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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苏和也是个不喜欢处于被动的人,这一点真是跟江云承一模一样,江烨衡不动声色地想着。
“上次见是在医院,也没能顾上跟你说几句话。”与对江云承的开门见山不同,这一次江烨衡迂回了些。
“是的,那时候的情况也不允许。”苏和见招拆招,也跟着打太极。
“听说周末你都在帮阿承补习。”江烨衡换了个切入点,“我想他哥哥打电话的时候,你应该也在。”
“是。”
“他把电话内容告诉你了吗?”
“他说您要找他。”苏和微微笑了一下,纯良无害的样子。
江烨衡其实不讨厌聪明的孩子,也理解苏和的戒备心,只要他不是他儿子的男朋友,他甚至想栽培栽培这个好苗子。
“阿承要是有你一半的沉稳,我也用不着这么头疼。”
苏和笑得更深了些,说:“那也许是您还没见过他那一面,也许他经常有懈怠和冲动的时候,但本质是个很可靠的人。”
他不否认自己有微末的挑衅的意思,尽管这是实话实说,但毕竟他面对的是江云承的父亲,跟一个父亲说自己更了解他的儿子,怎么想都是自讨苦吃。
江烨衡的眼色深沉几分,也笑了起来:“懈怠,冲动,可靠,这三个形容很有趣。”
他问道:“让我的儿子变得如此丰富生动起来,我想有你一份功劳。”
圈套,陷阱,话里有话。
苏和可不会自负到以为这是在夸他,不慌不忙道:“他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爱好,是他自己塑造了自己,并不是别人的功劳。”
“朋友。”江烨衡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苏和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说:“您何必明知故问呢?”
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耳垂上的圆钻,江烨衡的注意力也有那么一瞬间被那抹亮色吸引过去。
而苏和又说:“如果您想要一个回答,那么是的,我是他的朋友,也不止是朋友。”
江烨衡没有把话挑明,反问道:“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会说些什么。”
苏和露出一个有些被逗笑了的表情,点头说道:“您也许会给我一笔钱,给我妈安排最好的医院配备最好的医疗团队,而我要做的就是离开您儿子。”
他在江烨衡无法辨别的神色里偏了下头,补充道:“当然这种桥段只是一般套路,您也许会出其不意,希望您不会以为我是主动讨要利益。”
“不会。”江烨衡摇头,“你很聪明。”
“生活所迫。”苏和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那么你会接受吗,钱,医资,任何你需要而我能支付的。”江烨衡问,“为了你和你母亲以后的生活。”
“我会接受。”苏和几乎是立刻答道,不出意料看到江烨衡的嘴角有一瞬的抽动。
他没有让江烨衡做完那个轻蔑的表情,笑着补充完后半句话:“如果是以前的我。”
江烨衡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很久,直到苏和要求离开。
“江云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希望您明白,我和他是站在同一立场的。”
发色鲜明的少年人一手拉着车门,一边俯下身来对他如是说道。
江烨衡顿了顿才说:“你甚至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答应了什么。”
“我相信他。”苏和简单的回答蕴含着坚定的底气,他朝车里的人微微欠身,“江叔叔再见。”
直到司机重新回到车里,叫了他几声,江烨衡才回过神来,脑中仍旧反复回想今天两个年轻人的表现,许久不可释怀。
“走吧。”他示意司机,把头靠在颈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苏和从江烨衡的车上下来就收敛了所有表情,心情颇为沉重地走回家去。
江云承说了什么?答应了什么?虽然相信他是真的,但忧虑也是无可避免的。
苏和一步步跨上台阶,看见家门口垂头蹲着的那个身影,几乎一点都不意外。
江云承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了门,不等苏和开口就抱住了他,口鼻埋在他的颈边,深深呼吸着他的气味,看起来十分沮丧。
苏和感觉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一样,拉着人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却因为江云承死活都不松手,不得不就着被抱住胳膊的姿势也爬上床去,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缱绻又温柔。
江云承没有丝毫隐瞒地向苏和说出了和江烨衡的谈话,苏和全程不发一语,表情都没变化一下,只在最后坐直了身体,把后背留给江云承。
江云承也跟着坐起来,听见苏和问:“多久?”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就走。”江云承沉默了几秒,“留学,算上预科,至少七八年的时间。”
“好久啊……”苏和轻声说着,居然还笑了一下,“去学什么?”
“……学医。”江云承拉过苏和的手指头摆弄着玩,闷闷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就学个有用的,学医很苦,你就不用担心我有时间玩乐,学成回来说不定还能帮你妈妈治病。”
苏和又感动又好笑地说:“你也知道学医很苦啊,会秃头的知道吧?”
江云承委屈道:“你嫌弃秃头?”
“不是嫌弃秃头,是嫌弃你秃头。”苏和纠正道,“别人秃头关我什么事。”
“……反正决定了。”江云承气哼哼道,又凑过去拿两腿圈住苏和,胳膊也搂上去,树袋熊一样缠住苏和,几乎把人淹没,只露出个翘着几缕淡色发丝的脑袋顶。
苏和呼吸不畅地挣扎出来,推着江云承的脸哭笑不得,道:“撒什么娇,学医学医,先不说国外学医多难,人家的医生待遇比国内好多了,到时候你还舍得回来?”
