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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在飞艇里走走。”文森的转而看向窗外的一角蔚蓝天空。
但他更想在属于他的世界行走。
“好哒。”艾伯特边走边介绍着飞艇内的布置。
文森去了画室,视线从正对着他的钢琴移到墙上挂着的油画上。
“这些都是修伊画哒!”
雪后的森林、黄昏时的大漠、海天一色的汪洋……还有一幅肖像。
月夜,花园中站着一个人,背影朦胧,似是将要离去,被主人叫住,微微侧过脸,面容晦暗不清。
落寞、悲戚、孤寂、决然,像一抹即将消失的幽灵。
和印象中的他截然相反。
可文森能感觉到,画中的人在笑,并且能肯定,那个的银发人是他。
他甚至能想起唇上残存的温度。
画架上还有一幅将要完成的作品,他一身军装,坐在长椅上,手中拿着个甜筒,正逗身旁的小女孩开心,画中的自己嘴角上翘,隔着画都能感到自信飞扬,当然……还有些不着调。
这是幅很温暖的画,文森微微一笑,心情都好上一些,画中的小女孩的容貌与修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的妹妹吧?
可面对这些画,文森原地站了许久才按下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真的可以在这份感情面前视若无睹吗?
“艾伯特,可以把画撤掉吗。”文森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画上移开。
“可以呀,不过修画得不错,撤掉好可惜的,确定吗?”
“嗯。”
“那好吧。(ノへ ̄、)”艾伯特怪可惜的叹了口气。
文森走到钢琴前,试了一下音,有些手痒,决定明日早起一定要弹上几曲。
艾伯特带着他去了会客厅,再是礼堂,路过祷告室的时候,文森的脚步停了停。
“修是基督徒?”他有些恍惚。
本应该把握命运的修如今却被虚无缥缈的神明左右。
为什么?
“是哒,修伊真奇怪,什么朝祷啊晚告啊礼拜啊从来没落下过一次。”艾伯特的电子屏空白了几秒,“信奉宗教什么的,人类真的好难懂哦。”
文森点头表示赞同,他看着墙上的十字架,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皈依基督的?
在他的印象中,修对神并无信仰之心。
逛完三楼后,艾伯特兴冲冲的带着他直奔一楼。
略过小型飞船,文森站到了有着外壳漆黑的高大机甲跟前。
“这是修伊的机甲路易斯,它可是联盟的七台S级机甲之一哦,超厉害的。”这自豪的语气,跟夸它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他伸手抚摸着,感受着金属冰冷光滑的质感,不禁露出怀念的表情。
“修的平均匹配度高达93%,不过艾伯特从来没见过修伊开机甲。”艾伯特的语气有些失落。
“以后有机会的。”文森也想见识一下修的水平。
“平日里机甲和飞艇的维护大多都是艾伯特在做,怎样,厉害吧?d=====( ̄▽ ̄*)b。”艾伯特见文森感兴趣,立马开始邀功。
“厉害。”文森看了一眼变得更雀跃的艾伯特。
太像个人类了。
转了一圈后,文森对艾伯特说了晚安后,径直去了浴室,洗个澡就准备睡了。
躺在浴缸里,身体被略烫的水包围,毛孔张开,人顿时放松了下来,文森长长的舒了口气。
很累,不光是精神上的,更多的是因为身体。
在失忆前,他受过重伤,濒临死亡。
首先排除意外受伤的可能,如果是突发事故,应该有族人带回家族休养,而不是被修带到这座飞艇上。
家族内部倾轧?
不,虽然失忆了,但他脑中残存的印象告诉他,自己的家族极其团结。
家族间的斗争?
不对,应该比这个更糟糕。
那他的家族呢?
修说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还有,他的失忆也极其蹊跷。
有谁失忆得这么有分寸,刚好忘记过去,他只是失忆,又不是痴呆了。
文森拍了拍脸,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他害怕那个答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多半会失控吧?
深夜。
在确定文森睡着后,修悄悄来到他的房间,借着从窗外透进的月光,用眼神一遍遍的确定文森的存在。
仅是短短的交谈就仿佛燃烧了他的灵魂,他在害怕,害怕他会做出伤害文森的事情。
他竭力放空思绪,强迫自己回想那些快乐的时光,可脑海中却浮现不出。
他想到的是——
失败的实验体在他眼前一点点的失去生命,而他正是冷酷的刽子手。
走出实验舱的他满怀希望的守在文森身侧,又一次次的绝望。
手臂内侧一道道疤痕,新的旧的交叠在一处,几乎辨别不出第一刀划在了哪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
十年了。
十年,对于现代人类而言,并不是很长,甚至不够一个孩子找到“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对于在追寻希望途中一次次坠落的修,差不多已是一生。
他终于,等到了。
知道文森一时半会无法醒来,修才敢将文森的手贴在脸颊,感受着他的脉搏。
当夜,文森做了个很长的梦。
安其罗,你可真够自私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活着。
兄长!别走!
这是文森唯一记得的话,醒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下床时,脚一软,他跌坐在地毯上。
坐在地毯上,过了很久,文森叫来艾伯特,让它扶自己去浴室。
他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吗?
