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目之光

　　为一酱选礼物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是三生却在为自己挑选合适的手表款式上犯了难。

　　电子表盘，通俗不大气。刻度表盘，时尚却实用性差。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数字刻度，且时分针头部都带有一颗亮晶晶钻石的款式。

　　他满意地带在手臂上观赏了好长时间，才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50块钱递给了店员。

　　回到医院的时间与昨天相差无几，而一酱妈妈也在三生与伴生吃完早饭的同时办理完出院手续。

　　今天阳光很充足，和一酱妈妈走在布满林荫的小路上时，三生的后背竟然有些微微湿热。

　　“这个，一酱会很喜欢的，他天天吵着要我买给他呢。”一酱妈妈先开了口。

　　“是吗，那就太好了。说实话，我不怎么了解孩子，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我只是照着他帽子上的图案随便挑了一个。”

　　一酱妈妈脸带微笑，若有所思地盯着三生：“不错啊，小伙子，观察够细微，而且长得还这么特别，以后女朋友有福了。”

　　三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呦，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女朋友什么的先放一旁，您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个‘特别’是什么含义？”

　　一酱妈妈笑了笑：“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你吗？”

　　三生仔细想了想，除了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几秒外，他真的没有收到过任何人对自己长相的评价。

　　他摇了摇头：“剪了头发之后，我哥说我丑，房东说我幼稚，还真没有人说我特别。”

　　“他们那都是调侃。三生，你真的很特别。而且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就是那种用帅气啊，英俊啊，可爱啊都形容不上来的那种特别。即使香菇头，也盖不住的那种特别。”

　　“好了，姐，你不用解释了，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三生和一酱妈妈都不禁笑起来。

　　“好，那不说这个。”一酱妈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了，你有什么想问的，想了解的就趁现在。”

　　三生知道一酱妈妈话里的意思，但是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还有什么可问的。喏，医疗器械厂商的名片还有残疾人康复中心的电话您都给我了，以后再遇到什么不能处理的情况我就给您打电话，到时候就要再麻烦您了。”

　　一酱妈妈的嘴角勉强撑出一个弧度：“你说的那些那都不叫事儿。好吧，你不问，那我就直接和你说。反正我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你，还有你哥哥能够了解一酱，了解我，了解这个社会。生活上的一切坎儿，只要忍一忍，狠狠心跨过去，就是回忆。”

　　心里的震惊和疼痛只有通过繁重的劳动才能缓解一二。今天运送的桶装水的数量是平日的2倍，这是三生在完工报业绩的时候猛然意识到的。

　　当然，在回到花园二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而那熟悉的肌肉酸痛和肩背涨疼的感觉又情理之中降临在他身上。

　　当他设想着泡在浴缸的温水里消乏解痛时，花园二居的门一触即开，客厅的灯光透过光洁如新的玻璃投射在院里的地面上，让整个小院都有了生气。

　　安世回来了，三生想。

　　三生进屋的同时，安世正慵懒地从浴室走出来。正月刚出，他就已经换上了浅蓝色棉质短袖睡衣。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子流下来，浸湿了他胸前的睡衣。

　　“好久不见啊，叔。”三生见到安世的瞬间竟有些兴奋，不过在安世抬头看到他脸上的疲倦时，三生心里突然沉了一下，“你这些日子出什么事儿了吗？”

　　“哎呦，真是好久不见啊，三辈子。可别说了。我整个正月都在拘留所过得。连汤圆都是警察同志做的好心分我一些，死人刘文雅，连口粥都不说给我送。”

　　三生心里更沉了，强烈的不安又涌上来，他说话又有些结巴了：“你，你不会去找一酱爸爸的麻烦了吧？你是斗殴进的拘留所吗？你怎么没有通知我呢，我起码还能帮你一把，就算打架方面我可能不如你，但是我会做粥，就算是通知我一声，让我去拘留所给你送粥送汤圆也行啊！”

　　听了三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安世停下了擦头发的手，由微微笑转为狂笑渐渐瘫在沙发上。

　　三生对于安世的反应更着急了：“你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安世收起了满口的白牙，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一把拉过三生：“来，坐这儿，好长时间没见了咱俩好好唠唠。”

　　三生压着心里的焦急和疑问，乖乖坐在沙发上端着安世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那个四眼佬再没去医院找过你们麻烦吧。”安世一边为三生斟第二杯水，一边说。

　　“没有去过了。对了，你看出来了吗，那个四眼佬他是一酱的亲生爸爸。”

