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lden Green

作者:yasa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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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赤饭津田坐落在赤饭站附近不远的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在百年的历史沉淀中透着浓浓的日式风情。与外部厚重的装潢风格不同,内里是高雅别致的西式风格,主营传统且正宗的日式料理,严选高级新鲜食材,烹饪的程序也十分讲究,被聘用的高级厨师技艺丰富,富有匠人心得。也体贴的考虑到讲究隐私的客户,除了大厅卡座,还设有个室。因此,吸引了很多企业精英和政客要员。
      昴流根据约定的时间来到这间偏僻的高级料理店,店员领他来到指定的个室,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了。
      “辛苦了。”坐着的人笑着朝昴流打了招呼。
      “久等了。”昴流也朝他点点头,等店员关上门离开后,昴流在原地结印,念动咒语,之后才坐下。
      “周围空间已屏蔽了么,还真是方便的能力啊。”坐在昴流对面的人擒着的笑意,散发着温和的气息。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商务用手表,衣着是和这间料理店十分相称的高级西装。原田起来已经有一定年纪了,散发出一种被时光洗礼,沉淀后的温和气度。
      “是工作开始前例行的一道程序。”
      “哈哈,知道的知道的,每次不都这样做了嘛,樱先生很认真呢。话说你接的任务万一被人听到了,伤脑筋的可是我呢。”边说着,这个人边抬起手给昴流斟了杯酒。
      “这里的酒味道很棒的,尝尝。”
      “……”昴流看着酒杯犹豫,一般工作时他是没有喝酒的习惯的。
      “啊,是顾虑工作吗。说起来,上一代那位没有这么多顾忌呢。”
      “…原田先生,和上代樱塚护接触过吗?”虽然和原田已有了数次业务来往,但提起先代这是头一次。
      “是啊,本来窗口一直是我的前辈的,但他因病去世了,后来就是我接任了。但其实我也仅见过寥寥几次,我还想着他挺年轻,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交替了。”原田轻轻抿了一口酒, “其实我对樱塚护也不了解,但那个男人看起来一副精英的面貌,完全联想不到杀手上去。” 说着抬眼看了看昴流,笑起来,“啊,你就更加联想不到了。”
      昴流看着斟满了酒的精致小酒杯,片刻后也拿起来喝了一小口。馥郁的酒香渐渐弥漫开来,结尾处还略微带了一点不知什么花的香甜。
      “酒不错吧。”原田眯着眼笑起来。“樱先生,之前发你的邮件看了吗?”
      由于原田仅知道“樱塚护”这个代称,又认为叫樱塚太麻烦了,而且觉得叫“樱先生”和昴流形象更搭,所以就一直这么称呼他了。昴流也知道原田的性格,虽说稍微有点亲昵,但也并未觉得冒犯。
      “嗯。不过信息较少,还不明确。”
      自昴流接受樱塚护的身份以来,并不是像以前的星史郎一样,所有的任务统统接受。由于自己并不是樱塚护的血缘继承人,也并不是从小被当作“机器”般抚养长大,对于任务会斟酌鉴别,基本上昴流在了解任务内容和对象后会决定怎样处理。
      在昴流看来,任何个体都无权干涉他人的命运,所以绝不会轻易结束别人的性命。他认为人类的事情就应该按人类的方法自行解决,万物法则,都有他的道理。按照人类活动的秩序来进行才符合客观规律,才是正确的。因此,大多数情况他都放弃委托,实际上,到目前为止,真正意义上履行过作为“樱塚护”执行的任务,仅有一次。
      他在继承了樱塚护身份的同时,也并未放弃自己皇一门少主的身份,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执行“樱塚护”的工作或解决问题。

