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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
林梦秋在外头从晚膳时间玩到天亮,猛然想起这一日是素姐儿跟着周氏回乡的日子,连忙将手上的牌推了,带着惠姨娘往家里赶。
他昨夜玩得十分尽兴,因为惠姨娘在,他中途还在贵妃榻上眠了一会儿,以至于虽带着醉意,但是情绪饱满,并不觉得困倦,在车上还在兴奋地和惠姨娘复盘昨夜打马吊的细节。
惠姨娘心不在焉地,时不时应和两句,也是埋怨林梦秋的牌臭。昨夜席间男人多,如今因着林月夏官越做越大,林梦秋的身价也抬高了,和他一起厮混的都是些当今有头有脸人家里的富贵闲人,里头颇有几个长得好或是懂风月的,惠姨娘在其中穿针引线,推杯换盏,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她在林府一直被周氏和林月夏他们瞧不起,因着这两个人,她虽将林梦秋敷衍得结结实实,却似乎永无被扶正的机会,甚至连素姐儿那个小东西,因着有林月夏和周氏撑腰,对她也拿着架子,这让她心里总是噎着一口气,所以能陪着林梦秋出门厮混,其实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她从小就长得好,对付男人很有一套,除了林梦秋,先头的男人都待她够坏的,但是她反而更怀念那几个男人,对她来说,林梦秋就是个无聊透顶的傻蛋。能够认识各种富贵男人并对着他们释放魅力,从他们或玩味或迷离的情态中寻找存在感,这是她乐在其中的事情。
马车从醉仙楼驶到林府大门,停下。车帘被打开,意外的是,外面站的并不是寻常小厮,而是林管家。
此时的林管家一脸的慌张,和平日沉稳的样子大相径庭。
林梦秋一边就着他伸过来的手下车一边疑惑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大早站在这儿?”
林管家看了惠姨娘一眼,将林梦秋拉到一边,喃喃道:“二爷,大事不妙。”他面色苍白,唇角有唾沫闪动。
“什么事情,这么鬼鬼祟祟的?不能当着人面儿说?”
惠姨娘似笑非笑地踱步过来,站在林梦秋一边。
林管家无法,低声道:“二爷,家里……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你快说啊!”
林管家似是把那事情放在舌尖咀嚼了一瞬,眼中闪现出惶恐不安和不知所措,但到底是把话说了出来:“夫人被人杀了,死在了芙蓉居。”
“什么?”
昨儿过了晚膳时分,夫人就把大家屏退了,今儿天还没亮,打扫的婆子一进门,就发现夫人……躺在地毯上……早就没气了。”
林梦秋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咱们林府不是铁门栓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不是个有主见的人,立马问道:“三弟呢?三弟何在?”
“早上一听到这件事,老身就命人把芙蓉居封了,去了宿川居,三爷却是不在的,去了观音姑娘那边,她说……”
“说什么?”
“说昨夜压根儿就没见过三爷。”
“怎么会这样?”林梦秋喃喃道。
“二爷,不然您现在先去芙蓉居瞧瞧?”林管家问道。
林梦秋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先不用了。”
惠姨娘在一旁问道:“昨夜里,夫人把你们都屏退了,可是见了什么人?”
林管家有丝迟疑,到底还是说了:“昨夜里夫人只是见过三爷,听芙蓉居的下人说,夜里三爷还召唤过一次云芝。”
“那云芝何在?”惠姨娘道。
“说来也奇了,今日里亦没人见过云芝。”
“那,会不会是云芝和周氏有仇,云芝杀了她?”在林梦秋眼中,周氏花样多,人特别讨厌,云芝伺候得烦了,一朝杀了她也不是没可能。
“这……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夫人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剑伤,云芝到底是个弱女子,哪里能拿得动剑?再说了,芙蓉居哪里有这种东西?”