　　“还用看吗，那个四眼佬自己都说过。”安世轻啜一口茶水。

　　“所以，你是知道了一酱为什么受伤所以又去找他爸爸麻烦了吗？”

　　安世倚靠在沙发上，嘴里吹着哨引来了大雕，大雕喵喵叫着，懒散地在安世胸膛卧下然后打起了呼噜。

　　“哦，那个我哪儿能知道，不过那个小朋友确实挺可怜的。听你得的话，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截肢是吗？和那个四眼佬有关系是吗？”安世手抚着大雕，歪着头看着三生。

　　三生有些不快地点了点头。

　　“你说，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呢，能把亲生儿子连人带水推到插线板上，孩子出事了还推卸责任，有找外遇的时间却没有去医院探望一眼的时间。”三生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喝尽。

　　安世拍了拍三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是呢，并不是所有的亲生爸爸对待儿子都像亲生儿子。哎，三辈子，你爸爸对你怎么样啊？”

　　对于安世突然的询问，三生突然有些慌乱。他脑子里对于爸爸的搜索结果排在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个位置的永远是赵东正。而过多对于赵东正的描述会牵扯到他不堪回首，也让他人难以堪受的过去。

　　“我对我爸爸印象不深，我和我哥过。”三生含糊而过，为了掩饰紧张和心虚，他给安世倒了一杯茶，反问道：“那你呢？”

　　安世低头用力地摩挲着大雕的后背，许久才抬起头迎上三生的目光。

　　“我没有去打小朋友的老子。”

　　三生怔住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刚刚还追问安世进拘留所的原因，一说起一酱就抛之脑后了。

　　“那你是怎么进的拘留所？”

　　安世有些无奈地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打的是自己的老子。”

　　三生惊讶地张大了嘴。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不光是因为他根本打不过张东正，而是他从骨子里带着的那股怂劲儿让他一见到张东正就膝盖瘫软，更别说在赵东正面前张牙舞爪，甚至是和他拳脚相见了。

　　不过，这种事发生在安世身上，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想起安世在医院仿佛失去了理智般教训一酱爸爸的情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安世身上带着的那种无所畏惧，甚至有些暴戾的气势，初次见识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安世突然盯着三生笑起来，这让三生有些惊慌无措，生怕他读出自己内心对他的评价。

　　“你眼神儿不好啊，三辈子。”安世开口。

　　三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双眼5.0，没问题啊。”

　　安世指了指客厅门：“玻璃全换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三生快步走到门口挨个玻璃检查了一下，果然每块玻璃都甑光如新，刚才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小院比平时亮堂，但是谁又能往这个上面想。

　　他想着又坐回到沙发上：“谁砸的？”

　　“我老子。”

　　“为什么？”

　　“混蛋耍混还需要理由吗？”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你亲爸爸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三生式连珠炮发问启动。

　　“三辈子，不是我告诉你，是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我希望你能感受到这个社会的美。”安世突然严肃地说道。

　　三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越界，他和安世还没有熟悉到掏心挖肺的地步。所以有些事，他还没有问的资格。

　　“哦，我知道了。”三生有些失落，“不过，这个社会的恶，我了解的比你透彻。”

　　三生站起身，正要回屋，安世又从背后叫住了他。

　　安世慢慢把大雕放到沙发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三生跟前。

　　“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安世轻声问，眼睛里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什么时候？你想多了吧，我只是好奇。”三生瞟东瞟西，就是不敢正对安世的目光。

　　“无论是问我为什么进拘留所，为什么出事不告诉你，为什么和我老子闹僵，这些，统统都是好奇嘛？”安世追问道。

　　“对。”三生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好吧。”安世略显失落地拿起沙发上的湿毛巾在脑袋上擦了擦，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都成为朋友了，还是不能多关心我一下吗？就像你关心你哥似的。”

　　三生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安世不对自己推心置腹，怎么不关心朋友的这个屎盆子却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呢？

　　“你洗完澡多穿点，头发用吹风机吹一下，虽然出了正月，但是寒气是还很重的。到时候染了感冒，刘文雅不给你送粥，我还得一人做三个人的份儿，同时照顾两个病号，还要打工，罪都得我受着。”三生鼓起勇气说出了一进门看到安世时就想唠叨给他的话。

　　安世不停地眨着眼睛，嘴角慢慢抬升：“那，这个是……”

　　“这个是关心，朋友之间的互相关心。”

　　三生说完就立马进了屋子，然后灯都没来得及开，呼了长长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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