      原田放下酒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本次任务的内容,是调查内阁或国会中与邪/教勾结,参与邪/教及恐怖活动的官员和其合作的团伙,确认后即抹杀。”
      原田拿出事先准备的资料递给昴流,
      “内阁的‘梦见’这次看不到准确的信息,所以无法确定具体对象,得到信息仅有【儿童彩虹基金会】和【七曜福利社】。”
      昴流看了看原田提供的资料,和之前收到的邮件内容一样,上面是儿童彩虹基金会和七曜福利社的信息地址。
      “之前‘梦见’都是可以直接看见任务的具体对象的。”
      “没错,这次无法梦见的原因,判断估计是对方那边有‘能力者’,据说似乎是拥有‘精神屏蔽’的能力。但,能力者是官员,或是官员的同伙,这个无法得知。详细情况要拜托你调查了。”
      原田还是温文尔雅,但收起了刚才的笑脸,“根据‘梦见’,这次实施抹杀的原因,是这个邪/教恐怖组织蛰伏成长的时期长,缓慢发展,但在未来某一天势如竹破。约15年后,会发生重大恶性灾难。”
      “所以说,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关于‘邪/教’与‘能力者’吗。”
      “是的,有能力者参与,这股势力,并非单纯的恐怖组织或是邪/教团体了。”
      “我明白了。另外,邮件中我还看见石川集团的调查委托。”
      “嗯,石川集团是任务对象外,但是也可以一起调查,可能会给你提供线索。这也是‘梦见’的结论。”
      “了解了。”
      “上面得到的指示,这次估计比较棘手,期限放缓,需阶段性汇报。酬劳丰厚。任务途中有任何需要之处,我们会全力以赴提供支援。有任何问题及时联络。拜托你了。”原田诚恳,郑重的略微低头行了个礼。

      晚上回到家,昴流把内阁发来的邮件资料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石川集团所有成员的信息中发现一张照片似曾相识,眉眼之间有些像星史郎,一张年轻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昴流想起来了,是东京塔上那个不小心撞到的男人。
      石川诚一郎,生辰1977年11月1日 25岁 川成运输株式会社 EG部营业担当
      原来是他。昴流心想。
      起身来到传真机旁,堆在旁边一叠资料中,昴流找出之前皇家发来的委托资料。
      之前皇家发来的除了东京塔的工作委托,同时还捎带了一个昴流奶奶亲自发来的——石川英朗的委托书。

      委托书上有石川集团的简介和石川英朗个人信息,以及委托内容——石川家本宅祭祀,以及石川家三人的护灵。上面还提到4月份会前去皇家拜访。
      打开旁边附带的折叠着的信件,那是奶奶的亲笔信。“石川氏乃旧识,望提前了解。4月盼归。”

      右眼突然疼了起来,昴流轻抚了一下,有所缓解,却有些不明所以。最近偶尔这只眼睛会有些难受,有时昴流故意不去理会这只眼睛,一旦牵动起,就会想起它曾是谁的眼睛,是怎么来的,回忆一旦起来会延绵不绝,昴流不想过多的庸人自扰,可事与愿违,这只眼睛总是像有生命力般的,时不时彰显它的存在感。

      刚过樱花满开的时节,街上还留有一些樱花盛放后的余韵。气温也没有初春那么寒冷,阳光温和的铺满街道,偶尔有微风拂过,掠起树上、地上遗落的樱花。

      皇一门本宅位于京都岚山嵯峨野,竹林小径,樱树泥土地,完全保留了自然风光的同时,也坐落了很多神社与寺庙,所以这里与城市风貌截然不同,有一种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宁静清雅的气氛。

      “贵门允许我们今日前来叨扰,不胜感激。”
      皇一门在今天迎来贵客,从会客间缭绕地飘出一缕古茶香气,韵味十足。
      “哪里哪里,有失远迎,还望阁下见谅。”
      “自上次合作,已阔别数十年,没想到夫人还是保持得这么好,真的由衷欣赏您。”
      “哦呵呵,石川大人客气了,您才是,还是和当年一样,神采依旧。”昴流奶奶袖口遮住嘴角轻轻笑起来。
      “夫人,少主,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犬子,石川源吾,这位是拙孙,石川诚一郎。”坐在旁边的石川源吾和石川诚一郎恭敬的朝皇一门两代家主行了礼,并和对方礼貌的互相进行了自我介绍。
      “还有两个拙孙,因年纪较小加上课业,未能到访,实在惭愧。”
      “石川大人不用客气。贵处的委托内容,我们已经了解。各方面都没有特别的问题。”昴流奶奶优雅地笑着看了看昴流,“详细的工作细节及合同事宜,后续贵方可直接同昴流对接。”
      收到奶奶递过来的慈爱的眼神后,昴流向对面的客人礼貌点点头。
      “感谢夫人和少主的体谅。”
      “石川大人的家族后辈都出落得如此英姿挺拔,真是后生可畏,年轻有为。”
      “夫人见笑了。可惜家内和长子走得早,石川家还是人丁单薄。现在就是源吾在全力辅助我,也苦了他不少。”
      “父亲言过了。不过,若兄长在世,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也十分思念他。”石川源吾想了想,对皇家家主二人说,“很抱歉想问个失礼的问题,听说阴阳师有唤灵的能力,不知确否如此。”
      “唤灵需要同时具备很多条件,比如灵体生前的所有个人信息,如信息不全,需要灵体生前经常佩戴的遗物,要在逝去的地点进行,且不能有太大的变化,最好的状态时保持原样。同时,召唤的时间与灵体离世时的时间间隔不能太长,否则【心】和【气】会稀释。”
      “啊,谢谢少主这么专业的说明……”石川源吾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还是放弃了。
      “源吾一直挂念他兄长,带着他的份抚养诚一郎长大。”石川英郎解释道。
      昴流在这时望向了石川诚一郎,和那天在东京塔的放松感觉有些不同,在这种正式的场合显得非常恭敬知礼节,不随便插话,安静的坐在一旁,说到自己的时候才会根据情况表示反应。
      石川诚一郎其实一进门就一眼看到了昴流,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是否在哪里见到过。刚才昴流说话时,他就不知不觉观察起这位年轻阴阳师,同以前对阴阳师的刻板印象完全不同,是精致的外貌,声音也极具质感,虽然礼貌但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疏离的感觉。
      视线突然相交,两个年轻人互相礼貌的点点头。
      “我对亲生父亲虽然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我也并没有忘记他。我相信,只要不忘记,这个人就会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以另一种陪伴。我想这也是爷爷拜托少主祭祀的理由吧。”
      昴流奶奶温和的看着诚一郎,“不错,人的思念无法复制,任何感情,都会以独一无二的方式传递给本人。”
      “一边让他保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一边努力的活下去。”石川英朗笑着说。

