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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司
刑司
又换马甲后，每天都是水深火热。
＊＊＊
赏梅宴后的第二日，司锦缕再次有意识时，便看到了眼前恐怖的一幕。
眼前是一具肿胀的尸体，尸身已经被剖开，里面红黄白绿的内脏……正被她一只手翻着，另一只手则持着刀。
尸体的臭味突然冲到她的鼻端，她控制不住恶心，直接扔下手中刀，捂着唇跑了出去。
她没有看到后面有人跟着她跑了出来，担心地看着她。
她刚出去跑到一个墙角，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得她仿佛肝肠寸断，直到吐得只剩胆汁，她才停下。
她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软弱无力地滑下，疲惫地靠着墙，眼睛闭上准备休息。
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姐，你没事吧？你不是早就过了闻到尸臭就吐的新手期吗？怎么还会吐？”
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说话的公子。嗯，此人看起来有些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头脑昏昏沉沉，一时想不起来。
她还未弄清她附身之人的身份，自然不便随意作答，再说也不知如何回答才算好。只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歇一会。你先去忙吧！”
少年的声音有些激动与雀跃：“姐姐的意思是，让我独自查验尸体？我可以独自验尸了？”
“嗯。”她点头。反正她才不进去验尸。
刚才翻动尸体内脏的手上还有让人恶心的痕迹，她忙脱了手上套着的一层光滑而轻薄的隔离膜。
“姐姐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辜负姐姐对我的厚望。我这就进去继续解剖查验。”少年兴奋而坚定地说完后，跑回了义庄。
司锦缕正感叹而钦佩着竟然有人这么喜欢和尸体打交道，又有人出声，语气有些迟疑与担心：“迟姑娘，小公子他，可以吗？这个案子很重要，也很复杂。”
她抬头一看，是一个着官服之人，看着应该是个捕头。
她不由站起身，打起精神道：“没事，他可以的。稍后我会复验的。”至于怎么复验，稍后再说。
捕头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又关心道：
“不然，您先去医馆看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迟姑娘也会身体不舒服的，的确让人担心。
她摇头微笑道：“不用了。谢谢！我休息一会就好。”
“好的。您保重好身体！”
捕头说完便立在一边等那位公子验完尸出来。
司锦缕重新靠着墙闭眼休息，突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只不过是在内部，不在外部。
“你是谁？”声音淡而清冷，乃女子声音。
司锦缕心慌一瞬后，低声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记忆。请问你是……？”
女子回道：“刑部尚书之女迟悠，暂属大理寺外调刑司。”
“外调刑司是……”恕她孤陋寡闻。
“刑部需要我时，辅助罢了。并未真正调入刑司。毕竟我年龄尚小，又是女子。”女子语气似乎有些轻嘲。她还未有回话，女子继续说道，
“我刚才未出声，一直在观察你。根据刚才你的谈吐行为来看，你应该是一位闺阁千金。至于你到底有无记忆，你不想说，我也不追究。直到你想说，嗯，恢复记忆为止。不管你如何占了我的身体，或者你是另一个我。暂时无所谓。只是眼下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替我完成。”
司锦缕有些结巴：“何，何事？解剖尸体之事吗？我，我做不来的！”
女子声音平淡无波：“不是。你无经验，我也不会放心你去做。稍候待我三弟出来，你跟他进去。进去后，不需要你碰尸体，只需要把我的话，复述给他便可。你能做到吗？”
“好！能！”司锦缕点头。只要不让她解剖尸体就行。触摸也不想。
答应后，她又愧疚地道，“对不起！占了你的身体。”
女子突然语气上扬，语含怀疑道：“你就不怀疑，这本就是你的身体，而我是外来的孤魂野鬼吗？或者，你是另一个我。我知道一个人可以分成好几个，性格不同，爱好不同，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占了他的身体。你丝毫不怀疑吗？这么肯定是你占用了我的身体？”
司锦缕被女子的敏锐惊了一下，又有些心虚，心不由扑通扑通直跳，忙找理由回道：“啊？我……我就是本能地觉得是这样。毕竟我对这一切都很陌生，完全不熟悉。不像你……”
两人正说着，女子弟弟从义庄出来，朗声道：
“姐姐，我已经验完尸了。我现在跟您汇报一下我的验尸结果，听完后，您看我判断得对不对，有无长进。”
