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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前梦(2)
“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就在傅归岚刚破禁制的一瞬间,这声女声便响起,以为是他听到的幻音,可回头再看晏虚白,脸上同样挂着疑惑的神色。
果然不是他们听错,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声音。
二人站在原地,屏息静气,希望能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可是半晌过去,周遭除了风声和远处的水流声,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声。
“兴许是…”
“是什么?”傅归岚接话问道,脸上居然难得的带着压迫感。
“我不知道…”晏虚白自然晓得那副神情的意思,也不要给他希望了。总归像晏长歌那样的幻象,也不是普遍存在的。
傅归岚眉宇间柔和许多,又带上了往日神色,笑着说道:“这里一丝鬼气都无,你也不必怕。”
“好。”
晏虚白跟着他,往桃林中走着。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又感慨万千,心里不禁想到若是自己遭受了同样的事情,能否像傅归岚一样经受的住。寄人篱下的活着,表面风光万丈,实际却事事退让。
若是晏门堕入虚无,且被万千玄门宗族说是邪道,那将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想及此处,晏虚白又暗自庆幸,晏门尚在。
“你怎么了?”
晏虚白被喊了一声,原来他已经落在人身后那么远了,看见傅归岚又转身朝他走来,回了句:“我没事,第一次来这里,被景色吸引了。”
“是吗?第一次来魔窟,怕不怕啊?”傅归岚调笑着说道,一双眼睛如同月牙一般。
魔窟,这是什么词,他这样毫不在意地形容旧宗仙府。
晏虚白一时无语,只是看着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段笑意。
“你怎么这样的表情,是不舒服吗?还是被刚刚那个声音吓到了。”傅归岚见着人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这里没有鬼。”,说着,傅归岚又伸手去牵住了晏虚白的手,轻轻地握在手里。
晏虚白想到之前在书史上看到的东西,那是他特意去寻了仙桃宴里的旧闻来看。祖父说的隐晦,玄门百家又是只知谩骂,散修流言更是不可信。
傅归岚一直和他说,这里没有鬼。大概就是书上说的,“无间骤现,吞天噬地;血海飘零,虚无往生。”
短短十六个字,就把当年的惨像一笔带过。当真是连编撰者也觉得这是不忍细写的事情吗?凭着晏虚白在脑海里不断翻想,也描摹不出。
那当年的傅归岚,又是怎样逃生出来。自家宗族这般惨像,还要被扣以邪修之后的名号。
如今,连一贯相信他的人都离他而去。如若不是知晓内情,晏虚白肯定会觉得傅归岚也真的是个冷血的人。
“我真的没事,不用在意。”晏虚白摇摇头,将刚刚脑海里的东西藏好。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他心里也热起来,回应似地紧紧捉着这缕温暖。“不要说我,我可没有受重伤。倒是有人,不要吃药,还非端先生架子。”
傅归岚苦笑一声,想反驳,可是这话确实没错啊。
“走了,等回晏门,再好好吃药。”晏虚白动了动被握住的手,看到他的并没有多少生气的面颊,此时又笑出花来。
原本以为整个仙桃宴里,其实只有几株破败瘦小的桃株罢了。可是越往树林中走,越觉得景色不同。原本的低矮桃树变得高大起来,瘦小的花苞也精致饱满地立在枝头,甚至还有不少已经开了,花瓣是层层叠叠,花朵个头甚至如牡丹一般大。空气中弥漫着些许薄雾,如梦如烟。如果留心细嗅,还可以闻见淡淡地桃花香气。
除此之外,原本干涸贫瘠的土地,也有些许径流出现,潺潺流动。水面上飘着不少坠落的花瓣,在某些地方,甚至那些花瓣都淤积起来,阻在水流的两侧。
这些径流不深,甚至容纳径流的土地凹陷处,也不过才半寸左右。就像是这些水是从什么地方漫出来一样。细细一看,这些水光居然是泛着粉红,就好像是一片桃花林抖落的颜色,混在其中。
“静水…流深?”晏虚白看着眼前的景色,嘴里不住问了一句。
傅归岚笑着反问一句:“是说我吗?”
“…”
“再往里走,就不是这番美景了。”
“...嗯?”晏虚白才开口,就立刻明白了。
如果说前面的风景是人间仙境,那此时此地便是冥府般诡谲。
鼻子中嗅到的还是桃花香,可却甜腻地让人晕眩。日光不知何时在这里暗淡下来,原本如梦的薄雾,变得更为浓重,甚至泛起了殷红色。这般颜色的不止是雾气,还有原本的浮光流水。
“这是…”晏虚白才注意到脚下,半盏茶之前看到的和现在看到的是截然不同。
原本粉红的水光,已经如同鲜血一般沾染泥土。当是眼花,晏虚白蹲下又仔细看看,是真的殷红无比,走在他身边的傅归岚,浅色衣摆沾染后的更是明显,就像从血海间走过。
这里被称之为血海也不为过。
至于那些高大的桃树,躯体黢黑的像焦炭,可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状如牡丹的花朵,却变了颜色,一朵朵泛着森森青绿。
黑树青花红水。
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屠杀焚烧的地狱,更有浓重郁结的雾气作陪,如何不叫人发怵。
晏虚白起身,被空气里的甜腻气味熏得打了个喷嚏,眼中都沁出泪水,忍不住还想再打。可是下一瞬就感到额间一凉,那股窜入鼻腔的香气被隔在外面了。
“这里桃花瘴浓郁,外宗人受不了这种瘴气。”说着,傅归岚收回了施术的手,指间还残存着点灵气。
晏虚白感觉比先前好多,嗅到的又是如常花香。
“前面就是了。”
顺着傅归岚所指望去,晏虚白瞧见的还是一片密林,半点没有差别。可是既然是在这里,傅归岚又不会迷路认错,他又何必多问呢。便顺从地随着人一路往密林中走去。
景色不再有变化,还是这般诡谲。
没有一会,居然真的在密林中出现了一小座庭院。晏虚白抬头看着匾额,腐败凋零地木板,悬在门上,几乎就要碎裂,还是可以看到“仙桃宴里”四个字。
这座仙府,一点都不大,周围没有路,就像在桃林浮水间突然长出来的一般。而且,整座庭院还被金黄禁制包裹。
虽然有禁制的光芒,可晏虚白还是觉得这里更暗了,就好像是黑夜一样,抬头望向天空。原来这里的桃树长的参天,大有要把此地掩埋的意思。嘴里轻轻念了咒言,一缕荧光从他手指间滑出,绕在身旁。
他借着光,看向傅归岚,并没有在他脸上瞧出什么喜怒哀乐。看他非常熟练地解开禁制,便也跟着人往门内走去。
这里是非常普通的院落,既不华丽,又不奇巧。甚至连各宗都有的聚灵阵法,也都没有。
原来在外面桃林时,晏虚白心中还会暗暗感慨,原本被称为仙宗还是有它的道理。可是到了这里,他只觉得这里和俗世没有区别。转念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既然曾是仙宗,还是不可小看。
“看着不太像?”