      会谈十分顺利的结束了,前代家主已安排好招待石川一行人的日程,于是让皇一门的管理带领他们去观光游玩以及安排食事会。
      昴流送石川一行人离开邸宅,最终的时间地点的确认及合同相关由诚一郎直接和昴流进行,所以两人在临别前交换了联络方式。

      返回邸宅后,见奶奶还在会客间,茶水点心的也没有叫人收下去。于是也进去坐下来。
      “石川集团你之前听说过吗?”
      “偶尔会在新闻或杂志上看到,但不怎么了解。”
      “石川集团从元治元年从银行及保险业起家,也是历史相当悠久且实力雄厚的大财团之一。不止金融业,因扩大版图的需要,他们早已横跨多个行业领域了,”先代门主已进入古稀之年,但仪态仍十分端庄优雅。她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皇一门和石川氏的初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距现在快30年了,当时是国会土建工程的祭祀,石川集团也在当年那批业者当中。说起来,那年你和北都只三岁呢。”昴流奶奶好像想起了什么,捂嘴笑了起来。
      “石川氏长子是在20年前去世的。据了解,石川长子夫妇二人到石川集团参与新建的儿童福利院拜访并作致辞时发生火灾,伤亡数十人,加上大部分是儿童,当时这个案件造成极大的社会轰动,新闻媒体也是跟进了很久,最后结案是竟然是短路引起的意外火灾,然而,一个刚刚新修的福利院,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是多少呢。我相信大家都会这么质疑,也包括石川氏。”
      昴流一直认真地听奶奶讲话,此时抬起头,“石川家为何没有采取任何调查行动呢。”
      “或许,一个人一旦顾忌的事情多了,就成了他的束缚吧。”
      “…奶奶,最近,我接到了樱塚护的委托。”
      前代家主端起的茶杯突然晃了一下。
      “这个委托,也跟石川集团相关。虽然对象并不是他们。”
      昴流奶奶放下茶杯,她并没有追问下去。
      “委托内容是调查和邪/教有勾结的政府官员和能力者,并将其……抹杀。石川集团作为附属信息,让我一起调查,可能会有些头绪。”
      典雅的前代家主从茶炉上拿起龙纹古典茶壶,缓缓往古香古色的褐色小口茶杯里续上热香的古茶。
      “……这么重要的极密信息,泄露给宿敌没关系么。”前代家主朝昴流歪歪头笑起来,有些调皮的调侃了一下自己许久未见的孙子。
      “奶奶……”
      昴流也笑起来,略微无奈的看着她。
      “看来,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呢。也是命运使然,让你同时接到石川集团相关的委托。那么,还有一件事情,我也当做这次委托的的补充信息告诉你,或许对你今后的调查有帮助。”
      “嗯。”
      “曾经,我工作时净化过一个孩子,后来他父母双亡,之后就进入了石川集团参与新建的那家福利院,在20年前那场大火中死亡。”
      昴流有些惊讶。这次的事情,仿佛真的有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连在一起。
      “委托人是那名幼儿的祖父,记得那孩子当时才6岁,却不像6岁的孩童,非常沉默。他身上的气极其不纯净,是‘恶念’。他家人认为是被附身了。我给他净化之后,似乎是好了。后来他们来这里回访过,还顺便在附近旅游。没有想到,回去后没一段时间,他父母就遇害了。据说是入室抢劫杀人,那名儿童却安然无恙,新闻媒体判断孩童是被父母藏进了衣柜中,同时,他的祖父也失踪了。由于在当时也是有影响的案件,当地政府把他送进一所比较老旧的福利机构,由于环境不太好且政府征地,就拆除了,那些儿童就被安排到石川集团参与的新福利院里。”
      “我知道了,这么说,奶奶认为那个孩子是有灵力的。那场火灾可能跟他也有关系。”
      前代家主缓缓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昴流,奶奶天赋没你高,如果是你,可能当时就能发现那个孩子身上的疑点。虽然事实都被报道出来,但我一直都很困惑,那个孩子和他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代家主抬起手扶住额头,眉头皱起,汇入额上的皱纹中。
      昴流伸出手,温柔地落到奶奶肩上,轻声安慰道:“谢谢奶奶,能告诉我这么多。请不要自责,这不是奶奶的过错。”
