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知青爱种田

　　“救命啊，救命啊！”秦香感到下面涌出一股温热，伸手去摸，掌心里全是刺目的鲜红。

　　她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络腮胡子和王贵平他们也停止了吵闹，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女人往村诊所抬。

　　稻香村医疗设施落后，说是村诊所，里面只有一位草药先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佝偻着腰，戴着老花镜颤巍巍走到孕妇身边一瞧，连连摆手。

　　“大夫，您这是？”沈妍希守在旁边紧张起来。

　　“不行了，我看不了。头疼脑热铁打肿痛我还能开服方子，可这……接生的事情我哪儿懂，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我都一大年纪了。”老头额头直冒冷汗，他也知人命关天，可也实在爱莫能助。

　　络腮胡子急红了眼，他苦苦哀求了许久，最后抓住老人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

　　“求求您了，您就救救阿香吧。我给您磕头了。”

　　他说到做到，话音刚落立马双手撑地，脑瓜向下狠狠砸去，砸到头晕眼花鲜血直流也不愿停下。

　　在场的知青乡亲们无不动容，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宋铁柱都这么拉下面子了，他们也跟着说好话劝老中医救命。

　　“我……我真的不懂，你们找别人去吧！”老头子急得忙去扶男人，自己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汗的手直哆嗦。

　　秦香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她躺在诊所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下破旧的薄被褥早就被鲜血浸润，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王贵平这些糙老爷们更是吓得团团转。他大声嘟囔着：“这荒郊野岭的，到哪里去找有经验的女子，这不是为难人吗？”

　　有经验的女子？

　　这倒是提醒了沈妍希。电光火石间她灵机一动，撞开人群冲了出去，大气不喘一口地往外跑。

　　她来到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门口，使劲叩响了上面的门环。

　　“汪婶，汪婶，你快出来看看吧，出人命了！”门从里面被打开，沈妍希连忙把情况告诉女人。

　　后面跟出来个小脑袋，冲着沈妍希一个劲傻笑。那是村长的儿子大宝，刚才多亏王贵平提醒，少女这才想起来村长夫人汪婶前些年也有过难产的经验，想来这件事她准能帮上忙。

　　“耽误不得了，快带我去！”汪婶听完眉头紧皱，直接脱下围裙扔给后面的大宝。“娘出去一会，马上回来，你乖乖在家等爹，不许乱跑。”

　　大宝“哦”了一声，乖巧的转身回家，临关门时还特意忘了那两人一眼。

　　什么事啊，姐姐和娘亲这么紧张。大宝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沈妍希带着汪婶回诊所的时候，秦香的脸已经发白了。汪婶把屋里的男人们都赶了出去，撩起裙子往女人身下看了一眼，神色严肃。

　　“小沈，快去给我准备一盆热水，还有剪刀和毛巾。对了，它们都要是干净的，尤其是剪刀，放在酒精灯下面烤烤再拿过来。”

　　得了指示，沈妍希片刻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奔波准备着。络腮胡子在门口急得直跳脚，好几次都要推门进去，但都被旁边的知青拦住了。

　　“干什么，我要进去看看！”此时的络腮胡子完全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蛮牛。

　　乡亲们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他们拽着男人死活不让他靠近半步。“老宋，你进去有什么用，你是能帮你老婆接生还是能替她受罪？”

　　男人沉默了，只能看着沈妍希拿着铜盆进进出出，清澈的水变成血红。

　　少女第N次经过众人面前时，络腮胡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问：“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妍希缓缓叹了口气。“汪婶说了，秦香姐是难产，再加上受了惊吓引发血崩，情况很危急。”

　　宋铁柱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他脑子一片空白，被悔恨塞满。自己当初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去偷猪，他边哭边用手抽自己巴掌，可惜还是无济于事。

　　“哇，哇哇——”一阵清脆的哭声划破天际。

　　众人愣住，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生了，这是生了！

　　汪婶抱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递给沈妍希，她虽是缓了一口气，面色却并不轻松。

　　她说：“老宋，恭喜你啊，是个俊生生的姑娘！”

　　宋铁柱狂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似是不可置信地嘟囔着：“女孩，又是女孩吗？”他并没有去接自己的女儿，而是反问汪婶：“阿香呢，阿香她还好吗？”

　　汪婶轻轻摇头，“你先别着急，阿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竟是个双胞胎。宋铁柱双手合十，朝着天空喃喃自语：“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定要是个男孩，延续我宋家香火……”

