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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
笔记本的扉页上已留下了一列名字。
他长久的望着刚才写下的字迹,那是他的姐姐——茉伊拉·K·洛佩兹
文森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让他不得不停止回忆。
真是急不得啊,他苦笑。
中央星系,政务院下属第七研究所,身为这一秘密研究所负责人的茉伊拉正守在一个老人的病床前。
那是她来到研究所第一个接收的病人,科学可以让他延缓病发,却无法让他离开这逼仄的地下研究所,由于太空辐射病的保密性,他甚至无法在家人的陪伴下闭上双眼。
老人握住茉伊拉的手,反过来安慰她。
“总有人会沦为牺牲品,你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你。”
“临了还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为我难过,她让我没有死于病痛,像个正常老人一样寿终正寝,不亏了。”
即使面对死亡,老人也是从容的,若不是这样的品行,也不至于让茉伊拉挂念。
代表生命的折线骤然平静,灯灭了。
她给予了一群人虚无缥缈的希望,一次次的编织,又一次次的破灭。
茉伊拉在想,她对于这些人而言,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随着两个空间的融合,这种病或许会像早已消失的瘟疫一样扩散,他们这些贵族固然可以逃离,但普通的民众呢?
安其罗的失踪仿佛在她的人生中划了一条线,自此之后茉伊拉不得不独自背负起洛佩兹家。
她不是不想知道真相,而是安其罗太了解妹妹,没有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小公主承受不住真相的残酷,只给她留下了足以保全自身的一小部分。
她的眼中,倒映出只存在于回忆中的时光,安其罗和文森正笑着品尝刚出炉的点心。
文森靠着枕头,召唤来艾伯特:“乖,去书架拿几本书来。”
“ヽ(゜Q。)ノ要什么类型咩?”
“轻松点的。”
“(o°ω°o)好!”
艾伯特拿来一摞书,文森挑挑捡捡的,选了本小王子,他模模糊糊的想起,这本书他读过很多遍,年幼时有个人曾把它当做睡前故事。
他看着书中狐狸说的驯服与被驯服,微微一笑。
小王子、玫瑰、蛇、狐狸和还有格式各样奇怪的大人们,他倒是觉得这本书与其说是写给孩子的读物,倒不如说是位老小孩写给无趣的成年人们的童话。
不过现在,他大概也算是愚蠢万分的成年人之一吧?
心情稍好了些,文森拿起本子,在上面编起了曲子,动一动快要生锈的脑子。
在曲子完成前,文森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可以适当开始康复训练了。一得到许可,文森立马按照艾伯特的建议行动,危机感催促着他不断的向前。
艾伯特凝视着手中刚刚送来的血液,倒进了即将端给文森的红茶中,最近需要的剂量愈发多了,它在担心修的身体。
老老实实的待在飞艇里半个月,文森会在修不那么忙的时候骚扰他,对着修的投影看看书,弹弹琴,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
文森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喝了一小口,对修笑了笑,往杯里加了两块方糖。
修的视线扫过文森搁在桌上的乐谱,说到:“今天别太累。”明天还要注射抑制剂。
文森懒洋洋的斜靠着椅子,声调拉得很长:“知道啦。”喝完茶,他伸了个懒腰,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修,你真可爱。”
修仿佛没听见一样,过了一会儿,才提醒道:“发带散了。”
文森索性去掉了发带,银丝自指尖滑落,披散开来,垂到了毛毯上,略微垂下的眼睫,勾起的唇角,每一寸肌肤都带着一股嚣张的诱惑力。
修一时没能移开眼,跟文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也盯着修。
相对无言中,气氛愣是被文森带拐,朝着诡异一路狂奔。
最后,文森先被这莫名其妙的气氛逗笑了:“乖,别闹。”
修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神,低头继续处理桌上搁着的文件。
[联邦历1357年十一月三日小雨
昨晚艾伯特说自己的机械臂不灵活了,今天一早我就试着帮它检修。
本来说是要靠艾伯特指挥,结果刚拆下机械臂,还没等艾伯特想明白该怎么修,我就取下了关节,把关节轴彻底拆分,换上了个新的元件,再重新装了回去,艾伯特本来还怕我拼不回原样,结果重装后,它对我说这条机械臂比原来更好用。
反正时间多得是,我索性把艾伯特的壳子彻底拆成一堆零件,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重新检修了一遍。
其实我自己也很惊讶,检修完后,我来到飞艇底层,面对那台S级的机甲,觉得自己都有维护它的能力。
这几日要调整好身体状态,毕竟维护机甲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写完日记,文森抓了一小把糖,先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然后敲了敲桌子,叫醒打瞌睡的哈士奇,拿了一块肉干丢给它。
