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下女

　　他大约又一次不开心了。

　　萧萧没有想好要不要去道歉。第二天，她换上整齐的衣袍，推开门，他却站在屋室外，掀开那道竹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乎真的答应了对她好。

　　庆帝对萧萧明显的温和在太子自尽后的一年。那大概是真心的。春花馥郁，萧萧坐在秋千上，绑着栀子花。听见脚步声，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他眼里不温暖也不冷漠，是人类普通的瞳孔。

　　他不和她说什么，萧萧一个人低头去包着硝石。

　　柳贵嫔病了很久，她想再和她看一场烟花，给轻眉种好一园子的花。

　　后来觉得的悲伤。是在六月。皇宫中到处都没有欢笑声。

　　柳贵嫔终于慢慢好起来，萧萧绕着最后一束美人蕉靠在木榻上睡过去。

　　深夜里，她醒过来，庆帝已经回来了，坐在她身旁。屋室里一盏灯都没有亮起，他的面容隐在昏暗里。只是带着薄茧的手掌握在她的脖子上。

　　“陛下。”

　　贴在脸颊的衣袍上濡湿了一块，散发着血味。

　　李云珵听见女人的声音，移开她脖子上的手。

　　“夏天了，睡觉要记得盖被子，容易着凉。”

　　他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说得疲倦，像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无奈说话。

　　萧萧和以往深夜里被吵醒一样，脑袋被靠在他的膝盖上，听他说政务的事。

　　他说了会儿，忽然道：“皇后自殁了。”

　　那是悲伤的话。她抬起头看着他，男人似乎是悲痛的，却在笑。

　　庆帝抚上女人仍然年轻没有苍老的脸颊，问：“萧萧想当皇后吗？”

　　“萧萧第一次尚衣说，想永远陪伴朕，哪怕一天也没有关系。”

　　女人的情话和男人的情话都是假的。动不动山盟海誓。谁也不会觉得一个婢女会说得真诚。

　　他却从桌边拿起一支染血箭，递到萧萧面前。

　　“如果萧萧愿意的话，就是皇后。”

　　银白寒冷的尖端，沾染着深红色，对着她的眼睛。萧萧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确实是没有诚信的。他说过，会对这具身体好一点。不过仅仅三个月。在她将要完成心愿的前几天。

　　她望了很久，还是不相信地问了一遍，“你想我死。”

　　庆帝摇头，道“朕舍不得贵妃，百年后，朕薨逝之时，宫典会来取这支箭。”

　　妻子和孩子的去世，他终于发现自己是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了。

　　萧萧还是最初年轻貌美的模样，是她奉茶的时候。皮肤皓白，乌发红唇。他猜到为什么。他死后，她有许多光阴过一切想要的生活。柳贵嫔待她很好。

　　大约是忽然而来的孤独感。他需要一个不会背叛而喜爱的人陪他死去，如那支箭，皇后是他能给她的生命最好的补偿。

　　“萧萧愿意吗？”他最后问了句，她望了他很久，他抬起手去摸她的眼角，女人的眼泪从眼眶中滑下来。

　　萧萧觉得有些难过，因为他想杀了她，也毁了她的愿望，但只有那一滴。

　　她是不愿意的。她不想陪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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