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腹黑男主我跑路了

　　周舒鼻尖氤氲着一股子花香气，也不知是什么香粉，嗅起来心痒痒。眼睛上的罩布被揭开，就看到这是间客厅，屋子是半旧的，家具也是半旧的，但是却越发显出好来，桌上几上窗台上有兰花文竹和花卉盆景，窗前放着硕大绣架，窗侧有扇硕大的百子屏风，上面的小人儿都是璎珞玉石所做，水果都是珠宝攒成，在室内微暖的光线里透着特有的光华，除了地是水磨石砖，跪着疼，周舒挑不出这间屋子的毛病。
　　忽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婉转笑声。
　　周舒这才注意到那屏风上端有一排镂空的孔，偏右侧的孔洞中依稀看得到一双眼睛。那眼睛移动，从侧边出来，是个孕妇。
　　她应该也就十来岁，长得算是美吧，尤其是修长的脖颈和瘦弱的肩头，有种高雅在里面，她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耳畔坠着翡翠长耳坠，摇来摆去，让人不盯着她的脖子肩头都不行。再看她的脸，算漂亮吧，五官都很标致，只是鼻子尖尖，眼角尖尖，下巴尖尖，看上去就有几分过于精明，可能是处于孕期，她脸上略有些浮肿，穿一身苎麻白衣，身形瘦弱，肚子就更明显了，周舒目测那肚子有五个月了。
　　“哟，我看你有进步啊，从前让你看你都不敢看，现在一到就眼珠子乱转，看来真是长进了。”女子笑笑说。
　　周舒看了她一会儿：“金……三娘？”
　　那女子露出故作惊讶的神情：“怎么，装失忆装不认识？”
　　一旁的方脸男子讪笑了下：“好像不是装失忆，我今日在花街见着她，她看见我也木呆呆的，好像是不记得了。不过我猜她是看到如今的我，有点不敢认。”金鹏穿着一身上等丝绸做成的劲装，腰上是金带，上坠着玉牌，头上的冠冕也是如今京城里贵胄子弟最流行的样式，自觉风流倜傥，从前不能与现在同日而语，金六娘从小就暗恋自己，想来是看得呆了又自惭形秽，这丫头虽然比从前是漂亮了那么一点，但是还是看上去太寒酸了。毕竟，以她的条件和手段，怎么样都不可能和自己是同一阶层的，只能仰望了。
　　金三娘望了周舒一眼，若是从前的金六娘，她是一点没有多余担心的，那个丫头老实得傻子一样，善良得像有罪一样，又蠢，自己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但是眼前的金六娘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了，首先她好像在这几个月时间里长高了些，整个人也胖了一点，面色不像从前那样灰败，明显画了一点淡妆，眉毛更是画得自然流畅，以至于先前那点眉间的伤疤几乎看不见了，一身衣服虽旧，却看得出做工精良，她还是有点呆，漆黑的眼珠子看人定定的，却更衬出她那古朴敦厚的气质，竟是个别有风味的美人了。
　　金三娘心里没有底，就有点慌乱，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却还在打量周舒：“你没死我真是开心，我们兄妹三个又团圆了。”
　　周舒注视着她这双手，又瘦又尖，手指是用凤仙花染出的金红色，和梦中见到的是一样的。她心里有了底，兄妹三个？那么这个方脸怕就是那个金鹏了，长得确实很像老金。只是因为年轻，加上荷尔蒙旺盛，看上去并没有老金那么猥琐和丑，只是狠戾和阴沉更甚老金，加上一身浮夸的衣饰，油头粉面。
　　金三娘见周舒还不说话，心里不免有些生气，什么时候这六娘竟然也这么沉得住气了。
　　“呵，看上去最近一定是有奇遇啊！”金三娘故作轻松地道。对金鹏使了个眼色，金鹏从身后抓着周舒肩膀把她提了起来：“既然来了，咱们还是在一处，你姐姐平素总是惦记你的，怀着肚子还时常想你想着哭起来。”金鹏一边说着，却并不看周舒，而是望着金三娘，脸上有种揶揄和讥讽。金三娘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周舒被他揪住的时候，心下一股厌恶，被强迫着带到金三娘面前，脚步都有些踉跄，看着他俩这做戏都不藏着掖着，脸上就不尊重人的一副样子，大致猜到了金六娘从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但是她并不是金六娘，她毕竟是周舒，为了不露出马脚，周舒尽量模仿着梦里六娘那唯唯诺诺的说话方式道：“我也惦记着姐姐呢，只是先前身体上不允许，不然早就来找姐姐了。”
