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人]南归

　　南归- 二

　　“我们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

　　莱扫视了一圈，在满屋残骸和血泊之下，她波澜不惊的语气显得格外渗人，配合那把烟嗓，让人想起波德莱尔的诗歌。

　　“这个世界留不下尸体，虽然非常方便，但确实少了好多乐趣。”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低头看了看先前抹去血迹的手指，上面已无痕迹，这些死去的魂灵一半都是整，明天的这个时候该全部消弭皆尽了。若是按照生前的常识规则，这屋子血腥气数月都不会散，黑色的血痂永远会存留于屋子的角落缝隙，哪怕不曾有任何人记挂，他们的逝去仍将以这种惊悚的方式被纪念。

　　魂灵的世界没有质量，所有人的性命都轻薄如纸，上一世的死亡让这一世的魂灵如没了沉重石头的气球，越发飘忽不定，这一特质使人们注重精神遗产，都拼尽全力想留下些什么。有人与人为善，希望自己能够留存于他人的记忆得以永生；有些人放肆猖獗，企图以这种轰轰烈烈的方式体验生命的重量；也有人安分守己，寻求伴侣结婚生子，希望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所以你要说死后的世界和生前的世界有所不同吗，其实也相差无几，只不过规则更为简单粗暴，要么更加盲目，要么更加执着。

　　莱天生具有一种洞察人心的能力，而她本身又是一个掌控欲强到让人不可思议的控制狂，任何所行本质上都是在追求一种控制欲的满足，她就像西方神话喜欢囤积金银财宝在上面睡觉的龙，只不过把那些亮闪闪的物什换做情报、时机和位置。

　　"我们成功了。"森田从背后搂住她，这一次莱没有拒绝。

　　"是你成功了。"莱强调，"我依旧还是那个普通的女医生。"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你是老大，自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莱拍拍他的手臂，"等我想到新点子了在告诉你。"

　　还有善后的工作，手下足够机灵，提醒的时候已经将称呼换成老大了。森田思考了片刻，随即又留恋地看了片刻莱的侧脸，他还未吻过她，她的嘴唇很薄，很难直接地给异性以□□的吸引，但就像女人总爱坏男人一样，男人也很难拒绝带着危险气息的美丽女人，那片薄唇在他眼里性感得不可思议。

　　但他不能。森田一开始就明白主动权从来不在他手里，论手段论智慧论能力他都远远不及，他只有倾注一切的痴爱，所以莱选择了他。至少现在她不曾离去，森田这样想着。

　　"叫我'先生'。"

　　手下怔愣片刻，立马改口，然后迅速和旁边人耳语几句，让人把这一称谓上的改变吩咐下去。

　　"为什么这么做？"

　　"至少允许我这样纪念你。"

　　莱姑且默认了，侧头看向门口的小卒，眼睛微微眯起，似有锋芒，而后将一根手指伸到嘴边，对着他们比了噤声的手势。

　　是时候花点笔墨来更详细的介绍一下我们的主人公。莱的全名是阿莱西亚赛维里诺，对于流魂街绝大部分从没学习过罗曼语支下任何一门语言的居民来说准确迅速读准她的姓名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挑战。更何况按照他们的语言习惯，出于尊重他们应该称呼她赛维里诺医生或小姐，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为人。

　　按照国籍她是意大利人，并非百分百，她的祖母是日本人，说不上大家闺秀，但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士，和祖父在日本相识，那个时候正是明智维新，祖父在航海经商，又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浪子，带着异国迷人的腔调，两人的相遇美好得就像爱情小说，祖母最后也义无反顾追随爱情只身和祖父来到了异乡。这么看来倒很好解释了莱的一身叛逆，她家向来出反骨。命运也总是捉弄人，最后兜兜转转，她的葬身之地竟是祖母的故乡。

　　她并非天生的情感淡漠，也不是生来就缺乏同理心，行事狡黠。

　　阿莱西亚生于黑手党家庭之下，家庭，并非家族。她的父亲只是无数手下中的一个，靠走私枪支以及一些，不怎么利于身心健康发展的药物发迹。这样糟糕透顶的职业，他本人又是一个十成十的混蛋：有暴力倾向，酗酒，自私自利，极端男子主义。

