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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惊变(4)
晏虚白身形一顿,心中之前所思所想好像都错了。
祖父…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会这样,祖父身体素来强健,且又是玄门中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便离世。
怎么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晏虚白觉得心中烦躁不已,一阵晕眩感袭来,眼前的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这种感觉...
和当时多像。
“是我的离魂症还未好吗?”晏虚白嘴中喃喃说道,几乎就快要晕过去,身体晃了晃。晏明怀赶紧上前扶住晏虚白。
“怎么可能会好…当时便未痊愈,难道多睡几年就能好?”晏虚白嘴里细细碎碎说着这些话,不禁嗤笑一声。
“兄长,你说什么?说大点嘛,我听不清。”晏明怀扶着他兄长,其实根本不费力,晏虚白这个单薄的身躯,还是少年身形。虽然个子不矮,可是看起来还是薄薄一片,好像风都能吹走。
晏虚白摇摇头,没有理晏明怀,又把他推开。
“师傅,晏公子是怎么了?”
傅归岚低头看了一眼小弟子,笑着说道:“晏公子该去休息了。”
晏明怀也没想到傅归岚会说这些,想着兄长与他的交情应该也不算太差吧,但是总归是自家的事情,傅归岚这样贸然说出来,还有没有考虑过兄长的感受。
“傅先生,这个我还没与兄长说…”
晏虚白也虽然心中烦躁难抑,可是听到晏明怀的声音,也还是强行定了定心神,道:“本宗之事,不劳先生费心。”
这话倒也在傅归岚意料之中,又行一礼道:“那在下便告辞了。晏公子可不要忘了在道场的功课。”说罢又笑了两声,看着身边不明所以的弟子,“走吧,祁怜。”
“兄长,那我去送送傅先生。”晏明怀道,便要离开这里。
晏虚白一手拉住晏明怀,长吐一口气,道:“自有弟子送他们,你留下来。”
一阵夏风吹过,空气里带着浓郁水汽,就好像是九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人已经走了,遗仙阁这里重归寂静。
晏明怀低着头,一手绞着折扇,另一手中拿着一封信件,信封泛黄,应该已经放了好久,可是上面的封咒却还在。看着晏虚白消瘦的背影,晏明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
“兄长,这是祖父走的时候留下的信,说等你醒了就给你。”晏明怀小声地说道,又把手中的信件递了出去。
晏虚白叹了口气,眼前的视线也稍微没那么模糊了。
“看了吗?”
晏明怀摇摇头,道:“祖父是在我面前写下这封信的。”
“和我说吧。什么时候,在哪里,为何…如何。”晏虚白好不容易说出这些,又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晏明怀垂着眼眸,思绪开始回忆,“兄长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吗?”
晏虚白未回答,他也在回忆,可是到底是一片空白。
“兄长生辰第二天就回来了,那天也是正言会。回来的时候你伤势很重,昏迷不醒,一路上全靠丹药续着。”晏明怀顿了顿,好似下了巨大决心一样,“到了晏门以后没多久,兄长便气若游丝,几乎...”
“几乎就要死了?”晏虚白一点也不避讳,坦然地问道。
晏明怀点点头道:“兄长对晏门意味着什么,你一定比我更清楚。祖父也非常自责,只言不该将你送去落照山。”
“本就是应劫,如何能躲。”晏虚白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看见眼前的男子,眉目舒朗,面庞俊逸柔和。
实在不是当时那个见到晏虚白便撒娇不止的孩子了。
晏明怀继续说道:“当时我也才十四岁,这么多年来,祖父也从未对我上心管教过。可是就在就在那天之后,祖父便开始认真教授我各种道术、待人礼节甚至是《步虚》。”说着,晏明怀缓缓抬起了眼睑。
明亮月光下,映照在这张面庞上,一双凤眼,眼瞳浅棕。何其相似凤眼,可是晏虚白却是浅金色瞳仁,眼角还一颗小痣。
这就是晏门《步虚》之法修炼后的特征。瞳色日日变浅,深棕到浅棕,最后和晏虚白一样,变成浅金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修炼,总归是比不上兄长。我也问过祖父‘兄长不是回来了?为何我还要修习?’”晏明怀继续低着头,手中折扇展开又合上,“祖父没有回答我,又过了半年左右,兄长你醒来过一次。可是却灵识涣散,祖父带我去看你,见你行走坐卧都如初,只是瞳光散乱,从不会与人说话。”
听了这话,晏虚白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以为只是一直睡着而已。
“之后呢?”