洗了把脸,总算让他缓了过来。
对着镜中比昨日更加苍白的脸,文森苦笑。
今天是没法去麦田了。
到了客厅,修正在等他。
“路易斯,取药箱。”修说。
不一会儿,叫做路易斯的家政机器人拿着药箱过来了,很礼貌的向他问好:“文森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
修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文森的状况,说到:“先吃些东西。”
吃完饭过了好一会,修让文森坐到不远处沙发上。
“伸手。”修取出注射器。
文森很听话的伸出了手。
“排异性很强,两到三年内要不断的注射抑制剂。”
“嗯。”
“会痛,忍着。”
“嗯。”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见鬼了的排异反应,又是对什么东西排异,文森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了,只是嗯一声就够费劲了。
这已经不是会痛足以形容的,先是浑身绷紧,失去了方位感,然后汗如雨下,眼前一片昏暗,再到四肢酸软,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挣扎中,文森碰翻了茶几上的红茶,淋了个透心凉。
呻吟的力气被痛苦夺去,这份痛苦却激起他骨子里的那份不屈,痛苦让指甲在掌心留下深印,却无法让他说出半句讨饶的话。
修及时掰开文森的攥紧的拳头,将文森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这是件好事,在修的心里,文森像颗弹球,每一次重重的跌落都在为下一次跃起蓄力。
他要做的是,不要再让文森在自己的眼前碎裂。
迷糊中,修的手伸出,摸了摸他的头,附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快过去了,坚持住。”
大概过了十分钟,疼痛渐渐消失,但文森已经失去坐起来的力气。
“放心,只是这一次,以后会好些。”
“嗯。”文森的声音很虚弱。
“洗澡吗?”修问。
文森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被汗黏在身上的衣服,望了一眼硬邦邦看起来就很硌人的艾伯特,无奈道:“不了。”
接下来的时间,文森一直盯着衣服上的红茶渍,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最终只得咬牙道:“我要洗澡。”
修抱着文森去了浴室,脱下衣服,帮他洗澡。
文森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了。
水温度正好,洗去浑身的汗,舒缓了文森紧绷的神经。
在这种情况下,文森的思维转到是该清醒还是该装死。
身体泛起一种恰到好处的酥麻,无关情欲,那是被安抚的舒适感,像是幼时母亲的抚摸一样令人安心。
修帮他洗澡已经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了,但还是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情奇怪。
先因虚弱跌坐在地,然后被抑制剂折磨的死去活来,再是修帮忙洗澡,无时不在受人照顾。
一切竟如此理所当然,连拒绝的借口都不好说出口。
洗完澡擦干,文森被抱到床上,修摆好枕头,方便他靠着。
修在床边坐了一会,见他无事,让路易斯拿来文件,坐在书桌上写东西,保证抬起头就能随时看到文森。
文森靠着枕头眯了会儿,看向正处理文件修,大脑渐渐放空。
修抬起头,也看向了他。
“画室里的画很好,能送我一幅吗?”文森问。
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他想要离开这个星球,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都是你的。”修收起文件,让路易斯放回去。“等你好些带你去一个地方。”
修叫来了艾伯特,让它把午餐端到房间来。
修叫来了艾伯特,让它把午餐端到房间来。
艾伯特走到文森跟前,盯着他看:“文小森没有哭,真厉害,要乖乖的听修伊的话哦。”
文森感受到它的关心,拍了拍它的头。
艾伯特端来了午餐,然后走到路易斯身旁,电子屏上字母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修本不该在这里待着的,改革还在推进期,他的副官远在中央星系忙的连轴转,作为发起人之一的他,能抽出时间回来,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文森之后的去向,修还没有想好,但能确定的一点是,短期内不会考虑让文森回归,一旦暴露在敌人眼前,文森作为杰出的实验体,很可能会像伯特、安其罗一样受“非法武装”劫持“失踪”。
等文森身体好些的时候,修带着他离开了飞艇,来到一座位于松林边缘的小木屋前。
文森站在院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院子里的陈设,仿佛回到了史料中记载着的工业革命前古地球的乡村。
他听到狗撒娇的哼哼声,推开木屋的门,看着屋内一大群的小动物。
都是些未经基因改造的古种,温厚亲和的金毛犬,蠢了吧唧的哈士奇,一黑一白的两只鸳鸯眼的猫,两只胖乎乎的豚鼠。
文森的脑中浮现出一段话,那是年少时他的幻想,远离纷争——
“我小时后有个梦想,住在一架星际飞艇上,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的漂泊,遇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停下来一阵,玩够了再继续起航,想朋友想家了就载着一堆小礼物回去,再把遇到的趣事说给他们听。”
“最好飞艇上还能留出个位置,养一群可爱的小动物,一会儿撸猫,一会儿逗狗,一会儿挑拨一下猫狗大战,我靠在软垫上看戏就好。”
“可惜这些年轻的时候大概没有时间实现了,等退下来后我一定要成为这样一个有趣的老头子。”
这话是对谁说的,文森已经记不清了。
修也在看着他,表情依旧很冷,但在文森眼里,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比他更温暖的人了。
文森笑着说:“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夜深了,修凝视着睡着了的他,小心搂住了他的腰,下巴埋在文森的肩窝里,眼帘低垂,静静的感受着文森的体温。
还好那天,他来得不算太迟。
修想要静静地拥抱住文森,再也不放手。
可很快修还是松开了他,一如多年双方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文森是被烤鱼的香气叫醒的,愉快的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他边吃边看着一屋子的小动物,对修说:“布置的不错,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好,住够了就让艾伯特带你回飞艇上。”
停顿了两秒,文森又接着问到:“你是要回去了吗?”
回去。
“嗯。”修点头,末了又补了一句,“圣诞前后会回来的。”
回来。
文森咀嚼着这两个词的含义,笑着说:“祝你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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