　　幼年她基本没有父亲的印象，他总是在外面忙一些不干净的事情，不太回家。后来到了读书的年纪，读的都是寄宿制学校，更加见得不多。

　　父亲暴力大多被母亲承受了，他职位不高，总是受气，心中的愤懑全都扔给家里，也许是长年生活在惊悸之下，母亲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生前她倒也刻苦，在读书时向来成绩优异，顺利考入医学院，那个时候女人依旧不太被待见，学的都是护理的课程，她多花了两年，硬是让教授妥协，学完了临床的课程。

　　医生这个职业收入颇丰，她的日子好过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和父亲也没有联系了，几乎处于断交的状态，父亲总是东跑西跑，莱不清楚他到底在哪定居，对方也不是那种换了住所会寄明信片的人，久而久之就没有消息了。

　　再往后，她有了积蓄，有了自己生活，有固定的社交，她又是个聪慧的美丽女人，于是不久就遇见了她的丈夫，雷纳托奥克塔维奥。雷纳托和她是同校，是大她一届的法学生，出生于中产阶级，有着非常干净美好的家庭。遇上雷纳托是她一生的幸运，英俊潇洒，性格风趣温和，有着脏金色的头发和蔚蓝的眼睛，他点亮了她的人生。他们曾经美好的生活过三年，并育有一个女儿。她一度以为日子能一直继续下去，她以为她能和雷纳托相伴到老，看到女儿成家立业。噢，她和雷纳托本来愿望有三个孩子的。

　　她的父亲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也曾碰过不该碰的东西，但谁不知道那曾今翻过章的事情会重回台面，同样的，雷纳托之前打的好几场官司涉及ddddd u 品交易和贩卖，新仇加上旧恨，那些黑手党也不相信偶然，他们家理所当然地被记恨上了。

　　那天她下班回家打开门看到的是满目的狼藉与密密麻麻地弹孔，以及五个持着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他们几步开外是雷纳托的尸体，周边的血液都已经开始发黑了，她即刻看向女儿的房间，门板已经碎裂了，血液如河流般绵延至外部的走廊。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因害怕跪坐在地上，她的声音也从未颤抖得那么厉害，但仍挑衅地问那些持枪的人，说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们在她的家肆虐滥杀，在她生活的街区肆无忌惮地开枪，按照血液发黑的程度，他们为了等她回来待了有一段时间，而她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一辆警车。

　　她得到的回答是：我们需要医生，也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珍惜聪明的漂亮女人，杀掉你是很可惜的，不如放在身边，安全又有用。

　　自此她心中的善暖在那一天和雷纳托一起死去，她将这些埋葬于过去，随时间化灰。

　　女人对他们而言是很重要的工具，她们是空虚无聊时的陪伴，是一夜温柔乡，也是搜集各路消息，下阴险手段的间谍。莱的报复不好走，最后虽然没能全部带走清单上列的名字，但也让他们损失不少，她生命的终点是在逃亡追杀下死在日本的海域。她当然是不甘心的，所以执念使她的因果锁落在海底，她是海面上唯一的地缚灵。

　　最开始她很严肃地思考天堂地狱到底存不存在，也很认真地潜到海底妄图看到任何地狱的痕迹，后来说服自己可能自己死的地方不信天主教。好在她死的地方风景不错，看风卷云舒看潮汐浪涛，风暴来时也别有一番风味，毕竟也不用担心性命问题了，实践也证明再响的雷也炸不聋她的耳膜，要不是锁在海底，她还想到雷雨时的云层看看。

　　久而久之她也没有那么不甘心了。有一说一她死的挺值，直接间接带走不少人，除了经济损失外也折腾了一番警局，生活上也没亏待自己，她做过很多人的情人，都能让他们对自己不错，也借他们的手干了不少事情。对他们的恨姑且算是扯平了，最后不少人想把她挫骨扬灰；对父亲倒更像是怨，他不是个好父亲，她也不能算好女儿，她的努力是为自己，后来生活优渥也从没想到过自己的父亲；她更不会怨恨雷纳托，他是个好律师。