　　金三娘仔细辨别着周舒的话语神态，这才放心了些，看来只是表面上光烫了些，实际上内心怕还是那个搞不清状况的蠢丫头，毕竟大家只是大半年没见，她用下巴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一处矮凳：“坐吧，从前的事情我们也不怪你，这符咒失败也不是你的错，你能还想到要来找我们，说明你也是个有心的，从前我们没有白白疼你。”
　　周舒半天才理顺这其中的逻辑，这金三娘先前骗金六娘去死，金六娘没死成，到这里竟然成了金六娘的错了。她竟然还能说出不怪她这种话来，这金三娘简直是口蜜腹剑绿茶学十级深绿达人，PUA大学教授级人物。为了不露陷，周舒口中称是。
　　“不如，给我们说说你的奇遇吧！”金三娘抚了抚周舒的手，但只是轻轻掠过之后，把手放在一旁的绣花手绢上蹭了蹭。
　　周舒说不上为啥，只觉看到他们这样，自己戏瘾也来了，假笑道：“不如姐姐先讲讲你的经历吧，”她做出羡慕的样子，看了看金三娘身上，又看了看那宝石屏风，环视这房子，“姐姐这通身的气派荣华可非……一般人家可比，还有姐姐这……一看就找到了幸福了。”她看金三娘和金鹏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兄妹更像是主仆，她肚子里这孩子看上去不会是金鹏的。
　　金三娘得意一笑，淡淡道：“我倒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半旧的呢，唉，只是我相公喜欢这些，这屏风呢是我婆母送来的，寓意好兆头。”
　　周舒记得金三娘是去年年底离开的奉阳，现如今这肚子这么大了，孩子爹也不知道是谁，怎么遇上的。
　　“不知姐姐婆家是……”
　　金三娘道：“我婆家……姓王，我夫婿唉，说起来，当时上京时遇雨，金鹏只好带着我去了一处山庄躲雨，就这么遇着了我相公。”她说起来，脸上神色颇为甜蜜：“不说我了，还是说你吧，听说你现在和林月夏林大人是老相识了。”
　　周舒听到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心下咯噔一响，她和林月夏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林月夏、冯叔、燕霖洲和九姑娘他们，断然再没人知道，金三娘怎么会知道？
　　难道金三娘和林月夏现在是一伙的？
　　周舒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种可能性显然不大，林月夏必然是在寻找金三娘的，自己知道的他已经都知道了，想必金三娘对他来说，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然而找到了金三娘，再和金三娘一起寻找自己，这种操作有何意义？而且他都以为自己死掉了，又怎么会找自己呢？
　　难道是燕霖洲，是的，自己和林月夏最是热烈的一些场景是被燕霖洲和他的下属看在眼里的，可是她明明说，她的夫家姓王。或者，这王家也和燕家有些什么关联。
　　是这样吗？
　　周舒眼前浮现刚刚在花街上遇到小青，几乎就在小青看到自己过后没有多久，金鹏就出现了。
　　而小青，她仔细回忆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是的，在奉阳的时候，小青曾见过自己和林月夏在一起，可是，小青同林月夏并无交集，又是如何知道林月夏是林月夏的呢？
　　这一切朦朦胧胧似乎都连不上，聚在一起又似乎拼成了一副图画，却有些地方却悬着空，辨不清形状，有些地方又是缺失的。周舒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
　　而当下最重要的，是怎样在和金三娘的对话中全身而退。
　　“姐姐是说那个人叫做林月夏吗？啊，我同他只是认识罢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交集了。”周舒镇定道。
　　金三娘捂嘴一笑：“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你TM在哄谁呢。”
　　周舒挠挠头，避重就轻地道：“当时我祭祀后没有死去，遇到了他，他向我打听了一些罗仙教相关的事情。”
　　金三娘听她这么说，倒也不像是假的，微微一笑：“怕不只是打听，或者，你们之间，还有些别的？我听说你们亲密得很呢，呵呵，男女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好羞涩的，或者你是因为金鹏在这里，所以不好意思说起，没有关系的！”