      扶额的手似乎惊讶了一下,放下来,望向昴流,发现昴流脸上出现了很久以前的神情,在上任樱塚护死前,在北都离开前……
      “…谢谢你,昴流。你依旧如此,我很宽慰。”前代家主怅然。在北都去世后,昴流性格大变。而在那个人也离开后,昴流永远都带着疏离,冷漠的神情。她知道,从前的昴流再也回不来了。感觉自己泪水好像要涌出来,连忙停止回想,抬起略微低下去的头颈,稳了稳情绪,片刻后,又恢复了端庄优雅的神态。
      “……最近还好吗?”
      “还好。”
      “应该已经彻底习惯东京的生活了吧。”
      “嗯。”
      “你那家宠物店在哪里?”
      “在池袋。”
      “生意好吗?”
      “挺不错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女性,现在养宠物的人很多呢。”
      昴流看到奶奶恢复情绪,放下心来。而昴流奶奶见到昴流终于愿意开口说说话,也是真的变得开心起来。
      “奶奶有梦到过北都吗?”昴流突然问。
      “没有,并且我也试着召唤过,但是什么都没有。”前代家主摇了摇头。
      “……我也是。”昴流落寞地低下头。
      “不要太过思念了,今后的路是你独自走下去,再去认识一些新的人吧……不要沉沦在过去。”
      “……嗯。”
      “昴流,我想告诉你,”前代家主目光温柔又坚定,“即使你已继承樱塚护的身份,但你仍是皇一门的少主,皇家的子孙,我的孙子,北都的弟弟。这里是你的家,会永远保护你。”
      “我本…不愿意再提起,后来我想,或许面对它才能让你过得更好,同时也是放过我自己。从看到你手上的那个印记起,我就感到你这一生会背负上无法逃避的命运,不是任何人的错,是命运,让你注定和那个人相遇。北都的死,也无法避免……”
      茶炉渐渐熄灭,古茶也渐渐冷却,不再散发茶香。
      “但是,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够幸福,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昴流终于站起来,坐到前代家主身边,温柔的抱住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背。
      “我知道了,我会的,奶奶……”

      两天后,昴流接到石川诚一郎打来的电话,约定周末在一家商务酒店的餐厅继续商谈。

      周六这天,因为约定,昴流准备提早结束营业时间。准备闭店时接到石川诚一郎打来的电话。
      “皇少主,现在在哪里?”
      “在池袋。”
      “啊,今天约定的事,我现在可以过去接你吗?有家新开的餐厅,我准备带你去。”
      “不用了,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就行。”
      “那个…我已经在去池袋的路上了呢。”
      “……”
      昴流把地址发给诚一郎,大约10分钟的样子诚一郎就到了。接到昴流后,开车来到丸之内四季酒店,石川诚一郎预约了一个临窗的双人卡座,到了晚上可以欣赏东京经济中心区的繁华夜景。由于时间还早,他们先叫了下午茶。
      “这家是今年新开的酒店,据说法餐相当正宗哦。皇少主今天不用客气,我想今后肯定会有很多要麻烦你照顾的地方,所以一直想好好招待你,这也是我爷爷和父亲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昴流说着,边从背包里拿出手账和笔。
      “那么,关于委托的内容,请让我再确认一次。”
      确认完委托内容后,诚一郎想了想,对昴流说,
      “我和我弟弟妹妹不住一起,所以我住处就不用麻烦你了。唔…刚才说的‘护灵’和‘净化’,就麻烦你在本宅进行就可以了。”
      昴流在整理笔记的间隙抬起头,“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一个成年男人,也经常健身,可以保护自己。” 说到这里,诚一郎看着昴流笑起来。那本就有些和星史郎相似的眉眼,立刻在这个笑颜下生动起来。
      “也要麻烦少主不要告诉我爷爷,毕竟是我擅自的决定。”
      “我明白了。时间是5月5日,周六。没问题吗?”
      “好的,那么回头我会把合同发你邮箱。”
      “嗯,拜托你了。”