“祖父这才意识到你伤的到底多严重,以为只要好好养肉身的伤就好。可是...好像并不是这样。我们在你的龙纹璎珞上收集了你遗留的灵识。辅以汤药,又过了半年,兄长的灵识才聚回来。”
“那我是好了吗?”晏虚白这么问,他也知道不可能。
晏明怀摇摇头,道:“灵识聚集后,兄长又陷入了昏迷 …不对,是沉睡。我便日日按祖父吩咐为你送服汤药,每隔几月便找族中医师替你探脉。”
“好在,兄长只是睡着了而已。”晏明怀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可是又转瞬即逝,“见到兄长的情况稳定,祖父也少了许多担忧。又过了一年…”
晏明怀脸上的神色变得哀伤起来,甚至于眼中弥散了点水光。
晏虚白知道这一年一定出了什么事,他静静地看看着晏明怀,等他继续说。
“自兄长负伤归来,祖父去过道场几次,讨问说法。虽说韩宗主与祖父是年少相识,且多年交情。可是这次关乎于晏门,祖父要韩宗主将行凶人交出,但韩宗主却以此人是道场后继者,不可能行此事。祖父一气之下便断了与道场的往来,两年中未曾再去过道场,甚至连正言会也不在参加。”
晏虚白听后,惊异于祖父的行止,犹豫了一会问道:“祖父知道是谁?”
“自然是知道,可是却未与我言明。与韩宗主发难时,甚至也未提及那人姓名。”晏明怀回答道。
晏虚白想起自己昏迷前,曾承诺祖父待他伤好些便亲自去责问那人。未曾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发生这样的事情,祖父定然是气急…
见他兄长一脸沉思,也没有发问的意向,晏明怀继续说道:“也是那一年,兄长回来之后的第二年,祖父探知晏门气运已尽,兄长几日内也不可能转醒,便独自去了定陵…”
定陵。
晏虚白听到“定陵”二字,一阵晕眩感传来。那里是他从小修炼的地方,可也是晏门主宗宗主埋骨之地,也是封着晏门龙脉气运之所。
晏孤云选在晏门气运竭尽之时前往定陵,那只有一个原因。
“献祭吗?”晏虚白缓缓问出,胸腔中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让他声音都有些颤抖。
晏明怀眼中水汽又漫了一层,声音带着哽咽:“换了…十年晏门气数。”他顿了顿,让自己的声音稍微没那没难过,继续说道:“祖父让我接管晏门,等你心来后再将宗主之位还与你,希望兄长还可以回转晏门。”
晏虚白没有说话,心里涌起一片片情绪。
“我有了十年的时间来等兄长醒来,若兄长不醒…”晏明怀无奈地自嘲般笑了一下,道:“祖父古稀之年可换晏门十年气运,可我就是此时去,也只堪堪能助晏门三载…果然,我还是没用。”
“明怀…”晏虚白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他的堂弟日日在受何种煎熬。
晏门不再是当年望族,祖父离世后也只有晏明怀一人,要受多少人的欺辱。晏明怀本就资质一般,杳冥普通,修习晏门术法应是更加艰难。可是他还是忍着一切,支撑了晏门九年。
“所幸,兄长醒了!”晏明怀笑了出来,“我日日所盼之事终于还是,回来了。”
说完,晏明怀上前单膝跪下:“参见西南域,龙梭山,晏门新宗主。”
他抬着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晏虚白,眼神带着期盼,就像他小时候去央求晏虚白带他去爬树一样。
晏虚白往后退了两步,晏明怀这般模样是在是他平生未见过的。那时候那个日日顽皮,功课道术奇差的堂弟,是现在这样。
下午时他还在自己跟前一副讨怜爱的样子,刚刚和自己说往事时也是乖巧的模样。
可是现在,端庄认真地让晏虚白接管晏门。
晏虚白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出声,手中就被塞了东西。低头一看,是晏明怀把祖父的信件给他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耳边又传来了确认:“事情过去许久,我怕记得错乱。祖父的信件,兄长收好。”
“这…”
晏虚白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什么都没准备好,甚至之前面对傅归岚的,他也没准备好。
“兄长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晏明怀笑着说道,满面明媚。又跟着补了一句,“对了,过几日便是青宗主的家的‘黄芽兴炼’,兄长和我一块去。虽然说是到正言会才会宣布各家宗主变更,可是兄长可以先以宗主身份去这次玄门盛会。”
理智告诉晏虚白,这些都是他该做的,这些事情早在九年前他就该接手了,晏明怀替他尽了这么久的义务,他不能再自私了。
“兄长,好不好?”
九年了,不要再做梦了。
可是...
“不好。”晏虚白抛下这句话,握着信件转身就往闲潭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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