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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
修刚刚主持了一场会议,靠在皮质椅背上,单手扯松领带,正准备听路易斯播报接下来的行程,来自文森的通讯请求响起。
“路易斯,封锁会议室。”修吩咐道。
文森瘦了,但精神比待在他身边时好得多,独有的恣意狂傲在他的灵魂里渐渐复苏,被生死磨去了几分尖锐。
那是个和他一样骄傲的人,注定属于浩渺宇宙,他却想将这样的一个人囚禁在身边,做精心饲养的笼中鸟。
可他,已经不想再次失去文森了。
修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他听见文森说。
“那会,没任何人能救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文森的语气很平淡,“我在想,修这个笨蛋怎么办?”
“虽然死了有人惦记感觉不错,但对于生者来说,未免太过残酷了。”
“刚才,我梦见了安东尼奥,好像稍微能理解一点你的感受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修把脸深深的埋入掌心,在信号延迟的等待中,千言万语在脑中盘旋。
“我不该束缚你前进的脚步。”修说。
“没什么该不该的。”文森不想听这些无用的后悔。
修直视着他的双眼:“我想说的是——”
“漫漫长夜,我将与你并肩前行。”
浓重的黑色驱散,金绿色的眼睛里揉进了温柔的月光,也倒映出了此时此刻的文森。
“艾利克和我商讨过,一个星期我会带着武装前往普罗米修斯。”修说。
“拉米雷斯再因利益争夺与雷耶斯发生冲突,家主修·本内特·拉米雷斯率领大批武装赶赴西伯利亚,把和平的精神踩入淤泥,联盟的未来究竟要走向何方?”文森边说边笑着给自己鼓掌,“精彩。”
修无奈的摇了摇头。
“‘战损’的机甲和军舰分我一点呗。”
“就是给你的。”
文森笑眯眯的:“照目前的局势,等我料理完西北角就能以洛佩兹家主的身份回归中央星系了。”
“祝你顺利。”修端起手边的茶杯,以茶代酒,遥遥的敬了他一杯。
“我在普罗米修斯等你。”我在未来等你。
修在结束通讯后,对路易斯说:“安排一下,明天我去一趟生命研究所。”
亚述,乱流区。
为了争夺生存资源,明面上仍然效忠女王,私下里各方势力混战,摩擦的火花溅在大地上,烧出了一片一片的废墟,火焰吞没了生命,吞没道德,吞没了灵魂,也吞没了灰烬中的种子。
此时此地,他是女王的代理人,是微弱的希望之光,是拯救他们与水火中的神使。
安其罗愈发琢磨不透女王的想法。
授予他这个银河人如此的权柄,就不怕他彻底搅乱这一池浑水?他又不是没有这份能力。
女王究竟想要什么?
安其罗走下台阶,走到效忠者的跟前,脱下洁白的手套,用指甲划开掌心,任猩红温热的鲜血向下流淌。
效忠者伸出双手接住那血,仰头饮下。
“愿女王的永远庇佑你。”安其罗说。
在这段时间里,安其罗找到了很多关于关于安东尼奥的过去,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安东尼奥希望亚述与银河斗个旗鼓相当,等两败俱伤无法在宇宙独立生存时,等待他们的是自然而然的融合。
为了达成融合,他竟以所有人为棋子。
安其罗看向自己食指上戴着的戒指,属于洛佩兹的狼头早已传承给了文森,取而代之的是象征着女王血统的纹章。
现在的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谴责安东尼奥呢
安其罗让效忠者暂退后,叫出了智脑亚撒,还好,就算到了这种境地,还有亚撒陪着他。。
他问:“查到伯特的消息了吗?”
亚撒摇头:“先生,但根据我的推断,伯特大人还活着。”
活着……
安其罗自顾自的摇头,他已经不奢望送伯特回去了,他现在能做的是亲手送他解脱,最好的结局是双双死在一处。
可他的命早已不属于自己。
他怎么能轻易去死呢?
