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债弟还

　　短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丁慕山又回到了书院念书，李云飞依旧是每个月来看他一次，偶尔节假日也会接他去云山园小住，只有春节才会带他回家住几天。
　　丁家的人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言，只有二娘闹了几次，也被丁夫人压了下去。
　　丁慕山在书院的功课越来越好，上升进了前三名，有时还和赵人龙并驾齐驱，每每先生给的评语都是极优的，就连丁夫人看了也点头称赞。
　　入学一年，青蓝书院组织了所有学子报名参加府县的院试，几乎所有同届的学子都考上了秀才；同年秋，书院又组织了学子前往省城参加乡试，部分学子顺利考过了秋闱，中了举人，其中就有丁慕山和赵人龙。
　　书院学习满两年毕业，所有学子惜别，其中优秀者约好了来年春天在京城的会试再见。
　　丁慕山与赵人龙约定好了进京的日子，便带着甄诚风风光光地回家，准备上京参加会试了。
　　丁慕山中了举人的消息在碧落县很快就传开了，李云飞走到哪里，都能收到恭喜之词，仿佛中举的不是他的小舅子，而是他的儿子一般。不过丁慕山毕竟也是他亲手带大的，说起来似乎真的与亲子无异，旁人也都赞颂他这个姐夫做得不易，如父如兄，如今孩子长大了出息了，他的脸上也有光。
　　由于会试的日子在三月，来不及在家过年了，丁慕山在家匆匆过了小年，便准备出发了。李云飞交代了家里的生意，打算跟丁慕山一起进京，或许还能在京城寻到商机，开个分号也说不定。

　　京城有一家青云客栈，据说往年赶考的学子大多住在这里，这里曾出过许多中榜的举子，甚至出过探花郎，所以在赶考的学子中名气最旺，大家都觉得在这里落脚便能占得先机，有个好运气。每当三年一度的春闱到来时，这里便会成为天下才子云集之地。
　　李云飞作为江州首富，想要在青云客栈订得一间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是天字号上房。由于提前一个月便付了定金，掌柜的很快便亲自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的天字号上房。
　　“这位小公子文质彬彬，一看就知道是来赶考的吧？”
　　丁慕山点点头，掌柜的仔细看了看他，又道：“二位是从江州来的？江州可是出才子的地方啊！我看这位小公子气质不凡，来日一定可以高中的！”
　　丁慕山有些羞涩，谦逊道：“借掌柜的吉言，来日我若真的高中了，也是您这客栈的风水好。”
　　掌柜的笑开了花：“小公子真是太会说话了！就凭你这份聪明劲儿，今年的金榜上一定有你的名字。”
　　丁慕山自然也是这么希望的，“掌柜的过誉了，我一定好好考，不让您失望。”
　　掌柜的回忆起往事，自言自语道：“从前我们客栈也住过一位江州的学子，也是他的兄长陪他来赶考的，那可真是风流倜傥、文采横溢啊，都说他有状元之才的，只是可惜了……”
　　李云飞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可惜什么？”
　　掌柜的道：“可惜，他后来出了些事，没有考上。”
　　李云飞道：“科考历来都是朝廷大事，极为严格，既然他如此有才，又怎会落榜？亦或许他只是浪得虚名罢了。”
　　“那倒不是，他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既然如此，一次没有考中也无妨，三年后再来就是了。”
　　掌柜的叹气摇头，“可惜啊，他是再也没有机会考了。”
　　丁慕山忽然插嘴道：“这是为何？难不成他死了？”
　　掌柜的尴尬一笑，转移了话题，“二位舟车劳顿，也该早点休息了，这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多，反正距离春闱还有十几日，二位可以四处游玩下。”他吩咐了小二去烧热水、准备饭菜，便退了出去。
　　丁慕山放好自己的行李，坐在客栈的大床边拍了拍厚实的被褥。“不愧是京城最贵的客栈，就是不一样。”
　　李云飞指挥小二将热水和浴桶抬到屏风后，然后关好门，调好水，脱了自己的上衣，对丁慕山招招手，“这一路风吹日晒的，我们丁小少爷受苦了，快来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
　　丁慕山欢快地脱了衣服，进了浴桶，拉住了李云飞的手，“姐夫，你不和我一起洗吗？”
　　李云飞敲敲浴桶边道：“这浴桶这么小，哪里装得下两个人？你以为是云山园的温泉吗？等你洗完了，我再洗。”
　　丁慕山有点失望，只好自己乖乖洗了澡，然后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坐在被窝里拿出一本书温习。
　　李云飞洗了澡出来，也掀开被子上了床。
　　丁慕山放下书，抱着他钻进了被窝。“姐夫，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呀？我听说这个季节青龙寺的樱花开得正好，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李云飞点点他的鼻尖，“装模作样地刚看了一会书，就惦记着明天出去玩，你忘了你是来考试的吗？”
　　丁慕山搂着他的腰晃了晃，“哎呀姐夫！左右都寒窗苦读这些年了，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人家第一次来京城，不玩可惜了嘛。再说去青龙寺还可以烧香拜佛，祈求我高中啊，你说呢姐夫？”
　　李云飞惩罚地捏捏他的脸，“臭小子，总有你的道理！”
　　丁慕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讨好地脸红道：“姐夫，等我考完了试，就满十八周岁了。”
　　“嗯。”李云飞躲了下，低头看着他，“所以呢？”
　　丁慕山撅嘴道：“你答应过我的，等我满了十八岁，就可以洞房了。”
　　李云飞含笑望着他，“原来你一直惦记着这个呢？”
　　丁慕山赌气地抱紧他，“京城这么多漂亮的男子女子，我怕你趁我考试的几天，就去找别人了。”
　　李云飞被他逗乐了，“傻孩子，你在书院住了两年，我要找别人早就找了，何必要到京城来找？”
　　丁慕山气得在他胸前啃了一口，“我不管，姐夫是我一个人的，你答应过等我过了十八岁就娶我的，你不可以反悔！”
　　李云飞笑着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阿山，我是答应过你，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是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了，若是你中了榜，将来要做官，前程似锦，就不能做别人的男妻了。”
　　丁慕山咬着嘴唇，小脸写满了失望，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面对这个现实罢了。
　　他抱紧了李云飞，赌气道：“那我不考了。”
　　李云飞摆正他的脸，“傻孩子，你的成绩这么好，此时放弃了，岂不可惜？”
　　丁慕山更生气了。
　　李云飞见他虽然学了一肚子学问，却还是孩子心性，便安慰道：“若是我的阿山真的中了进士，做了官，那你就娶姐夫，反正我不做官，就嫁给你做男妻也无妨。”
　　丁慕山惊呆了，仰着头望着他，吓得说不出来话。要让他娶姐夫？这也太……
　　李云飞摸摸他的头宠溺道：“你我都是男子，谁做夫、谁做妻都无妨，只要能长相厮守，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你说是不是？”
　　丁慕山感动极了，他没想到姐夫为了和他在一起，就连下嫁给他也愿意。他原本希望自己可以考上，光宗耀祖，也能配得上姐夫，可此刻又矛盾起来，又觉得若是没考上也好，他就可以嫁给姐夫了。
　　他抱着李云飞，心里有点委屈，“姐夫，你要是嫁给我，也愿意让我对你做那种事吗？”
　　李云飞一愣，哈哈大笑，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这小脑袋，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丁慕山自己想了想，都觉得这画面有点惊悚，又摇头道：“还是算了，就算姐夫愿意嫁给我，我也不会对你那样的，还是你对我那样吧。”
　　李云飞听不下去了，直接捂上了他的嘴，“如今你已经是举子了，怎么还说话没个遮拦？小心让别人听到了笑话你。”
　　丁慕山在他怀里咯咯笑，“我又不会跟别人说这个，我只跟姐夫一个人说。”

