言语间的嘲弄,满脑子只回响着一件事:沈姝逃婚了。
“陛下,这是真的?”兰谦双目猩红,显然已是极怒。
景德帝无言以对。
良久,殿内鸦雀无声,宫人们垂首恭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爱卿别生气,小九一时贪玩而已。”景德帝拉着兰谦低声下气,赔礼道歉,“朕保证,一定将她寻回来,尽快与你成婚。”
兰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侍从们留下箱子,疾步跟上。
景德帝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命内侍拟旨,下了逮捕令。
**
很快,捉拿沈姝的告示贴满了华京城的大街小巷。
“画像上的女子长得可真美!”
“废话!这可是冠绝华京,独步天下的云阳帝姬,能不好看么?”
“诶,你们见过这位帝姬吗?”
“好像见过,又似乎没见过……”
“嘁!”
街上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聚在张贴栏前交头接耳,喋喋不休。
紫玉回京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心下不由得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奈何告示栏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她根本挤不进去,便随手抓了一位路过的行人打听。
路人如实以告,紫玉道了一声谢,急着回去复命了。
**
常嘤嘤一早听闻了兰谦进宫提亲的消息,气得连饭也吃不下,此刻正心烦意乱地在大街上四处闲逛,丫鬟陪着她。
议论纷纷的嘈杂声传入耳中,常嘤嘤在密密麻麻的人墙前止住了脚步,颐指气使地吩咐丫鬟,“你,进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小丫鬟委身福礼,削尖了脑袋使劲儿往人群里钻,挤了好半晌,终于突出重围,看清了告示上的内容,她眼眸一亮,旋即挣脱重重人海,兴奋地朝常嘤嘤奔去,“小姐,是帝姬殿下,她悄悄逃出宫,走了。”
“走了?谢天谢地,太好了,这下子亲事肯定告吹了。希望她永远也别回来,最好死在外边儿,哈哈哈哈。”
常嘤嘤瞬间来了精神,一边恶狠狠地诅咒着,一边欣喜若狂,忍不住放声尖叫,毫无官家小姐该有的矜持与仪态。
丫鬟尴尬地望了望四周,所幸人声鼎沸,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
常嘤嘤得意够了,心中郁闷一扫而光,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神气,“走,陪我去绸缎店逛逛,我要做几身漂亮的衣裳,牢牢抓住兰哥哥的心。”
“小姐长得美貌,锦衣侯一定会迷上您的!”丫鬟笑眯眯地奉承。
常嘤嘤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带着丫鬟趾高气扬地走了。
**
将军府,书房。
霍玦铺开宣纸,伏在书案前,揽着衣袖提笔习字。
“事情已办妥。”紫玉言简意赅。
霍玦笔走龙蛇,挥墨如雨,连头也没抬,“好。”
紫玉撇了撇嘴,似乎早已习惯了霍玦的冰块脸,环顾四周,见案上放着几盘点心,正好肚子也饿了,便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嗯,你这点心真美味,比悦来客栈的强多了。”紫玉由衷称赞,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咽下嘴里的糕点,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渣末,“你猜,我在城外客栈遇见了谁?”
霍玦毫无兴趣的样子,依然全神贯注地埋头写字。
“你肯定猜不着!”紫玉自顾自地说起来,“是那日来典当的小姑娘,就是你在的那日。”
霍玦笔下稍顿,墨色点点晕染开来,写了大半的宣纸算是废了,他霍然抬起头,盯着紫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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