      两人商量完后闲聊了一会,天色暗下来。窗外的夜色和灯光一起融入这暗色天幕中,远处还剩最后一缕落日余晖,水彩般印在天空的角落。
      诚一郎订的座位是在餐厅的最边角,位于两扇大落地窗包围着座位,感觉像置身在露天餐厅,
      是整个餐厅能看到最美夜景的地方。
      优雅的服务生已经开始按顺序上料理。
      “说起来,没有想到皇少主这么年轻就开了宠物店呢。冒昧的问一下,少主是大学生吗?”
      “不是。我快30了。”
      石川诚一郎惊讶的张大嘴巴,石化了半晌,
      “啊…失礼了,我爷爷跟我说少主和我差不多大,见面后我一直觉得你是大学生的样子……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
      “这么说,少主是年上啊。”我还以为比我小呢……石川诚一郎嘟囔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似乎在东京塔上见过。在2月份。”
      诚一郎想了想,似乎马上就想起来,再次惊讶的张大嘴巴。
      “难怪我觉得眼熟。上次在京都,第一眼看到你,就……”说着“啊”的一声,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我女朋友还夸你很漂亮呢,虽然这样说对男士不合适。”诚一郎从叉上咬下肉,老老实实的笑起来,“但是确实,我也觉得美丽是不分性别的。”
      昴流低下头,慢慢吃了一口蔬菜。
      突然石川诚一郎的手机响起短信铃声,拿起来看了看,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女朋友来短信了,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吃饭。”诚一郎苦笑不得。“之前跟她提过,今天要招待阴阳师大人。”
      回过短信后把手机收起来,诚一郎抬头问,
      “对了,少主有女朋友吗?”
      昴流摇摇头。
      “啊,真意外。说起来,少主一直记得我呢。”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昴流垂下眼睫。
      “原来如此。”
      ……笑起来的样子也有点像那个人。
      昴流默默想。
      右眼突然阵痛,昴流轻轻抚上。
      “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昴流见阵痛并未停止,换成两指搭在闭合的眼皮上,迅速低声念咒。
      缓缓睁开眼睛,有点纳闷。不过暂时用法术消除了疼痛。
      “是劳累引起的吗?眼睛不舒服一定得去医院看看啊。”
      “谢谢,我知道的。”
      “话说,你一直带着手套呢。阴阳师一般都会带吗?”
      “……是很多年的习惯了。”昴流下意识地隔着手套摸了摸手背。
      “阴阳师,到底是怎样的职业来着。其实我不是太了解,一直以为只存在电影或漫画里。”
      “阴阳师过去在治国上的需要,辅佐于皇室,后服务于武士。现在根据需要,会为政府或掌握巨大经济命脉的大型集团企业实施活动。”昴流看了对面的青年一眼,继续道,“占卜和祭祀、判定吉凶时刻或方位。在出现危险的时候也会为他们做除灵法术。”
      “那么,眼观千里,读心术,易容,变身之类的阴阳师都会吗?”
      昴流笑起来。
      “后面那些夸张了。阴阳术起源于中国,在飞鸟时代,中国的‘阴阳五行’的思想传入日本,逐渐发展成具有日本自身特色的‘阴阳道’。观星宿,识人面,施幻术,咒术,占卜,祭祀等等。”
      “感觉像超能力者啊。”
      “严格来说,阴阳师确实也属于超能力者。地球上存在很多这类人,我们一般称为‘能力者’。”
      “‘能力者’吗…从没在现实中接触过,所以一直没有实感。说起来,少主,现在有没有什么简单的法术让我见识一下?”
      昴流想了想,说“那么失礼,冒犯了。”
      昴流放下刀叉,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到石川诚一郎额头上,低声念了句咒语。
      收回手,昴流沉默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石川诚一郎慢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种感觉太明显了,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好闻起来,身体也比刚才轻松许多,明明是晚上,应该是最疲惫的时候,却突然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而且心情也是非常好。
      “……真的太神奇了。”
      “做了一个简单的‘净化’。因为人每天会吸收很多‘污秽’,有物质类的,也有精神类的。”
      诚一郎或许被‘净化’的缘故,神采奕奕的看着昴流,嘴角擒着一抹笑意,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
      “谢谢你,皇少主,总被我提一些无聊的问题和无礼的要求。”
      昴流想了想,说“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诚一郎眼神又闪了闪,笑眯眯地道,“好的,昴流。那你也叫我诚一郎吧。”