司锦缕点头：“好！进去吧！”毕竟刚答应原身的。里面再难闻，再恐怖，也得硬着头皮上。
她进入里面，下意识地屏着气息。只见少年边触摸尸身，边侃侃而谈：“根据牙齿磨损情况，与骨骼疏松程度，可看出死者年龄二十又一，指上有琴茧，擅抚琴，身份可能是闺阁小姐。角膜混浊，中度，云雾半透明。按压尸斑未褪色，尸身柔软，尸温很低……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为12个时辰左右。脸颊、胸口、腰间有抵抗伤痕，应是生前遭受过□□，但□□未遂。口鼻孔有白色泡沫，呼吸道与肺泡内有溺液、泡沫与异物。水性肺气肿，肺表面有肋骨压痕、溺死斑。切面有溺夜流出，肠胃内有溺液、水草、泥沙。脑、肝、肾瘀血，手中握有水草……由此判断此女死因为生前溺水，不是死后抛尸入水。只是不知死者是遭受□□后，自己跳水轻生，还是□□者所害？”
针对少年所问，司锦缕原话照搬，复述迟悠所说：“你再看她的脖颈后与手中细痕。”
少年眼睛一亮，开始翻动尸体，观察死者的脖颈后部：“脖颈有月牙状指痕。”
说完继续检查死者手心：“手心有一点很小的红痕，还有浅浅的印痕。这是……”
司锦缕继续淡定传话：“浅浅的印痕乃死者反抗时，握簪刺行凶者时留下的痕迹。手心的痕迹是死者被迫溺水，心有怨恨不甘，而以指甲嵌入皮肤所致。”
少年抱拳：“姐姐查验就是比我细致，也比我懂得多。弟弟甘拜下风，永远向姐姐学习！”
司锦缕板着脸道：“别贫了！验尸报告你去写，写好后交给我复查即可。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好的，姐姐！姐姐还是去医馆看看吧！平日里姐姐再劳累，也硬撑着装作无事，今日肯定是身体极度不舒服了，才不能硬撑了。我和姐姐一起去医馆吧！不然我不放心。”小公子近前欲扶姐姐。
司锦缕忙躲过，开口道：“我的身体我了解，休息后自然缓解，不需要去医馆。你快去写验尸报告。”小公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满手尸液，还来碰她，也不说把那层膜脱掉。
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嫌弃别人，她又不由想唾弃自己。自己占了别人的身体，还嫌这嫌那，她有何资格嫌弃？这又不是她的身体。她在这个京城，谁也不是！是她侵入了她们的身体，影响到她们的生活。她应该一直愧疚的！
“好吧！那姐姐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小公子并未察觉什么，犹一脸单纯地关心道。
她咬唇垂眸，轻轻点头：“嗯。”
小公子进入义庄收拾，司锦缕向捕头轻轻颔首，继续传迟悠之话：“展捕头，我已经知晓死者大概情况，明日还请户部派人将近日失踪名单给我，劳烦了！”
“迟姑娘客气了！本就是在下之职责。”展捕头恭敬回道。
“我先行一步。”
“迟姑娘慢走！”
走在路上，司锦缕终于舒了一口气。她跟迟悠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面对尸体，正常人都会不习惯，何况身为女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没有当场晕过去。我那小弟，刚开始接触尸体时，可是吐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还晕了一会。相比于他，你已经很好了！”迟悠安慰道。
“谢谢！”司锦缕笑了笑，真心感谢道。
按照迟悠所说路线，她在路边找到一匹黑马，骑上马往城中而去。
幸亏她会骑马，不然荒郊野外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刚才的小公子，迟悠之弟，还有要事，也不能靠他。
靠着自己之前练的骑马技术，司锦缕一路顺畅回到城中刑部尚书府邸。
回到府中，刑部尚书夫人甚是惊讶。这还是她那一碰到案子就废寝忘食的女儿吗？今日为何回得这么早？
对迟悠母亲的询问，司锦缕顺口用着老理由：“娘，今日我身体着实有些不舒服，感觉甚是疲惫，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可能最近睡得少，太累了！”
“我就说前段时日你刚忙完一个大案，还没休息一天，又有案子让你帮忙，会太累，让你别理会。你不听，如今身体熬不住了吧？以后多听娘的，别听你爹的，整日里就压榨你，他刑部案子又不是没你就破不了了。我儿，快快回房沐浴一下，好好休息吧！”刑部尚书夫人絮絮叨叨着，把她一路拉进房里，命人送了热水。让她快快沐浴完休息。
她洗去一身尸味，浑身放松地躺在了床上。终于又回到床上了！之前附身都是从舒服的床上醒来，这次可真是不一样！
迟悠不爱说话，静默无语。
她便理了理思路。看来她应该是每过七日附一次身，所附之身无固定。附身七日后，回归怀瑾瑜之身。再过七日，再附身另一个人。应该就是这样！
若想得肯定结论，还需再等七日。
她模模糊糊想着，慢慢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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