傅归岚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看出他的窘迫,傅归岚也没追问,自顾自解释起来:“原本旧宗就是个小宗,不过因为胜在功法,让修炼的人一日千里,且又占了这个灵气充盈的地方,才被说是仙宗。不过…仙宗才几年就换了邪道的称号。”说完,傅归岚又无奈地笑了两声。
灵气充盈...晏虚白注意到这里比他去过的任何一个仙府,都要轻灵。
先前被桃花瘴掩盖的灵气,在这座府邸里汹涌浓烈的漫溢。
晏虚白估摸着这里也就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其实也容纳不了多少人。一路行来也没看到有弟子居或者其他的屋舍,又问道:“你以前住哪里呢?在这个宅子里吗?”
傅归岚笑着点点头,回答道:“是啊,我和父母、姨母住这里。几里外还有座桃林,是族中长老们的居所。至于弟子居,也在那边。怎么,想去看看吗?”
“没..没有。就是有些好奇。”晏虚白摆了摆手,看着前院中的枝丫横肆的植株,又问道:“我记得,书史上说仙桃宴里并没有太多弟子,可是却是曾被叫做仙宗。到如今,也没有多少宗族能被这么叫。”
睁着眼睛,看向立于树下的人,也得到了他的回应,又追问一句:“还有…书上说的堕入虚无,到底是什么。你我所修道法,难道还真有办法将苦狱牵入人间吗?”
听了这话,傅归岚笑着答道:“那先带你去看个东西。”
看着他脸色并无异常,好像马上要去看的就是一朵花,或是一朵云。
晏虚白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绕过抄手回廊,步入后院。
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后花园,除了花圃里长满杂草,池塘中飘满浮萍,假山上落满树叶,真是并无奇怪之处。
晏虚白又一次把这种小瞧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问道:“这是后院吗?”没有正面回答,傅归岚指着后院西边的一间屋子,说道:“那间是我父亲的书房,他从前修炼都在那里,这个院落,也是他的。”
说着,他牵着晏虚白走到花圃一角,这里真是非常不起眼,甚至进来后院这么久,晏虚白也没有注意过,这个花圃里居然泛着红光,而且杂草足有人高。
松开了晏虚白的手,傅归岚轻声说道:“阿愉能帮我一下吗?”
从进了仙桃宴里,晏虚白就不曾动过灵气。毕竟是在他人仙府,又是探究旧事,且主人还在。可是这会,这个主人又主动开口,晏虚白自然不会拒绝。
“要怎么做?”
“把花圃上的杂草除去就行。”傅归岚笑着说完,退后两步,给晏虚白腾出地方,又跟了一句,“不用在意其他。没有危险。”
晏虚白没有多想,从气海抽了灵气,迅速在手中汇成气旋,朝着花圃一挥。只是两三下,那些枯黄的和嫩绿的草叶,便被全数斩断,飞离了花圃。
这些做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花圃里是什么模样,而是迅速走到傅归岚身边,扶住了人,道:“是不是解禁时伤到的?还是鸩毒发作了?”
傅归岚没有说话,强打起精神,笑道:“都不是。”
“那你怎么连站都要站不住了?除了道场那日的,你还受过什么伤?”晏虚白质问道。
傅归岚松开他的手,脸上嬉笑着,说道:“并没有其他伤,只是有点累。等从这里出去,你带我吃点好吃的就会好了。最好是,蜀地风味。”
晏虚白明白这人肯定是有事瞒着他,按照往日,若他有心要瞒,肯定问不出,便也收了声。
“不是问什么是虚无吗?你回头看看。”傅归岚也没有再调笑,而是正经地回答这刚才的问题。
闻言,晏虚白转身。
满目红光入眼,刚刚被斩去杂草的花圃,此刻是露出的是一片黑渊,半仗之地的黑渊上,数十条四指宽的封禁正将它裹挟。如血般的殷红色,就和外面桃林里的径流一样。
它似乎该有香气,似乎该摄人心魄,似乎就该让众人无心地崇拜。
晏虚白被这红光吸引,慢慢走了过去,才发现这些封禁上,居然还有白色纹饰,是月纹。这让他想起书史上画的仙桃宴里纹饰,就是璧山沉月。
所以…这是仙桃宴里的人下的禁制。
那这个黑渊是什么?
“这就是虚无。”
清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平静、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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