安其罗的身体一晃,倒在了亚撒怀里。
“先生,您透支太多了,亚撒扶您去休息,其他的就交给亚撒了。”
安其罗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他不是文森,他无法完全融合女王的血液,那血对他来说,是所向披靡的王牌,也是凌迟自己的尖刀。
在恍惚中,安其罗看见伯特站在眼前的阳光里,向他伸出双手。
安其罗笑了。
生命研究所。
身穿白大褂的茉伊拉正站在玻璃柜前,身边站着的是受邀观摩的多洛雷斯和修,研究所的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新药的结果。
从古地球星域送来的病人愈发多了起来,虽然对民众宣传辐射病是可控可治的,事实上,茉伊拉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目前来看,她能做的只是让那些人死不掉而已。
死不掉,也无法好好活着。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救死扶伤的医者,还是了冷血的刽子手。
泡在修复液里的人开始剧烈抽搐,投影中的生命体征数据也在剧烈的波动着,最终趋于死寂的平缓。
修第一时间将S级修复液注入玻璃柜中,这些修复液还是给文森备用的存货,他手里剩的已然不多。
他们又失败了。
茉伊拉挥手,示意手下撤掉设备,招来研究员就地开会,分析失败的原因。
一无所获。
这些年,他们一直在重复着各种各样的错误。
也该习惯了。
多洛雷斯拉着茉伊拉,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为了这一次实验,茉伊拉几乎三天没有合眼了。
“我们该撤离古地球周边了。”修说,先是古地球星系,再是中央星系,甚至是整个联盟,那时,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撤离?”多洛雷斯像是第一天认识修一样看着他,“我负责古地球星域,哪里可是中央贫民窟啊。”
太难了,愤懑、不甘在被繁华遗弃的土地在漫长的黑夜里发酵,酿成了经年累月的怨气,在中央星系的控制下尚且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旦脱离控制,他们能爆发出的破坏力是多洛雷斯不敢想象的。
也对,当年是他们的祖先把这个曾在古地球时代极其辉煌的种族驱逐到这片废墟之上的,如今受到反噬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修说:“我马上就要启程去西伯利亚,撤离与否,都要在我和艾利克回来后再落实。”
多洛雷斯点头:“我提议,强制把他们迁移到西伯利亚,让文森头疼去。”
她估摸着文森那家伙被复制体耍的团团转,送些人过去正好给他换换心情,免得被气死。
茉伊拉叹了口气:“我会和文森的手下席德一同前往古地球星域研究。”
修看向茉伊拉:“请您保重。”
“我会的。”
古地球星域。
杨一袭神圣的白袍,背后是高大的神像,仿佛神话中至高的神明,立在高高的祭坛上,接受信徒的朝圣。
亚哈斯手捧放满血瓶的托盘,低眉顺眼的侍立在一旁。
杨面朝穹顶,向天张开双臂,仿佛拥抱住了太阳。
“啊,迷途的孩子们,在走过漫长的寒冬后,饮下神圣的血液,跟随血脉的指引,迎接你们的是灵魂的升华。”
“孩子。”杨对阶梯下领头的信徒招手,“作为目前心灵最纯净的孩子,我将代女王向你赐下神血。”
“在饮下神血前,你可有什么想要对同胞说的?”杨的声音柔和轻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让人无法拒绝。
那信徒单膝跪下,脸埋入晦暗不清的阴影中:“我全家都在航空港工作,在我所在星球这是很体面的工作,可我父亲、母亲、哥哥、妻子在几年间先后得了辐射病,研究所承诺会给他们最好的治疗,带走了他们,我就这样等啊等,等他们健健康康的回家。”
“五年了啊,我的孩子也长到了十岁,十岁的小女孩,不哭不闹懂事的很,有一次在学校里遭坏小子欺负了,半夜缠着我问妈妈在哪里,为什么她没有妈妈,她想要妈妈。”
男人哭了。
人群里传出一阵叹息。
站在这里的人,多数有着和男人相似的经历,他们最初聚在这里,只是寻求一丝慰藉而已。
科学向他们发出死亡的宣告,神却给他们生还的希望。
只需要地下头颅,向神祈祷。
“就在三个月前,我感觉到辐射病的先兆,为了不被研究所抓到,我带着女儿在黑市东躲西藏,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男人抬起头,含着泪看向神像前站着的杨:“我还有女儿……我不能死!我想活着啊!我想活着看女儿长大成人。”
说完,他饮下瓶中血液,闭上眼等待神的眷顾。
“愿女王的庇佑与你们同在。”杨说。
“赞美女王。”
“赞美女王。”祭坛下呼声如潮。
男人倒下了,杨伸手接住,高声宣布到:“改造开始了,三天后,他将获得新生。”
“就像,耶稣受难的复活,十字架,是毁灭,亦是新生。”
望向阳光下泛着光的神血。
祭坛下的人们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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