　　这么一想她竟不知道恨谁了，于是心中的不甘愤懑就在一声又一声的海浪中逐渐消弭了，她也实在是累了。

　　大概上辈子做了什么遭天谴的大逆不道之事，这辈子要一点一点还。

　　莱这么安慰自己。

　　最后她等来了死神为她魂葬，对方安慰她一切都会变好的，然后她投到了无人区里。她真该记住那个死神的样貌，莱无数次那么想，那人真的该死。

　　无人区不愧对这个外号，确实不是人待的，区与区之间也没必要分了，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刚落地不到三天，就有两个人欲行不轨，当年为了自保学的格斗现在看来非常明智，她藏凶器的习惯也带来了不少便利，这里没有法律，下杀手可以毫无顾忌。

　　莱在无人区待了几年，这里有很多赌生死的格斗场，也就很需要医生，她很容易就找到一份不可替代的好活计。在世界最黑暗的角落，就很容易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更容易看清其背后的本质，但莱依旧没有方向。

　　上辈子太过于大起大落，原以为的终结却是在魂魄的世界的开始，如果她的猜想准确，地区的信仰决定死去的世界，那么在这里她找不到雷纳托也找不到她的女儿，在这里她是彻头彻尾的异乡人，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她身心俱疲，其他有灵力魂魄追求的地位权势未来于她毫无意义，她得到过使用过，也付出过代价，不值得她再奋斗一次。至于公平正义她更加嗤之以鼻，流魂街也好内廷也罢，这里将能力强弱奉为圭臬，注定就是一个非黑即白、难以圆融的社会。她的感情油尽灯枯，极致的爱恨都在生前用干净了，如古井无波，再难泛起涟漪。

　　莱有一次在街上见过死神，说实在的她对这些穿黑衣服的人毫无好感。他们配着刀，目不斜视，所有魂魄对他们退避三舍，空出好大一片空地，在她眼里这种伪善的集权中心无限肖似生前她遇到的无为政府和腐败警察，满口正义却从未见过他们管过一星半点流魂街重灾区的人。

　　有一个疑问一直盘踞在莱的脑海，那就是为什么中央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善但一直不作为，而很多不幸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她曾和雷纳托谈及过，他不会与她争辩，只是拥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调笑她是可爱的理想主义者。

　　现在没有人会安慰她了，而当一个人了无牵挂也无爱恨的时候，很容易会肆无忌惮，更何况这里的规则比生前简单太多。森田对她很痴迷，这很好，他会很听话，也会是很好的挡箭牌，从前的经验让她明智地隐于人后。待森田稳定之后，莱参加了三年的真央考试，当然用了不同的名字，内廷的总队长真该落实人口普查，她将考题悉数背了下来，她就知道这种体制下的笔试题库也非常单一。

　　这样的题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有太多有灵力的魂魄想挤进内廷挣那份铁饭碗，这直接让接下来几年真央录取流魂街学生的比例上升。莱犹嫌不足，之后资助了不少学生，利用他们的感激将真央学习的课程抄录并传播，让所有有灵力的人都能学习以挑衅内廷，明面上美名其曰保护家人伙伴以至整个街区，让他们有能力在危险前自保，长期奋斗创建和谐社会云云。

　　当然，做出一切让流魂街居民感恩戴德功绩的人是森田，深谋远虑为民着想的也是森田，莱只是一个平和普通的女医生，一个有灵力的良民，唯一瞩目的就是她意大利人的长相。当初知道森田倾慕莱的人，也一个都不在了。

　　至于这样触及内庭权威会带来什么后果，没经过专业死神老师指导胡乱学习斩拳走鬼会有多大的安全隐患，这都不是她在意的东西。

　　她很清楚现在做的一切对内廷造不成什么风浪，只是好奇内廷之后会采取什么的样的措施，最好不要是暴力镇压，这是最让人失望的方式，也非常无能。莱最近在思考要不要进内廷，这里终究要靠实力傍身，魂魄永远争不过死神，而她不会容许自己任人宰割。

　　“莱医生，你在想什么？” 问她问题的是一个跌破了膝盖的男孩，伤口已经包裹好，嘴里含着莱许诺不哭就给奖励的糖。

　　“没什么。” 莱蹲下身子抚摸他的头发，属于孩童细软的发丝在手指间触感就像丝绸，像抚摸一只皮毛光滑的宠物，心里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愉悦的情绪。“你妈妈在门口等你呢。”