　　“我当时没死，被金……养父卖到了一处庄子，然后，被他救了。”周舒努力地组织语言，努力在想，金三娘究竟想知道的是什么？她本来的目的是弄死金六娘，而金六娘活着，所以现下，她要做的是什么？再杀一次金六娘？
　　周舒这么想来，心里一惊。
　　金三娘又端起了水杯：“他救了你？他如何救你？想来他一定是武艺高强的吧。”
　　虽然语气貌似漫不尽心，但周舒明显听出来她在套话，看来她似乎对林月夏更感兴趣，可是金三娘又是如何识得林月夏的呢？
　　正不知如何应答，一旁的金鹏插话道：“老东西怎么样了？一定还是硬朗吗？把你卖了，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为人，呵呵，我们就那么卷了盘缠走了，他一定很是伤心吧！”
　　虽然称呼是老东西，但语气则全是亲昵，金鹏笑嘻嘻地说着老金卖掉金六娘的事情，周舒听在心里却是一阵窒息，这些人显然已经习惯不把金六娘当人了，先是让她做那枉然的祭祀，又嬉笑地说起她的被卖，想起她从前在金家武馆的生活，恐怕同奴隶并没有什么分别。
　　这金鹏看上去凶悍非常，周舒并不敢告诉他老金已经死了的事情，她看向金三娘，这女人现下的表情也颇有几分不自然。
　　周舒有一种预感，老金的死金三娘是知道的，但是金鹏不知道，是呵，连自己和林月夏的事情都知道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老金的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显见的便是金三娘和金鹏信息的不对等，如此说来，金三娘相对于金鹏一定是更加接近权力中心的了。
　　“快别说这些了，先说说林月夏的事情吧。你可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武功？”金三娘已经有些逼问的意思了。
　　周舒脑中浮现出林月夏的样子，她当然知道林月夏是会武功的，但是这件事该不该说，该不该告诉金三娘？直觉告诉她不能说。她抚了抚额头：“我之前溺了水，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说起来，我对他并不了解。”
　　对于她的答案，金三娘轻哼了一声，不知道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溺水？对了，你是如何溺水的呢？也给我们讲一讲吧！” 金鹏激动地道。
　　金三娘似乎已经有些乏了，装出对周舒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显然对金六娘本身并不怎么好奇，更多的是瞧不起和厌烦。
　　周舒想了想，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说了，没有提及别人，尽量把信息控制在金三娘之前已经显示出知道了的那些上面。为了把时间拖长，她装成支支吾吾想不明白的样子，但是这样子显然是符合金六娘人设的，以至于那俩人并没有起多大疑心。
　　金三娘听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怪没意思的，有些累了，打了个呵欠：“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相公该回来了，时候不早了，金鹏，你带她出去，买两身好衣裳，吃点好吃的，明日一早再带她过来，咱们三个不比从前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这回大难不死，对我们来说，也是祥瑞。你们俩呢，也趁着今晚久别重逢，好好聊聊。”一边说着，一边和金鹏相互交换着眼神。
　　金鹏笑嘻嘻走到周舒身后，周舒只觉得眼前一暗，布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周舒感觉自己被金鹏提溜着迈过屋子的门槛，院子里有淡淡的茉莉栀子香气，正是当季的花卉，还有鸟叫声，外面却听不到什么车马喧嚣声，她猜这里是城郊。
　　来的时候，她应该是坐在金鹏马鞍上的，虽然无法预估具体时间，但是她刚刚明明只和金三娘说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语，而离开的时候，显见天已向晚，屋子都变暗了，结合之前在花街的时间，中间应该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她还记得他们到了的时候，金鹏把马交给了别人，可见这里应该是有仆人，而周舒进去的时候，屋中却半个侍儿也无，金三娘自己都是在屏风后面先窥探了她一番，这才现身。