肉干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哈士奇跳起来准备接,可能是因为智商太低,不仅没接到,还踩到了白猫,不仅肉干被抢,还狠狠的挨了猫爪子的一巴掌,可怜兮兮的看了文森一眼。
文森觉得没眼看,又拿了一颗肉干安抚它,摸着狗头,他不禁赞叹到:“不愧是傻狗。”
可惜傻狗听不懂,还以为在夸它呢,吃着糖,很高兴的摇了两下尾巴,吃完糖,回头一看,自己的窝被猫占了。
猫斜眼,哈士奇犹豫了一下,冲着猫嗷嗷了两嗓子,见猫亮出锋利的爪子,认怂的哼哼,只好灰溜溜的到小房间去找金毛玩了。
文森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通讯器,见修难得在线,他打开了投影。
修穿着那身华贵的家族礼服,可能是因为气场太冷厉,硬生生的把晚礼服穿出军服的气势。
文森端着一杯香槟,笑着向他举杯:“晚上好,晚宴怎么样?”
“尚可。”
“这个点应该舞会还没结束,怎么提前退场了?”他托着脑袋,饮了一口香槟,酒有些凉,刚好能冲走燥意。
“没有必要。”以修的地位,同龄人的社交方式已不再适合他,
相距遥远,文森感应不到他在想什么,觉得有点遗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倒是希望和那些花儿一样美丽的女孩子们跳跳舞谈谈情,怎么到你这儿反倒是避之不及了。”
“无聊。”本有着攻击性的词语在修的语气里倒成了无奈。
“对呀,你怎么知道,飞艇上没有舞会和可爱的女孩子,实在是无聊死啦。”文森转而靠着柔软的椅背,“飞艇上也就有傻狗蠢鼠懒猫和智脑,平时我只能和艾伯特聊聊天,会憋出病的。”
其实文森很喜欢这样宁静的生活,他在习惯性的用浮夸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尽早回来。”
文森弯腰拎起笼子里的豚鼠,用脸蹭了蹭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别呀,干嘛那么急,只是想多找点借口和多你聊一会。”
他把小蠢蛋的头对着修,摇了摇它的小短腿,笑道:“乖,来,跟修打个招呼。”
小蠢蛋呆呆的看着前方,小嘴巴一动一动的,文森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它愣住了,过了几秒钟后继续动嘴,再戳一下,又愣了几秒,反射弧长到没边,傻了吧唧的。
修的眼神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可以让我给路易斯号做维护吗?”文森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放下小豚鼠,视线扫过正看着自己的修,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暧昧的弧度,似笑非笑:“怎么,想我了?”
从前的文森对他从来不会这样直白的表达爱意,修清楚,一旦记忆回归,这样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瞬间的喜悦化作了内心长久的静默。
文森听见修低沉的一声“嗯”。
声音轻柔的既像羽毛一样划过他的心口,又沉甸甸的像一把重锤砸向他的脑袋,让文森收起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轻佻的、漫不经心的态度,露出假面下珍贵的一点真心。
文森又笑了起来,眼中绽放出异乎寻常的神采,他也轻声说到:“我也是。”
修的灵魂望进了那双眼睛,那眼神告诉他,即使洗去记忆,文森还是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了他,会逗他笑,会把最珍贵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像无数次令他辗转反侧的梦境一样美好。
两只狗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哈士奇凑到修的投影前,满脸疑惑的用鼻子闻了闻味道,没闻到气味,转而跳起来扑向修,理所当然的扑了个空。
这下傻狗彻底傻了,先是愣了一下,再是可劲儿绕着修蹦哒,动若疯兔,不知道它脑补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微妙的气氛被打破,文森低下头,又重新把自己藏进轻浮散漫的伪装下。
“你真可爱。”文森说。
修的那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文森仿佛从那嬉笑声中听出了熟悉的声音,仔细去听,却又分辨不真切。
“晚安。”修说,话音未落就关掉了通讯器。
文森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很久。
艾利克·华森·雷耶斯。
他记起了这个名字。
当夜,他又做梦了,醒来时,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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