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胡伟星嘿嘿一笑：“就和当时甄大小姐用钱给你砸资源一样，看上你了，有人想包养你呗。抱上Smore集团这棵大树，你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脱离甄逸的掌控了。”
　　他说的其实不假，从许慎出道起，甄逸通过自身优势，成功成为许慎的助理。她利用甄美乔塞给她的人手，打理许慎上上下下的事宜，追星和工作，甄大小姐两不误，并将二者融合得天衣无缝。
　　准确说，她负责追星，她手下的人负责工作。
　　许慎现在的成就，离不开甄逸手下人的努力，更离不开甄逸。
　　姜昆就是甄逸安排给他的私人助理，说是在生活工作上辅助他，实则就是监视。
　　他清河市软饭王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胡伟星的担心有他的道理，许慎的事业生涯是靠甄逸才走上这么高，离开甄逸的打理，许慎靠自己一人单打独斗的话，事业发展可能会有点艰难。
　　“所以说，你是我的幸运星，总是给我带来好消息。”许慎眯着眼睛笑，往上扬的眼尾扫起一阵桃花。
　　纵使胡伟星是个直男，也不免看得心神荡漾。
　　自古绝世美人，亦男亦女，他们的外貌气质，足以使人忘却他们的性别。
　　许·大美人就是这种类型。
　　“你这个直男和我呆在一起，很危险。”许慎一眼就看出胡伟星的不对劲，直接下结论。
　　大胖子抹了抹两边嘴角，笑得贱兮兮的：“许慎，你说说你在清河市为什么出名的不是你的美貌，反而是你吃软饭。”
　　许慎表情淡淡的，喝了一口温咖啡：“谁知道呢。”
　　“欸上次谭导提的建议你考虑了没有？”
　　他说的是上次谭明邀请他参演一部电影的事。
　　当时许慎在走秀后台准备走秀工作，谭明趁机找到他，并表示他很欣赏许慎，想邀请许慎参演他下一步电影的男二。
　　许慎刚进入模特行业是挺想进军影视圈，但是后来知道里面的水比模特圈还深之后，他放弃了。
　　像他这种用美貌换走智商的脑袋，玩不过里面的人。
　　心中计数这是今天自己喝的第三口咖啡，再喝下去热量即将超标，许慎恋恋不舍放下杯子：“这种送上门来的馅饼，你觉得仅凭我，啃得下？”
　　对于一个只是在模特圈混出点名声的人来说，许慎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资本会让这些精明的投资者把眼光放在他身上。
　　除了那张脸。
　　对，只有那张脸。谭明看中的，也只有那张脸。不然，他会让一个毫无演技的花瓶出演男二，砸坏他的生意？
　　许慎生性是比较软弱，这些年好了不少，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他向来是能避免就避免。
　　他还没堕落成，以自己的美色和身体去换取名声和财富。
　　胡伟星眨眼，混沌的思想从甜美的味道里挣扎出来：“也对，做模特就好好做模特，僭越自己的本行去干外行，会吃亏的。不过许慎，你……”
　　许慎摆手，止住他要往下说的话。
　　他当然知道胡伟星想说什么：他今年二十六。二十六岁，是大部分模特的退役年龄，在这个关键的年龄段，很多人不得不为自己下一步打算。
　　模特，本来吃的就是青春饭。
　　在舞台上能一直走秀下去的模特，少之又少。
　　“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入行这么多年，该体验过的我差不多都体验过，我现在只想为自己好好地活。”他许慎遥望窗外，盯着不远处的云霄飞车出神，似是感慨似是怅然，“水煮青菜，我已经吃腻了。我打算今年年底退圈，去做自己年少时就一直想要做的事，过一过普通人过的闲适生活。”
　　这个话题，前几年起，他们不止一次讨论过。胡伟星用他贫瘠的话语也不知道劝说过多少次，奈何许慎去意已决。
　　进入模特圈，对于许慎来说，是个意外，是偶然。
　　这是他的工作，不是他的兴趣。
　　气氛有些尴尬，胡伟星出口调侃：“说不定明年就可以看到娱乐新闻对你的报道：震惊！昔日模特巨星，今沦落为某某公司打工仔！”
　　许慎嘴角往上提：“到时候人都不在圈里，管他怎么提。人的一辈子就这么短，活得自在就好，别人的声音少听为妙。”
　　两人在这话题上没有深谈下去，胡伟星像往常一样，交代他几句，两人各自离开尤妮提。
　　许慎坐上车，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纠结一阵后，他决定在路上慢慢想。
　　车行半路，他总算记起自己应该给心爱的手机开机。
　　谁知一开机，短信的提示音就没挺过，前前后后，十几二十条的消息提示音，差点炸了他的手机。
　　屏幕显示的是一系列没有标识的相同号码。
　　许慎没有去管它。
　　那号码他哪怕不用备注，也早已熟记于心：是杨守娟女士的。
　　算起来他好歹有点良心，没有把她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不过也不影响，两人五六年来用电话交谈的次数为零，线下也是零交流。
　　大部分是靠杨挺这个人形媒介传播的。
　　杨守娟说他不懂事，许慎说她虚伪，两人大概前世就是冤家，今生为了抵债没办法才凑合到一起。
　　许慎看着前面红色大众车牌出神，脑子里不时闪现一些零星画面，统一不成形，搅得他脑仁痛。
　　“妈的！”许慎出手捶旁边响个不停的不懂事的手机，“谁他妈这么没有眼力见，不知道老子正在开车啊！”
　　以为不是杨守娟就是杨挺，许慎眼睛往屏幕上一瞥，发现是个陌生的私人号码：“这年头，信息泄露这么严重？我好歹是个小名人，怎么什么骚扰电话都往我这里打？”他食指一弹，直接挂掉。
　　电话再响起的时候，许慎就在旁边静静看着，等这骚扰或推销电话自己挂。左右都是在等红灯，不急。
　　来人大概很有耐心，前后拢共打了七八次，最终消停下来。