　　莱在流魂街作威作福的时候，内庭正处于平静美好的日子，甚至颇有世外桃源的宁静致远。

　　这么一来更显得十三番队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这么说一个工作场合可能不太合适，但考虑到该队的队长身体孱弱却依旧在岗位上尽职尽责，这些优待就显得格外合情合理了。

　　浮竹十四郎是一个宽厚温和的男人，虽说长年病榻，身形相较其他男子要瘦弱，却不显得女气，平日里除了面色苍白外与他人别无二致，像他这样沉静的人，喜爱茶道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的住所在整个瀞灵廷都应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适宜喝茶的风雅之地了。浮竹的庭院改造成为茶道而建的茶庭，甚至专门设了一个屋子做举行实际茶道仪式的茶屋。整个院落给人以朴素的审美观感，细看处处有真章，别有洞天，每一处景观都经过精心营造，秋树，青苔，石汀步，一应俱全，配设独具匠心。

　　日式庭院呈现了一种建筑与自然之间的暧昧关系，浮竹的茶庭对于他本人的意义远不止精巧的院落设计那么简单。他常年休憩在屋内温养，对自然与时间的感知全靠外面的庭院丰富的光线变化，从清晨到黄昏，一时一景，该是他身体欠佳时最大的慰藉。

　　今日京乐来看望他，带了些茶点，毕竟是多年老友，得空了就会抽时间过来看看他，陪他聊天解闷，有些时候则谈些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话题。

　　“你有注意到流魂街三十区到五十区在这几年里治安相当不错吗？”京乐问道，他的老友消息总是不灵通，对外界发生的事兴致都不太高，所以两人相聚，他总会说些时新的事情。

　　“听清音他们说过，原本只是一些地痞混混，现在有组织有纪律，据说很得居民信任，生活水平逐渐都可以和二十区的比肩了。”浮竹呷了口茶，“公会的会长是一个外号叫'先生'的人吧，仙太郎很崇拜他呢。”

　　“流魂街出身的死神都会很敬重这样的人吧。”京乐摇了摇头，颇为苦恼地说，“总队长要我去查这个组织。”

　　“……也不是不能理解啊。”浮竹只能温和地笑笑，拍拍好友肩膀，希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安慰能缓解他苦哈哈的情绪。

　　原因显然是公会发展速度太快了，从起步到现在的成就用了还不到六个年头的时间，是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扎稳了脚跟。若是一般的民间盈利组织倒也不会引起关注，只是多了让流魂街居民信服这一条，对于实际掌权的内庭而言就多了层其他的意思，让人忍不住生疑。于是这种不怎么讨好的工作自然是落到情报队的头上。

　　“目前调查的顺利吗？”

　　“还好，已经确定了'先生'是一个叫森田的男人，从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除了以前当过混混之外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你在担心什么呢？”毕竟相识多年，对方的情绪还是很容易感知到的。

　　“担心什么呢？”京乐的直觉向来准确，只是凡事还是要靠事实说话，在这之前怀疑仍是怀疑，预感没有任何作用。他抬手拈了块茶点，看着庭院里飞舞鸣叫的雀鸟若有所思，“说起来，这两年真央录取流魂街学生的比例比往年高了很多啊。”

　　"好像近几年流魂街开始贩卖真央笔试的题册了，这也无可厚非吧，笔试确实对他们不太公平。"

　　"但麻烦就在这个题册似乎是从森田的管辖区域下做出来的。这就有点让人放心不下了。"

　　"既然是猜测，就当是多虑了，那么忧心忡忡的可是浪费我的好茶。"

　　京乐笑出声，调笑道："山本老爷子还说我没正形儿呢，真该加你一个。"

　　不愧是多年故交，几句来回，京乐心中的郁结就一扫而空了，他本就是豁达的性格，心境比常人开阔许多。其实他来，也不全是为浮竹解闷，也是为自己有个能平心静气的归处。

　　近日京乐总是莫名不安，哪怕此时和好友品茶闲谈，感受午间闲适和阳光和煦，心里某处也总是惴着，毕竟尸魂界的平和向来不长久。

　　山雨欲来时，天总是最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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