      由于喝了点酒,石川诚一郎联络石川家的管家帮自己开回公寓,自己就和昴流一起坐地铁回家了。
      “少主住哪里?”
      “新宿。”
      “唔嗯……我反正也没事,虽说是地铁,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银座到新宿再到白金,挺远的,不麻烦你了。”
      “诶?少主知道我住在哪呀?”
      “……奶奶和我交接信息时我了解到的。上面有你们的详细信息。”
      “啊,是这样啊。不愧是阴阳师。”
      其实是作为樱塚护接到的信息……昴流在心里做出了解释。
      “走吧少主,时间还早,我想多走走再回家。”说着,诚一郎已经越过昴流率先往前走了。
      昴流无奈,心里也觉得有些微妙。仅仅两次接触,昴流就敏锐的觉得石川诚一郎其实有些掌控欲,这种温柔又不容分说的气质也有些像那个人。
      好像感到有些怀念,昴流便没有再拒绝了。
      走在前面的石川诚一郎,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一周后,昴流雇佣的侦探社来了消息,于是约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儿童彩虹基金会为市民基金会,是向公益组织提供资金援助的民间组织之一。他们提供资金援助的对象是财团法人千六社区基金会。”

      “千六社区基金会由东京都商工会议所捐出成立基金会所需的原始基金1亿日元,以及设立事务费10万日元,为表支持,东京都政府捐出2500万日元。”

      侦探社的浅野把照片清单,以及汇总文件等摊开。

      “捐出的原始基金里,有商工会议所财团之一的石川集团参与的一部分出资。石川英朗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评议员会后自行退出。

      昴流在纸上整理信息:
      儿童彩虹基金会→千六社区基金会←东京都商工会议所。
      石川英郎担任过会议所的会议员后自行退出……
      昴流想了想,把千六社区基金会重点圈了起来。

      “说来也是有点奇怪,虽说政府及企业在信息安全方面都管控严格,但这种类型的机构,我们侦探社有一些特殊的渠道和关系网,通常情况,他们的资金流向以及资助过的人物团体花名册我们应该是查得到的。”浅野摸了摸后脑勺。“但这次却怎么都调查不出来,有点棘手。”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调查出这些已经足够了。”
      “昴流,这次的案件莫非跟能力者有关。”
      昴流点点头。
      “难怪…这种情况不常见。”
      “后续估计还会麻烦到你,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没问题。”

      昴流和原田联系,让他帮自己做了个议员的假身份。与基金会取得联系后,约定两天后上门拜访。事务局位于内神田一栋写字楼内。昴流被接待到会议室,推门进去,野原已在里面等他。
      昴流递出自己的假名片,在互相寒暄过后,开始进入主题。

      “承蒙关照。我这边是内阁府公益法人行政准备室。内阁政府正在面向全国评选公益法人资格的认定,我们需要各个公益法人参选团体的详细资料,所以今天前来拜访。”
      “啊,承蒙关照。”野原又看了看昴流递过来的名片,疑问道,“之前一直和我们对接的官员窗口是秋山敬司先生……”
      “秋山先生并不是我们公益法人认定委员会中的一员,所以不参与此事。”
      “实际上,我们接到藤井先生的联系后,就和秋山先生联系过,但他并不知情,似乎过去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活动……”
      “马上就有了。”
      在野原充满疑问地抬起头时,昴流起身右手按住野原的头,左手结印,轻念咒语,片刻后,野原的神情一变,充满喜悦的说到,“啊,对于内阁府的改革措施,我们当然会积极地应对政府新政策,参与这种活动,多多益善。”

      回到住处,昴流整理野原提供资料,资金输出花名册上记录了一些资助的大学生,社会机构,学校等,其中出现熟悉的名字:七曜福利院。
      根据资金流水,资助给七曜福利院的金额也相当巨大。在年初七曜福利院出事后,提供的资金链就断了。