林梦秋想了想道:“先就这么着,先派人去寻三爷,大小姐那边可还好。”
“大小姐那边倒是没事,我让人都先把这事儿瞒着,只是说今日里没法跟着夫人出远门了,还让溶溶他们几个好生看着大小姐,不让她去芙蓉居给夫人请安,以免……”
对比林梦秋的焦灼,惠姨娘心中却是雀跃。想到那个贱人就这样死了,她好一阵快活。她细细想来,死之前只见过林月夏?晚膳以后,她想起来昨夜自己见到林月夏好像是……快到亥时了,那个时候林月夏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现在细想来,他的神态也很不寻常,莫非周氏的死是和他有关?
这边厢林管家还在和林梦秋商量:“到处去找了,没有三爷的音信……而且,有一点……”他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却说不出口。
惠姨娘是个精明人,她猜测林管家所谓的找,可能是去各个林月夏常常会去的地方寻找,未必会想到林凤春的陵墓,毕竟,那里是整个林府最人烟罕至的所在。而且作为女人,她一直看得出来周氏那个贱人对林月夏的依赖,看着林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这二人……这二人……虽然林月夏并不像是这种人,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二爷,依妾身看,这事可大可小,不如咱们直接报官吧!”
“什么?”林梦秋从惊讶到沉默,他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林管家却不这么认为:“就算是要报官,也还是先找到三爷再报官比较好吧!”
“可是,你们不是找不到三爷吗?”惠姨娘道。
“这……”
“报官,报官,这种事情我们自己也决定不了,先报官再说。”
林管家毕竟只是个家仆,此时只能称是。
派了小厮离开,大概一炷香时间,却看到端午正急急过来。
林管家道:“怎么样?”
“爷回来了,正在宿川居准备换衣裳上朝呢。”
林梦秋一脸懵:“这是从哪里回来?”
端午道:“不知。”林月夏在他面前向来沉默寡言,他也不敢问。
林管家却沉默了,他一早让人加强各门的把守,却没有人来报林月夏的行踪,这样看来,他这一夜分明是没有离开过燕家,那么,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对了,三爷让我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林管家拿眼睛去看林梦秋,林梦秋神色莫名有些躲闪,惠姨娘眼中却是掩都掩不住的神采。
林管家有种把事办砸了的感觉,连忙和端午一起向着林月夏那边去了。
此时房间的八仙桌上摆着未动的早膳,林月夏已经装扮妥当,他脸上擦了粉,看上去似乎容光焕发,还是那样仪表堂堂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取了笏板,正要朝外走,却看到林管家进门,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定定看着林管家:“什么事,如此慌张?”心中闪现的,却是昨晚那盆凤兰花。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周氏出事了?是他大意了。
“三爷,大事不妙了,夫人,夫人被人杀了。”林管家慌乱地道。
令人起疑的是,林月夏的表情却十分平静:“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管家把之前跟林梦秋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顺便道:“因为哪里都找不到三爷的人,于是依着二爷的意思,报官了。这个,本来……”
林月夏轻轻一笑:“没事。”放下笏板,回头坐在八仙桌前,对着那清粥小菜,他整个人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爷,兹事体大,京兆尹又是燕家的人,要不要先派人知会余丞相一声。”在外人看来,林月夏如今是余葆绝对的嫡系。
林月夏端起山药粥轻轻喝了一口:“不必,你去前面吧,不需要在我这里,待会儿燕四郎那边还需要人招呼。”
“是。”看到林月夏还是老样子,林管家有些放心,可是想到他一夜不明的行踪,又拿不定主意了。
林月夏却只是认真在吃粥,见林管家一直盯着自己,轻笑道:“林管家是想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不,不……三爷是否愿意再听一听芙蓉居的细节。”
“不必,等燕四郎来吧。”
“三爷和燕家四郎有交情……”
林月夏抬眼看他:“林管家,昨日,冯叔是不是带了个孩子过来。”
林管家不知道怎么又扯到这一茬上了,愣愣道:“是的。”
“他人在哪里?”