　　第二天，李云飞还是带丁慕山去了青龙寺，邻近春闱，来这里烧香拜佛的学子和家人多得很，寺里的香火旺盛，烧香的、求签的，络绎不绝。
　　丁慕山烧了香、许了愿，睁开眼睛看到李云飞跪在他身边的蒲团上，在摇签。他也拿起签筒，摇了一支，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第十三签，信陵君存赵辞封。又看看李云飞的，上面写着：第十一签，刘先主入赘东吴。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拉着李云飞去解签。
　　解签的大师笑眯眯地请他们坐下，问道：“这位小公子，也是来赶考的吗？想必定是求学业前程了。”
　　丁慕山点点头，将签子递给他，师父便提笔，在纸上写了四句话：自小生在富贵家，眼前万事总奢华，要君赐受金鱼袋，四海传名足可夸。
　　丁慕山期待道：“看起来应该是上签。”
　　大师点头道：“小公子猜的不错，这的确是上上之签，根据签文来看，小公子出生于富贵之家，从小便有贵人扶持，称心如意。此次应试也是上上大吉，龙门得过，甚至有殿前赏赐之机遇，扬名四海之功绩。”
　　丁慕山惊喜道：“扬名四海？可我才十八岁，如何能扬名四海？”
　　大师道：“既然签上如此说，想必是天意如此，必当另有安排。”他想了想，又道：“只是……小公子身世坎坷，似乎家中曾有冤屈未昭雪。”
　　丁慕山不解，“我的确是幼年丧父，母亲身体也不大好，但是冤屈……却我不曾听说。”
　　大师听他所言，又道：“不过小公子也不必过虑，既然是上上签，必定是囚徙得赦，病遇华佗，沉冤昭雪，指日可待。”
　　丁慕山接过大师写的签文，一头雾水，听不大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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