      昴流食指指着“七曜福利院”,在纸上敲了敲,儿童彩虹基金会是民间组织,千六社区基金会线索较少,决定直接去调查七曜福利院看看。

      到了和石川家约定好的日子。这天天气很好,已过了花期,街头是大地复苏后的春天气息。
      石川家本宅是在东京郊外的一座独立别墅。石川英郎由于公务的原因并未住在本宅,据说是独自居住在东京市中心。石川源吾和夫人亲自招待了昴流,并带他到整个家宅进行了详细参观和考察后,就在主宅的庭院中进行祭祀。

      昴流笔直地面对别墅站立在庭院中央,双手手指结印,手掌向外,周围产生的风和气在他身边舞动,掀起黑色大衣的衣袍。
      黑色高领包住线条利落的脖颈,映衬苍白的脸,做着结印的姿势,闭着眼默念咒文,高挑清瘦的身体一动不动的站着。因结印而使手腕微屈,正好露出未被手套遮住的白皙皮肤。
      石川诚一郎走到庭院,就看到的是这一幕。
      昴流虽然已是成年男性,有一具身材高挑匀称的成熟躯体,但有些消瘦,并且由于时不时地总给人很落寞寂寥的感觉,显得他有时会让人生出一种保护欲。
      这么纤细,遇到危险真的能安然无恙吗。诚一郎毫无道理地突然这么想。
      过了一会儿,昴流双手换了个手势,继续结印,继续低声念着咒语,同时先迈出左腿,往左边移动一步后右腿收拢,站直,接着右腿向斜前方迈出,左腿收回站直,然后继续以双手结印,同时念咒的状态,继续按一定得轨迹移动。
      大概半个钟头后,昴流结束法术的阵位,睁开眼睛看到石川源吾,石川诚一郎,一名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在庭院不远处的小花园的石桌前坐着。
      石川诚一郎见昴流看过来,伸出右臂朝他挥挥手。

      “没有在贵处感受到‘恶念’,以及,您的兄长……诚一郎的生父生母,或许已经平安地进入下一个世界。”
      石川源吾有些意外的看着昴流,又看了看诚一郎。
      “辛苦了,皇少主。”石川源吾站起来行了个礼,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女儿石川优奈和儿子石川优一,在简单的寒暄后招待他一同坐下。
      石桌上摆上了茶水点心,石川源吾为昴流到了杯热茶。

      “此家宅方位坐西南朝东北,是适合居住的流年方位。但在刚才的确认中,有一些小小的建议。”
      “皇少主但说无妨。”
      昴流突然转向石川源吾的小儿子,轻声问,“请问下,你最近身体是否有些不舒服?”
      石川优一显然没有预料到大名鼎鼎的阴阳师会突然跟自己说话,有些紧张,红着脸回答道,“确、确实是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有时候会头疼,无力。”
      “我们都以为是最近课业紧张的缘故,今天优一还要去私塾。给他服了一些抗疲劳的药。是有什么问题吗?皇少主。”石川源吾担心的问。
      “石川先生不必担心,人有时候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因为‘气’是有流向性的,如果家宅一些方位运用不当,会导致‘气’的流向变化,这些‘气’并非空气,是看不见的能量,比如念力,超出一定界限就形成灵力,或非人之物,影响磁场,从而影响人的精神力。”
      说完后,昴流双手搭上石川优一的双肩,额头相抵,“小少爷,失礼了。”大约几十秒后,昴流松开手,对石川优一笑了笑,又朝石川源吾继续解释。
      “人一般受环境影响,或多或少吸收一些其他人的‘气’或‘念’。小少爷的房间与整个宅子成‘凸’形,相当于一个‘角’,建议换一个房间。原来那间房可以改修,不要住人。”
      “唔……可是我好喜欢那里……”石川优一可怜兮兮的抗议。
      “小哥哥,你真是太了解了,那间房是优一一到这里就亲自选的,我一直觉得那个角落空气沉闷呢!”石川优奈忍不住对昴流吐槽自己的弟弟。
      “可是我以前一直很好,就最近才身体不舒服。”石川优一继续抗议。
      “因为人是受环境影响的,可能你最近在外面沾上东西带回来,在房里消散不掉就影响你。”石川诚一郎这时突然代替昴流解释起来,并神秘兮兮的对优一眨眨眼,笑道,“刚才有没有觉得一下子神清气爽?”
      “啊,是的,非常舒服。谢谢……阴阳师哥哥。”石川优一又害羞的低头道谢。
      昴流笑着回答,“不用客气。”
      “诚一郎,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石川源吾突然笑着问他。
      “啊、那个,上次和昴流…和皇少主一起吃饭,他也替我用‘净化’,免费的……”石川诚一郎支支吾吾,父亲明知道以前自己是不信这些的,莫名的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石川源吾知道这个儿子的个性,笑了笑没说话,转头问昴流,
      “感谢少主,给你添麻烦了。”
      “啊啊?你们也太狡猾了吧。”旁边的石川优奈不满的发牢骚。
      “优奈小姐,你也需要吗?”昴流亲切地问。
      “可以吗?”优奈开心起来。
      昴流笑着伸出手,手掌向上。
      “失礼了,麻烦你把手放上来吧。”
      昴流接过她的手,实施法术后。石川优奈比刚才更雀跃,“哇,是真的呀。突然元气满满,心情也很好!”
      昴流笑了笑,又对石川源吾道,
      “贵宅和各位本身基本上都没有太大问题,在刚才的祭祀中,我做了‘祭祀’,‘祈福’‘护灵’,‘净化’,‘反闭’。后续,如果贵处有其他问题,请继续联系我。”
      “再次感谢少主,今天辛苦了。”
      “客气了。”

