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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梳，陈梳！”
柏油铺成的大道上，乌泱泱一片人头，学生们正拖着行李箱往住宿区走去。
陈梳隐隐听到了有人唤她，回头左右扫视，没有看到熟人，她又将头扭回。
“陈梳，陈梳！”
声音越来越近，这次确定不是幻觉，她再次回头。
柳一善踮起脚尖站在不远处招手，额间的刘海轻轻扬起，阳光温柔的在她眼中跳舞，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嘴角的弧度明媚。
声音高昂，隔着人群中各种嘈杂的声音，陈梳能清晰地捕捉到这道声音。
它里面是毫不掩饰，直白而热烈的喜悦啊，就好像她是跨越重重困难特意来见你，只见你一个人，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陈梳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会这么让人心乱。
空气热闹又安静，她的心跳一声一声格外清晰，缓慢有力。
很多年后，陈梳还会想起这个午后，少女隔着人群高声呼唤她，阳光刚好映在她的脸上，一切都那么美好，那是她最初的心动。
在这个变扭又自尊的年纪，女孩们变得矜持，公众场合高声喧哗无疑是件丢脸的事。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陈梳拖着行李箱走到一侧，柳一善一路小跑着过来，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柳一善终于赶上了陈梳：“陈梳，我寒假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怎么不回啊？”
心跳慢慢平稳下来，陈梳还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哦，我外婆家那边没网，信号差。”
柳一善惊呼：“就这年头还有没网的地方？”
脸上的神情该有多讶异，陈梳不看都能从声音中推测出。
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柳一善转过话头：“诶，那你来县城这边没看吗？”
陈梳：“看到了。”
在来的路上就看到了，发了很多条消息，大都是一些问候，还有分享生活中趣事。最多的一句是，陈梳你怎么不回我？
隔了许久才看到，她索性也没回，反正今天就会见面。
柳一善哼哼道：“看到了也不回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陈梳有一瞬间的愣忡，眉眼微垂：“以后不会了。”
过个年回来，许多人都变得丰腴，其中以富贵为最。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个窝瓜，现在则彻底变成了冬瓜。
晚自习时，富贵走在过道，被桌子挤得东倒西歪。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笑声。
富贵轻咳一声，侧着身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富贵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下晚自习，他走上讲台敲了敲桌子：“过个年回来，同学们圆润了不少，过道都窄了，大家两两同桌，这样过道空间大一点。同学们觉得呢？”
呸，明明自己胖了，还赖到我们身上，柳一善没忍住笑出声来。
富贵：“都没意见的话，那就先选好位置。明天下完早读搬桌子，按老规矩，名次排前面的先挑，可以选同桌，大家相互促进一起进步。”
教室里目光聚集在陈梳身上。
富贵视线移向角落：“从陈梳开始。”
讲台边柳一善正在用口型“我”个不停，双手疯狂地指向自己。
陈梳起身：“我位置就不变了，同桌选柳一善。”
班里传出失落的唏嘘声，柳一善昂首挺胸，眼里是满满当当的得意。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富贵的数学课，沈雨坐在陈梳的前排，和陈情同桌。
趁着富贵在黑板上写字，沈雨飞快的往柳一善桌上扔了张小纸条。
柳一善将纸条展开，一排歪歪扭扭的丑字映入眼帘。
周六去不去网吧？
反正也没别的事，没犹豫，柳一善提笔写了个“去”。
“诶？陈梳你的教材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啊？”柳一善突然凑近。
陈梳正在刷题，思路被打断：“以前班用的教材，我们学校进度太慢了。”
大神就是大神，柳一善轻“嗯”一声，把藏在数学书下面的小说拉了出来。
陈梳扫了眼书名：“你在干嘛？”
柳一善打了个哈欠，脸贴在桌面上朝向陈梳：“看小说啊，听不进课。”
陈梳握笔的手紧了紧，没出声。
柳一善视线聚在陈梳的手上，手指纤长，裹着薄薄的一层皮，指节处有些泛青，毋庸置疑，这是只漂亮的手。
皮肤白的有些过分，握上去应该很冷吧。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陈梳看向搭在自己手上的那抹莹白：“干嘛？”
柳一善：“你冷吗？”
“不冷，”陈梳抽手从桌肚里掏出一本教程。
“这本书你可以看一下，比较基础，过程详细。”
柳一善接过，随手翻了几页，是挺基础的，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她眨巴着双眼：“梳梳，你不会专门给我买的吧？”
陈梳握笔的手一顿：“不是，买错了。”
柳一善眼里笑意快要溢出：“撒谎，我才不信，我不看小说了，我看书，嘿嘿！”
“随你。”
下课了，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片，柳一善双手瘫直靠在桌上：“陈梳，周六你一般干嘛啊？”
“和平常一样。”
“我们这周去网吧玩游戏，你去不？”
陈梳摇头：“没兴趣。”
柳一善蹙眉，控诉道：“陈梳你太独了，什么集体活动都不参加。”
陈梳气笑了：“你这也叫集体活动？”
柳一善：“去嘛，我们强强联手，一起吃鸡。”
还强强联手？陈梳薄薄的眼皮一掀，淡色的唇微动：“不去。”
柳一善扒拉着陈梳的手，哼哼唧唧：“去嘛，我们还从没一起玩过游戏呢。”
“不去。”
“去。”
“......”
