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住个胆小鬼

　　没曾想，元旦假期是在病中流过。
　　直等到假期结束，上学时，她仍旧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李昭带来的美食也没法给她更大的动力，到了下午，身体越发沉重，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而是一方铅块。
　　好容易熬到放学，她去学习小组给自己请了病假。李昭以为她今日会不惧生死，继续鏖战，已走了。她一个人，拖着蜗牛步伐，眯着眼睛走在校道上。
　　这样的状态，林耐很是不相信自己可以顺利的走回去。她在校道的长椅上坐下，扒拉出手机，直接给林素梅打电话。
　　“妈，”生病的人总有些奇怪的委屈，仿佛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般，“你来学校接我吧，我好想睡觉。”语气绵软又可怜。
　　“......林耐，你怎么了？”
　　男的？林耐一个激灵儿，立即看了眼手机，上头“偶像”二字赫然醒目。
　　我现在说，打错了，来得及吗？
　　“我，那个，”一团糊的脑袋也转不出什么高明的借口来，她张着嘴，“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欲盖弥彰！
　　“嗯，”那头耐心十足，“是不是病了？”
　　“有点，”她揉揉太阳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先。”
　　“在学校？”许莫低声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嗯。”林耐一时矛盾十足，脑子再混沌，也隐隐明白他想做什么。
　　“好，在那别动，等我十五分钟。”
　　林耐迟钝的盯着挂断的手机，脑袋侧枕着石柱。
　　偶像要来接她了？
　　不会是臆想出来的吧？指尖掐掐自己，有点疼。
　　只是神情萎靡，无法专心思考更多，譬如，只有浅交的学神，为什么听到她生病后，会选择毫不犹豫的过来接她？
　　她呆呆的半阖眼帘，生病了是允许装糊涂的。
　　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她从旁人的轻拽中惊醒。
　　许莫！
　　昏暗的时空，似吸入水的棉被，压在眼皮上，挣脱不得。他一手揽着她的身体，一手托在她膝窝，打算将神志不清的病号抱起来。
　　林耐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或是这一整天都像梦境一样，毫无真切感。她举起手，搭在他的肩上。
　　“别动。”她能感受到这仅有的两字，还是气音。许莫显然没弄懂这位病号，是否想自己直立行走，一时乖乖的躬着身子没敢动。
　　林耐顺着搭肩的劲儿，攀上来。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的脸。
　　怎么会是他这个讨厌鬼？她嘟囔一声，拿手盖住许莫的半张脸，对准他的唇，撞了上去。
　　对方僵硬的任由她强行硬贴，待到林耐撑不住倦意俯倒在她颈肩，这才敢小心的重新抱起她。
　　车就在校外，他将林耐仔细放在后座，脱下外套替她盖好，食指拨开她散落的头发，回身马上打开车内空调。做完这些，他取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请问，是林阿姨吗？您好，我叫萧为，是林耐的同学......”
　　萧为单手撑在车窗，眼睛无意识的扫向后座。林耐睡得沉，双颊泛着红晕。
　　像，女孩子害羞时。
　　她会害羞？萧为不忍吐槽自己的联想力，打起架来和发怒的小狮子一般无二，哪怕是送。余光扫到后视镜，里头清晰的映衬着他破掉的嘴唇，萧为瞄了一眼，心头微动。
　　至少，在他面前是不会的。
　　他踩下油门，车子直直向着医院驶去。手机里还躺着许莫未读的几条信息。
　　林素梅比想象中来的快，正赶上护士给林耐扎针。
　　“萧同学，今天太谢谢你了，”林素梅知道女儿没甚大事，说话都利索起来，“还让你跑这一趟。”
　　“没事，”萧为有些应付不来林素梅不知从何而起的满意眼神，“那我先走了。”
　　“行，你回家可得小心，”林素梅眼神一亮，“你这，要不要？”她示意嘴唇。
　　“谢谢阿姨，我不用了。”萧为唯恐再待下去，说漏什么，急忙道别离开。
　　林素梅了然的看着仿若落荒而逃的小男生，笑了笑，她回身，冲着睡的正香的女儿，小声说道，“你眼光不错呀！”
　　这一觉，睡的格外长。
　　林耐醒来时，鼻尖缠绕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三人病房里。隔壁的床铺都没住人，林素梅的大衣搭在她的床尾。
　　没一会儿，李素梅提着几个饭盒出现在病房。
　　“吃点，妈特地去买的灌汤包。”林素梅转起桌板，一点点摆好餐食。