　　四下哗然，村民们看络腮胡子的眼光，似是在看个来自外太空的怪物。沈妍希首先不乐意了，他说：“女孩怎么了，现在到处倡导男女平等，大叔你这思想未免太落后了吧。”

　　宋铁柱白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娃娃就是赔钱货！”

　　汪婶懒得和他理论，里面秦香的情况还岌岌可危。外面一群大老爷们倒是吵了起来，王贵平忍不住也要说两句公道话。

　　他说：“没有女人你是怎么生出来的，又是怎么娶到的媳妇，难不成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村民们哈哈大笑，宋铁柱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涨红着脸站在原地。可是沈妍希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心服口服，对刚生出来的女儿也不怎么关心，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

　　沈妍希把这些荒唐事当作故事讲给许长君听的时候，少年显得格外感兴趣。

　　“后来呢？”他侧身望向少女，眼里满是求知的光芒。

　　沈妍希叹了一口气。

　　秦香是难产，第二个男孩出生时屁股先出来的，脑袋在娘胎里闷得时间太长，窒息死掉了。至于女人自己，硬撑着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发现是个死胎之后悲伤外加血崩，没几个时辰也跟着去了。

　　“唉，还真是造化弄人。”少年听完忍不住唏嘘不已。

　　媳妇死了，宋铁柱也彻底疯了，每天只知道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坐在家门口傻乐。

　　“小子，这是个小子，我有儿子了。”他逢人便讲，可村民都知道那这是个自欺欺人的玩笑。

　　后来还是陈大娘念旧情，把那孩子接到家中，熬些糊糊喂养着。沈妍希很不理解，她还特意跑过去问陈大娘。

　　她说：“我是恨宋铁柱，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没了娘又疯了爹，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到她。”

　　沈妍希又想起了许长君，少年曾经提到过，在没有妈妈的日子，全靠婆婆和这位好心的陈大娘在旁边照顾着。或许对于他来说，陈大娘更像是一位母亲。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低吟，许婆婆背着一箩筐的蜂窝煤从外面进来。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外面已经下雪了。”她说着抖抖肩膀上的雪花，又往屋里的炉子添了些新鲜的炭火。红彤彤的炉火照亮了婆婆的侧脸，映衬得她分外慈祥。

　　沈妍希推门一看，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了。天上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整个稻香村都变成了白色。

　　“瑞雪兆丰年啊。”少女忍不住感慨。

　　冬天下雪对庄稼来说并不是件坏事，还没出土的种子被埋在雪下，起到很好的保温作用。再加上来年开春气温升高，化掉的雪水流到地里，禾苗喝足了水分，更容易茁壮成长。

　　身后传来轻响，少女刚回头，便被迎面而来的雪团子打了个正着。

　　“许长君，反了你了你不是？”沈妍希嗔怪着弯腰捡雪，毫不客气地给予反击。

　　少年如泥鳅般灵活躲闪，身后像是长了眼，雪球怎么也打不到他。他嬉笑着和沈妍希叫嚣：“来呀，来打我呀！”

　　憋着满肚子怨气，沈妍希追着男孩在院子里跑的气喘吁吁。突然他停了下来，冲着少女咧嘴一笑，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沈妍希这才恍然发觉，许长君不知不觉中，个头已经蹿得比她高出很多，初具了男子汉的刚毅模样。

　　“算了，不和你闹了。”沈妍希心里发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少年的感觉，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究竟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许长君追过来不死心地问：“生气了？”

　　少女没搭话，光顾着闷头扎进厨房，帮衬着许婆婆和面包饺子。

　　今天是除夕，难得的好日子，一年的辛苦总算熬到了尽头。许家罕见吃了顿白面饺子，还是韭菜猪肉馅的，这要放在平时想都不敢想。许长君还把公鸡阿花宰了炖肉吃，小鸡长大了，它也老了。

　　“许婆婆过年好！”沈妍希以茶代酒，站起来乖巧地敬了老人一杯。

　　“好，好，你们也过年好。”许婆婆眼睛笑成了一道缝，给少年少女每人夹了一只鸡腿。“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补充营养。”

　　“砰——”远处传来焰火升空的声音。

　　沈妍希仰头看天，看着绽放在空中的绚烂烟花，心中波涛汹涌。

　　1969年，它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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