      结束后将近中午了,石川源吾吩咐石川诚一郎送昴流。
      突然他在诚一郎耳边悄悄小声说:“看来你和皇少主相处得很好,我放心了。”说完拍拍他的肩,笑着去找昴流了。石川诚一郎摸了摸后脑勺,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
      石川源吾叫住昴流,思考片刻,但还是放弃了。昴流觉得奇怪,上次在京都皇家时,石川源吾也是这样,有话要说但最终没开口,挺挣扎的样子。
      “昴流,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吗?我女朋友也想邀请你,说起来,她似乎对你超感兴趣呢,我都快怀疑她是不是变心了,毕竟你这么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诚一郎有些尴尬。
      “……不用了,我得回店里。再说了,”昴流呵呵笑起来,“你们邀请我去当电灯泡吗。”
      石川诚一郎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啊、那个,不是说好招待你嘛……可能因为昴流是年上,又觉得比较亲近就没什么顾忌,真是失礼了。”
      昴流笑着摇摇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古香古色的手袋,又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诚一郎。
      “这个给你。我灌注过灵力。”诚一郎接过来看,是一个御守。上面画着看不懂却很精致的符文记号,别致地刺绣着“皇”字。
      “谢谢昴流。”
      “没什么,毕竟你也是业务对象之一。”

      周末的正午阳光温和的洒在大地上,街上一对对情侣擦肩而过。
      昴流走在回店的路上,思考现在对于石川集团,手上也没有什么线索。之前也怀疑过石川家是否有人与能力者有接触,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认为是没有的。那么石川家和这件事到底什么关系,又关系到哪一步呢?目前来看,也并不清楚石川诚一郎和这件事是否有关,但是……
      突然闪过那张和那个人略有相似的眉眼。
      或许可以通过和诚一郎的接触,今后慢慢调查……
      “先生你好,新开的女仆店欢饮来玩哦~有甜美的点心和可爱的小姐姐哦!”穿着女仆装的可爱女生热情的将广告单递给昴流。
      伸手刚接到手上,明明是温和的大晴天忽然刮来一阵狂风。昴流的右眼忽然急遽地痛起来,这次的疼痛较前几次剧烈,昴流痛得哼出声,稍微弯下腰,抬手安抚上去。
      不管用。
      身旁的风忽然停了,世界仿佛按下暂停键,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疼痛消失了,疑惑地抬起头,昴流愣住了。
      刚才的街景消失不见,也没有任何行人,
      那是一棵似曾相识古老的巨大樱树。站在樱树下的人看不清面容,双手交叉抱着双臂,含着笑意,遮住了眼睛的刘海,随着风和纷扬的樱花飘动着。

      ——昴流知道,那是自己9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的星史郎。

      控制不住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过了好久,他还在那里。
      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有点艰难似的,惊讶,迷茫,期待,一瞬间几种情绪交汇,使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走进了一点,发现那个人变成了自己16岁,他25岁时候的样子,再往前走,就变成了彩虹大桥上两人诀别时候的样子……

      “星……”在感觉马上就能站在他跟前时,眼前的景象突然消失了。

      昴流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天空湛蓝,太阳温和,一如刚才的街头,人来人往,身后传来可爱的女仆装女孩向路人推销店铺的甜美嗓音,低头看,广告单被紧紧捏在手中。
      是幻境。昴流想。
      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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