　　林耐就着碗，喝了口粥，“妈，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了？”她有些错乱感，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做没做过这事，也不记得去翻看手机。
　　“不是你那男神送来的么？”林素梅调侃，“小伙子长得不错，人也有礼貌，我还挺满意的。”
　　林耐喉头一哽，咽下肉馅。
　　“今天好好休息，妈已经给你请了病假，”林素梅喝了口红枣豆浆，“昭昭说今天的内容，她晚上发给你。”
　　林耐点头，她擦净手，下床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通话记录清楚标记着与许莫那通一分多钟的通话时长，还有一通今早九点的未接，也是许莫。倏尔，她回忆起另一件可怕的事来。
　　那个，吻！
　　不会也是真的吧？
　　霎时，血液急速上涌，满面红霞。她哆嗦的握着手机，有些想把自己敲晕。
　　手指在输入栏，戳了无数下。
　　昨天谢谢你，不过，也对不起。
　　谢谢你，我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我。
　　她咬咬干涩的下唇，空白的页面提示着她同样空白的大脑，你没药治了。
　　林素梅上前拍拍她，“还不去床上躺着，又想生病呢！你呀，就是锻炼的太少，我昨天，看你那萧同学身材就不错。肯定是个爱运动的好孩子，没事你就。”
　　“妈，你说谁？”林耐略有迟疑的问。
　　“萧同学啊，就送你来医院的，你那男神。”林素梅不明所以的答疑。
　　“萧？”
　　“是啊，怎么，难不成，我搞错了？”林素梅撇撇嘴，“我听他自己说的，叫萧为，是不是我给听劈叉了？”
　　林耐翻涌的血色，瞬间凝固，双目微瞪。
　　完了，我完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给这位惹不起道歉。
　　立刻，马上。
　　重新翻出手机，信息库里唯一和萧为有关的消息，早在当日就被删掉。
　　彻底完蛋。
　　怀着忐忑的心情，林耐纠结到下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李昭倒是先打来电话了。
　　“林林，我刚得知了一个关于，你男神的消息。”
　　说到男神，林耐竟一时想到萧为。
　　要命。
　　“他好像出国了，咱们班的陈天昨晚去机场接朋友，居然碰到了许莫。听他说，许莫身边跟着一大帮人，全是一身黑西装。”
　　“你们家男神就是优秀，还没多大呢，就有了大佬的气派。”
　　林耐心不在焉的附和，许莫昨天没能过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然后，答应了接她的约定，只好拜托了同样认识自己的萧为。
　　是这样吗？
　　逻辑自洽，没毛病。
　　但是萧为，太棘手了。
　　还是老老实实去道歉吧！毕竟，也不至于打自己一顿。
　　周二去了学校，林耐磨磨蹭蹭的去往一班，远远的看见萧为与同学一起从拐角出来，心头一虚，脚下自动转了个方向，生风似的快步走回教室。
　　老师在上面宣布期末前的家长会，林耐记好时间。大叔鬼说的报复，她是不敢了，现在倒是有些对萧为犯怵。
　　同桌的李昭上课也没舍得搁下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嘴角就没掉下去过。林耐脚尖踢了踢她，李昭条件反射塞手机，拿笔扮作勤学苦练的模样。待到冷静，警报解除，发现是林耐的玩笑，气急的画了张揍人的表情递来。
　　课间，林耐扯过李昭，“你最近怎么特别开心？”
　　“我都写脸上了吗？”李昭摸摸脸。
　　“嗯，”她肯定的点点头，“你是不是恋爱了？”
　　原本只是顺嘴猜测，李昭意料外的没有否定。
　　“真的？和谁？”林耐登时大感惊讶，两人虽然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块，但周围的同学基本重叠，也没见李昭和谁关系特别密切。
　　“还能有谁，”李昭故作随意，“你也认识啊。”
　　“学委？”获得李昭嫌弃的眼神一枚，“陈天？”李昭翻了个白眼，“上次跟你表白的那个篮球小将？”李昭无语的坐回去。
　　“你能猜的靠谱点吗？”
　　林耐还是想不出谁能降服李昭这个妖精。
　　“算了，”李昭大手一挥，“放学了，带你重新认识一下他。”
　　猛然间，有个人的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林耐晃了晃脑袋，不可能，自己被高烧烧成智障了？
　　“他追的你？”林耐小心问。
　　李昭吸吸鼻子，“那不然呢，给他次机会呗。”
　　“你喜欢他？”
　　“还行，反正不讨厌。”
　　“你两多久了？”
　　“昨天开始算，大概二十几个小时。”
　　挖掘工作告一段落。
　　林耐转转笔，多看了李昭几眼。
　　她好像，还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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