“安排在下人房了。”
林月夏慢慢吃粥,不再理会林管家,林管家坐立不安之下,只好离开。
巳时正,穿着官服的燕歆洲带着一大批人马将林府围住。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仿佛有备而来,先问了林管家情况,就派人将芙蓉居甚至整个林府各居各处围住,命捕快将情况告知众人,并询问昨夜各人行踪及所见,并命仵作进入芙蓉居开始验尸。
这态势一板一眼,让林府中人颇为害怕。
而原在下人房酣睡的周舒就这样被官差弄醒了。她揉揉眼睛:“我是……新来的下人。”
“昨夜你可去过芙蓉居附近?”
芙蓉居是哪里?
周舒摇头:“小的才来这里,并不能分清这居那居的。”
“你昨天是什么时候来的?”
“晚膳前过来的,但是因为忘了取东西,又从西门出去了,晚间又回来了。”
“西门?有人可以作证吗?”
“西门的看门人老万可以作证。”
“你可遇到什么可疑人士?”
周舒眨了眨眼,昨夜发生的一切在眼前历历在目。她正待要说话,外间又进来一个捕快,对着屋内捕快道:“先放一放,厨房那边有人说,晚上在荷塘附近见到林月夏。综合林月夏晚膳后就去了芙蓉居,他的嫌疑很大。”
“为何半夜又出现在荷塘?”
“大人正是在对此生疑,让大家现在都去荷塘那边。”
“去荷塘那边有什么事?”
“听说有个丫头昨天在林月夏召见后就失踪了,大人让去荷塘看看有没有那丫头的尸首。”
“那这些下人怎么办?”
“大人说,所有人一齐带过去,待检查过荷塘,就地审案。”
“那林月夏呢?”
“已经让人去抓了。”
周舒听到这里,一头雾水,想起自己昨夜看到那个不像林月夏的林月夏,这么多官差,莫非林府出了什么事?
但是还不待细想,她就被从房中赶了出来,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荷塘边上。
林府虽大,人却并不多,下人站在一边,衣饰华丽的人站在另一边,她远远看到一个中年胖子,和林月夏有几分相像,他身边站着昨夜见到的和阿宋偷情的那个女子,对比众人或凄或惧的神情,那女子算得神采奕奕。不远处还有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姑娘,此时正不停用帕子拭泪。
此时官兵正坐着蚱蜢舟用刀随意地砍着荷塘内的花叶,并用长杆和渔网往下试探,似乎在打捞什么。
周舒突然觉得有目光的重量落在自己身上,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身青衣的林月夏,正站在不远的荷塘一侧,身后站的官差明显比别人多,他看上去没有表情,头上插着木簪,但是她知道他正在望着自己,他身侧站着她和他重逢时身边那个官员,他身后站着一个绿衣女子,周舒认得她,就是昨夜她见到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焦灼地看着荷塘。他们站得那么近,一定是有关系的吧,周舒这么想着。
“捞出来了!”突然湖中一个官差一声喊,船上人合力捞出一张网,中间是个湿漉漉的女子,那女子身上缠着水草,面色青白发胀,明显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周舒身侧一个大婶吸一口气:“天啊,云芝……”
燕歆洲一个眼色,林月夏身侧几个兵士已经向他靠拢。
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却是林月夏身边女子晕倒了。
林月夏想要过去,却被拦住。燕歆洲亲自上前,他低下身子把了把观音的脉象:“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恭喜林兄,您这位如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林月夏点了点头:“多谢四郎。”
燕歆洲吩咐边上的人将观音抱走,走向林月夏:“林兄,抱歉,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刚刚仵作已经验过了,林夫人已经有六个月身孕,身上的伤是灰剑所伤,听说这柄剑现在归林兄所有。”
林月夏道:“昨夜,我并没有用过这柄剑。”
燕歆洲笑笑:“可是有人看到你持灰剑在荷塘这边行走。”
周舒此时脑子仿佛转不过来,怀孕,林月夏当爹了,身孕,林夫人?是周氏吗?他不是还没娶妻吗?如夫人?那就是妾了?三个月?那他对自己做的那些情深义重状都是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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