周六晚，北墙再次热闹起来，陈情脚一蹬一跃，稳稳当当落地。
柳一善蹲在围墙上，朝陈梳吆喝：“快上来，去晚了没位置了。”
陈梳无奈轻叹。
一行人浩浩荡荡，拔腿朝摩托车冲去。
空的摩托车已经不多了，柳一善拉着陈梳看也没看直接坐上一辆摩托车。
柳一善：“师傅，去王者网吧。”
摩托车没有立马动，等到前面的开始走了，才慢慢动了起来。
柳一善心里纳闷，什么时候摩托车也这么讲究秩序了？
走了一小段，这路线好像不太对啊，柳一善急呼：“诶？师傅，方向不对，走反了。”
安全帽下一声冷笑：“呵，没错，回学校就是这条路。”
这声音太特么耳熟了，运气真好。
“主任这么晚还兼职摩托司机呢？”柳一善干笑道。
她浑身僵硬，屁股扎得不行，看了眼陈梳，对方同样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不知道跳车会不会摔死，柳一善暗搓搓地想。
一排摩托车井然有序的开进校门。柳一善一行人耷拉着头站在明德楼前。
李主任干了票大的，荣光焕发，白头发都少了几根：“能耐了？会翻墙去网吧了？”
空气中唾沫横飞，“谁带的头？”
众人沉默，沈雨身子抖得不行，她是典型的又怂又不老实。
李主任哼笑：“不说是吧？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眼睛瞟向柳一善，别具意味说：“自己承认我还可以考虑罚得轻一点，是吧？柳一善同学。”
柳一善无辜抬头，和李主任是老熟人了，他这意思明显就是说自己，身侧沈雨冷汗连连。
唉，算了，认下吧，左右不过写检讨。
柳一善低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嗯。”
李主任冷哼一声，走向陈梳：“怎么你也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不怪李主任奇怪，主要是平时陈梳好学生的形象深入人心。
柳一善眼尾微抬，飞快的瞥了眼陈梳，心里有些内疚，叫你硬拉着她一起去。
陈梳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想去就去了。”
空气突然安静，众人的目光聚向陈梳。
陈情嘴巴微张，学霸就是学霸，真刚。
柳一善知道这是陈梳平常的说话方式，但这个时候听着无异于顶嘴，她缩了缩肩膀，同情地看向陈梳。
李主任登时炸裂，“想去就去，那是不是想不上课就可以不上课？那你们来学校干嘛？”
枝头的鸟儿乍然飞起，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李主任气坏了：“陈梳柳一善你们两个扫一个星期大厕所，然后你们所有人写检讨，字数不得少于1500，解散。”
寝室里，柳一善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梳梳，我对不起你。”
陈梳：“嗯，没事，你帮我那份厕所一起扫了就行。”
柳一善：“梳梳，你忍心吗？”
“忍心。”
邓艾琳在一旁幸灾乐祸：“一善啊，要不要叫声好姐姐，姐姐帮你一起扫。”
柳一善向来脸皮厚，当下甜甜叫道：“好姐姐，漂亮又善良的好姐姐。”
邓艾琳没想到她嘴那么快：“靠，你可以啊，能屈能伸。”
柳一善双手抱拳：“哪里哪里？客气。”
陈情正坐在桌前，笔在手间握了半天，无从下笔：“唉，一善，你说我也写了不少检讨了，怎么还写得那么艰难呢？”
说起写检讨，那可是柳一善的长项，感情真挚，认错深刻，令人动容。
李主任一开始看到检讨书，感慨良多，对柳一善同学改正错误很有信心，后来嘛，就打脸打多了。
柳一善朝陈情招手：“来，姐给你看看。”
“你这不行，字数不够啊，而且一看就很敷衍，认错态度不端正。”
陈情：“唉，好吧，我再改改。”
“欸，陈梳你写好了吗？”柳一善突然想到。
陈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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