　　不知道怎么地，许慎沉闷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为自己的胜利嘚瑟：“跟我斗，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是谁？清河市软饭王。
　　能在这种屈辱的名号下生活这么多年却没有抗争的人，不是一个软柿子，就是一个很能容忍的人。
　　“怎么样？”白凝京调转椅子，认真看着韩遥，眼眸漆黑，眼神深邃如深渊矿井，深不可测。
　　不愧是那个出口就能让天气变凉的男人。
　　韩遥最近为甄氏集团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偶然偷懒时被白凝京抓壮丁，让他联系许慎。
　　谁知他十几二十个电话打过去，那头显示的都是无人接。
　　“小的无能，交代不了领导要求完成的任务。”韩遥老狐狸了。
　　他和白凝京是大学同学，两人上下铺的关系，只要不是背叛这种大事，白凝京在这种事上不会上纲上线。
　　果然，白凝京闭眼，食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敲：“无能啊，男人无能可不行。你不行我行！微信号先拿给我用。”
　　“啊？”韩遥在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无能的结论里久久不能自拔，很苍白为自己狡辩，“我哪里无能了？我女朋友昨晚还说她受不了呢！”
　　“嗤。”白凝京轻蔑一笑，“我是说你工作无能，你扯哪去了？”
　　韩遥老脸一红，继续为自己苍白狡辩：“没错，我是说我工作不无能啊，我女朋友受不了我这种只为工作的性子。我说白老板，是你自己理解错了。自己老司机，就不要把别人想成老司机好不好？我去年才拿到驾照的，你老可是几年前就拿到了。”
　　白凝京不欲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微信号给我。”
　　韩遥更是惊疑：“你拿我微信号干嘛？想侦查下属隐私啊？我告诉，这是在法律上不被允许的，你这是违法行为。”
　　“你想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吐槽我，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有小号。”
　　韩遥还想为自己辩解，被白凝京打断：“不然你怎么解释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这回事？要么，”他坐直身子，右手撑着下巴，“你屏蔽了我；要么，你不仅屏蔽了我自己还有小号。不然，你就是渣男，有女朋友不公开。你自己在这里面选一个吧。”
　　韩遥真是左右为难，他不管怎么做，都会暴露他努力隐藏的事实：老天啊，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找女朋友！
　　“你如果把公号暂时借给我用用，一切我可以不追究，我是一个大度的人。”
　　大度……个屁！能把昔日睡在他下铺的兄弟逼成这样，还好意思腆着脸装大尾巴狼！
　　果然，最不要脸的，就是白凝京了。
　　白凝京见他一脸痛惜，很是体贴：“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借上那么一两天用，不会深挖你的信息，而且，我对你的吐槽没兴趣。”
　　天知道，他好奇极了。
　　有小号算什么稀奇？大学时，哪个班级不会背着自己的辅导员再建一个班级群？一个宿舍都会有好几个小群。更不要说步入社会，进入公司，背着上司和同事，也会有好几个小号呢。
　　有情绪不奇怪，关键是要憋住和控制好。
　　韩遥知道自己应该装出一脸肉痛的样子，借以消掉白凝京的一点疑虑：“那要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或者一些人找我，还请白老板一定要通知我！我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没有感情。”
　　打死也不能让他推测自己有小号的真相败露。
　　“对了，许慎那边的工作，交由我负责料理。这几天，你就安心办理甄氏那边的事。”这是不追究了。
　　韩遥为自己逃过一劫沾沾自喜，忙不迭答应。
　　“好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和我说说你女朋友的事？”
　　韩遥苦着一张脸，特别可怜：“我得赶紧找啊，你知不知道，我妈私底下问过我。”
　　“问你什么？”
　　韩遥神色忸怩，很是不好意思：“我妈问我，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凝京一脸莫名其妙：“咱俩什么关系，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上你下啊。”
　　“别别别！上次就是你在我妈面前这样说，她后来才这样问我的。”有的父母，真的是，太开明了。
　　白凝京“哦”意味深长，一脸坏笑：“谁让你当时没有好好解释呢。再说，你着什么急，我和你又不可能真的发生那种关系。”
　　“可我妈不这样认为啊，你想想，要是你的生活被另外一个人填满了，你还会觉得他们没有关系？”他苦啊！
　　“有。”白凝京继续说道，脸上一本正经，“比如说厚重的父子情。”
　　……白总，请你认真一点行不行？韩遥突然不想和他说今晚有一场鸿门宴的事了。所有的所有，就让这位伟大的“父亲”去面对和承担吧。
　　看谁坑谁！
　　所以说，他妈就是想多了，他怎么可能和白凝京这样的人产生化学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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