　　这说明金三娘很小心地不让这一次见面介入她的日常生活，她到底是为了不让周舒知道这位老王的身份，还是为了不让老王知道她的存在？周舒觉得在金三娘眼里，自己分明微不足道，那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她听到吱呀开门的响声，然后是马车声。一股男人的气息扑来，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身子颠簸了几下，身下一软，像是跌倒了床上。但是这床很晃，鼻尖充斥着一股檀香味。
　　马蹄声再起，周舒这时方才肯定，自己是在车上。随即是水声，酒香盈鼻，金鹏的声音传来：“你傻不傻，还呆坐着，把眼罩去了呀！”
　　周舒依言取了眼罩，这马车比她想象中精致豪华得多，茶具灯具一应俱全，十分亮堂，四围都是包着边的精致软垫，对面的金鹏翘着二郎腿，一边用精致的杯具喝酒一边一双眼睛像看一块肉一样地打量着她。
　　周舒从前在一个十分下流猥琐的小老板脸上也见过这种表情。
　　她坐直了身子，正色望着眼前的男人。
　　金鹏邪魅一笑：“大半年不见，居然出落成这样了，怎么，知道自己不怎么样，好好发愤了一把吧！”
　　周舒心里完全是不知所云的感觉，可是这里是个密闭空间，这金鹏虽油头粉面，到底一身气力，她心下还是有些怕。不由得眼神有些躲闪。
　　“瞧你这样，怯什么？三娘比你强就强在足够大方，也怪不得我从小就喜欢她不喜欢你，都是你的错你知道吗？跟我没关系！”说到最后，金鹏那狠戾的气质又回来了。
　　周舒：“……”
　　金鹏喝了口酒：“你自小妒忌你姐姐，对她的态度就一直是抵触，你姐姐一直让着你，也不在意你做的那些小动作，哼，我可不一样，如今我们的身份地位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你知道这些得来多么不易吗？你休想让我又回到从前的穷日子。”
　　周舒不知绿茶学达人金三娘平日里是怎么调、教这个金鹏的，以目前结果看来，结果是相当喜人，一个标准的工具人。
　　“不过呢，你自小就喜欢我，有什么话也愿意对我说，那就说吧，既然没死成，你为什么不在老家好好孝顺我爹，怎么又跑来找我们？”
　　周舒用手挠挠额发：“我想……想拿回自己的一点东西。”
　　金鹏听到这里，笑起来：“你的东西？”
　　“嗯，就是你母亲，应该是你母亲玉妈妈留给我和三娘的一些东西，我和三娘虽然都不是天选之人，但是那些东西应该有我一份。”是的，她要天书，她要的就是天书，只要拿到了天书，结合她的符咒，她便可以回家。
　　金鹏听到她这样说话，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居然还知道这些？”
　　周舒定定看着他。
　　金鹏一笑：“不是，我问你，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就你这笨脑袋瓜？”
　　周舒不语。
　　金鹏笑起来：“罗仙教那些东西，在我看来跟废纸差不多了。不过，你想要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说起来，我看一个法子倒是行得通。要不，我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法子？”
　　“你不是认得林月夏吗？我听三娘那意思，那位林大人去奉阳做官时颇为寂寞，把你给玩弄了？”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但是在有些人心里，世界就是这么猥琐和肤浅。
　　周舒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金鹏嗤笑：“我给你说，现在呢，林月夏可是朝廷的红人，只要你能在其中为大家做点事情，待事成之后，以三娘那通情达理的脾性，罗仙教那些废纸你都拿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们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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