“我家又不缺钱。”江云承哼哼一声,又黏上去,“教育贷款让老头子付,反正主意他出的,放放血活该。”
江云承这套父兄花钱理所当然的歪理邪说真是一如既往,跟拿着江恂的钱给苏和高额课时费那会儿一模一样,说话用词还极为出言不逊,听得苏和想揍他,倒不是多么替他爸他哥鸣不平,纯粹是听不惯这个欠揍的语气。
他叹了一声,认输似的问:“都想好啦?”
“想好了。”江云承埋在他脖子点点头,短短的发茬蹭的他怪痒的。
苏和想了想,用了点劲儿,一把把江云承薅开,踹到了另一边,自己跑到桌边翻抽屉。
江云承在床上栽了个狗啃泥,心说苏和的力气是不是又增了,就看见苏和拿着个绒布首饰袋走过来,拎着细细的绳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跟我出去一趟?”
“干嘛?这什么……”江云承伸手要捞苏和手里的东西,结果苏和手一提就把袋子攥进了手心。
“你别管,趁着天还没黑,跟着走就行。”
“哦。”江云承老老实实下床穿鞋,跟在苏和屁股后面上了街。
一小时后,两个人从商场出来,江云承耳朵上多了个亮闪闪的小物件。
“……有那么疼吗?”苏和无语地看着江云承眼角还没干的泪花,心累不已,他还特意去了之前给自己扎耳洞的那家,因为感觉手法还不错,除了店员话多还花痴以外,至少不会造成什么失误弄伤客人,但他怎么忘了江云承是个打起架来生猛破个口子喊疼的体质呢。
被匪徒扎刀子的时候没见嚎这么惨,扎个耳洞要了他命一样,叽叽歪歪的。
苏和第一次对自己找男朋友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江云承伸手要摸耳朵上那个多出来的重量源,被苏和一巴掌拍开,心情更郁闷了。
“很奇怪。”他对着商场橱窗的倒影说,但表情其实喜滋滋的,毕竟这可是来自乔颜、与苏和一对的情侣饰物。
苏和没好气道:“那要不摘下来,两天就愈合了。”
江云承立马绷住表情,摇头如拨浪鼓:“不摘,我喜欢。”
“啧。”苏和隐秘地翻个白眼,“出息呢,当初谁一个劲儿提醒我小心发炎,轮到自己了就手贱,你敢碰我就再给你扎几针。”
江云承立刻举手表决心:“坚决不碰。”
又去拉苏和的手,认真说道:“这是你送我的信物,死也不摘,也不让别人碰。”
“嗯哼。”苏和满意地点点头,两手掰着江云承的脸左右观察。
江云承本来好好一张野气十足的脸,让他挤出一坨肉来,扭出一张滑稽的怪脸,但两个人都不介意这点微不足道的亲昵,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区脸对脸地说话。
“还疼?”苏和看江云承好像真的挺难受的样子,软声问了一句。
江云承在他手里点了点头,弯着背任由他把自己的头脸捏来揉去。
“要不找家药店买瓶酒精去?”苏和提议道。
“家里不是还有吗?”江云承说的是当初苏和用的那瓶。
“你要能忍到家当然好。”苏和松开他,江云承还有些不舍得他手指的触感。
而他也不是真的为这点小打小闹的疼痛就娇气起来,只是他与苏和马上就要面临分离,暂别这样亲密无间的日子,不出意外,再相见时他们已经跨过数个年头,青春年华将成过去,少时轻狂皆如云烟,哪里还有此时此刻最本真的面貌。
疼痛是哭的借口,离别才是哭的本相。
“我知道去哪里。”江云承定下心神,拉着苏和走起来。
谢晏开门时正在脱白大褂,他该下班了,没想到又招来两个“病号”。
“……又怎么了这是?”他左瞧瞧又看看,没觉出这俩孩子有啥毛病,姑且放下心来,但没敢松下那口气。
“谢医生好,打扰了。”苏和记起上次和这位谢医生相见,自己可是为了江云承朝人家发火来着,如今旧事不用重提,怎么也得态度好些。
谢晏更不是记仇的性子,听惯了江云承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突然受到苏和这样的礼遇,顿时心情舒畅,和蔼可亲道:“你好你好,不打扰,我正准备下班,你俩有啥事?”
“借个酒精。”江云承一张嘴,谢晏就感觉脑门的筋在突突。
苏和给谢晏说了扎耳洞的事,还伸手把江云承偏过去一点,让他的右耳朵亮出来,这一下顺便还露出了自己左耳上的耳钉。
谢晏感觉自己被闪瞎了。
“停下,别秀了。”谢晏伸出巴掌,挡在三个人中间,“你们还记得我是骨科大夫吗?”
“你哪怕扎耳骨找我都靠点谱。”他回身从储物柜里拿酒精,碎碎念着,“我看你们就是过来给我添堵的,哪儿还没个酒精了,为个耳洞跑三甲医院止疼,这么讲究呢?”
“他加班见不到女朋友的时候就会这样,酸。”江云承对苏和大声讲悄悄话。
“闭嘴吧你!”谢晏怒道,把苏和笑得够呛。
江云承接过酒精瓶子,递给苏和,突然说道:“谢谢哥,晚上请你吃饭。”
谢晏给这声哥吓了一跳,连退三步警惕道:“说,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苏和大概知道江云承在想什么,放他自己说去,手里拿棉签沾了酒精往他耳朵上抹,心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他俩真是换了位置干一样的活儿。
“我要走了。”江云承凝重道,把话说的多不吉利似的。
苏和手里的动作一顿,感觉自己仿佛听到谢晏石化裂开的声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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