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

　　丁雨慌忙掐妈妈的人中，又给她太阳穴上擦风油精，一通忙乱折腾，丁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妈你没事吧？要不要送医院。”丁雨见妈妈醒了，松了口气。
　　“去什么医院，你赶紧给雄仔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50万？他借那么多钱干什么？”丁妈慌乱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捶胸顿足，哭天喊地的哭骂。
　　“小雨，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事再通知我。”村支书见此赶紧找藉口溜了。
　　丁雨礼貌的把村支书送出门，焦急的她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弟弟的人，打手机关机，微信不接，□□不回。
　　“好了，你别哭了，我明早坐车到广州找他看看发生怎么事，”丁雨柔声劝慰眼睛都哭肿的妈妈。
　　“给你爸爸打电话，告诉他雄仔的事。”
　　“现在先不要打，以免爸爸担心，等我明天快到广州，再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广州一起找弟弟吧。”
　　“这个臭小子，搞什么鬼欠人银行那么多钱？之前还说要给钱回来起房子，我和你爸爸才会这么大胆的借钱给他装修，现在家里欠着一堆债，哪来钱给他还债，你说还不了银行的钱，他们会不会抓你弟去坐牢？”
　　听到妈妈的这些话，丁雨更堵心了，一直以来她都坚决反对家里再建新的房子，父母已年迈，最好有点存款防身；况且现在住的这幢房子前两年刚重新装修，住起来也很舒服，没必要再起；自己和弟弟长年不在家，再建新的房子没有实际的意义，纯粹是浪费人力物力的事情；父母不听，偏要在这乡下地方，倾其所有起一座鹤立鸡群的高楼大院；说是为了孩子，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们因早些年家境贫寒，被乡亲冷嘲暗讽和践踏，连家里的亲戚宁可绕远路到隔壁的伯父家探亲就为了不经他们家，好面子的丁父和好强自傲的丁母受了不知道多少乡亲的白眼，所以临老了还要把一辈子省吃简用，牙缝省出来的钱花在房子上来挣这口气。
　　丁雨没想到一直跟自己哭穷的父母居然有那么大一笔钱，有这钱在外面买个商品房多好，为什么非要把钱浪费在这里，就为争一口气；她认同不了这种想法，更没法理解；不知道是应该骂父母蠢还是愚味，事情到这一步了，骂也没用，她默默的回房收拾行李。
　　丁妈一晚没睡，一会骂儿子不懂事，借那么多的钱，一会又心疼他，会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丁雨陪着她一夜无眠，只给程程发了个道晚安的信息。
　　一大早丁妈红肿着双眼送丁雨出去坐车，不停的叮嘱她找到弟弟不要骂，小心说话不要剌激到他，怕他会做傻事，问清楚原因是不是被人骗了？家里会想办法筹钱，让他不要太担心。丁雨一一点头说好。
　　摇晃的车厢又闷又热，弥漫着各种味道，一夜没睡的丁雨终于撑不住了，靠在晃晃荡荡的椅背睡着了。
　　丁雨刚下车，便见到焦急等候的父亲，
　　“你妈打电话来说，雄仔借了银行50万，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找到弟弟问他吧。”
　　丁父忧心仲仲的跟在丁雨后面上了地铁，嘴里念念叨叨的骂着：“臭小子，难怪电话打不通，闯这么大的祸，50万，跟银行借50万，让我去哪找那么多钱？臭小子，钱都拿来建房子了，这一下子让我去哪找那么大一笔钱？”
　　丁雨凭记忆来到丁志雄租房的楼下，没有门禁卡的两人被挡在门外，二人没办法对着二楼大喊丁志雄的名字，也没见回应，打他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难道你弟上班去了？”丁父焦虑的仰望着二楼丁志雄租房子的方向。
　　“他应该早就没上班了。”
　　两人站在门外等了半天，等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两人这才进去。上了二楼，丁父用力拍门喊：“雄仔，雄仔，我是爸爸。”
　　并没有回应。
　　难道他不在里面？不对，门缝有灯光漏出，人应该是在屋里。
　　丁雨生气的朝里面吼道：“丁志雄，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
　　半响，里面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门被慢慢打开，丁志雄闪闪缩缩的站在门后，比前几天更瘦了。房间里面，窄窄的空间只能放一张床一个衣柜，衣服凌乱的堆在床上，小小的阳台上除了晒衣服，还放着简单的厨具，陈旧的厨具上面布满了油渍。
　　“你没钱吃饭吗？怎么又瘦了。”一路骂骂咧咧的丁父，此刻心疼无比的抚摸着儿子，立刻转头对丁雨说：“你去给弟弟买份饭回来。”
　　“你也没吃午饭吧，不然到外面吃了饭再说。”
　　三人来到楼下的小餐馆坐下，
　　丁志雄木着脸对丁雨说：“姐，我知道你以为我吸毒，或是赌博，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借那么多钱？”
　　“我—”丁志雄嗫嗫“我借来做生意，被骗了。”
　　“被骗了，报警没？”
　　“报警没用，我接了一个私人订单，货发过去了，美国那边说质量有问题，不肯给货款，这边的工厂说货是按我给的样版出的，不关他们的事，后来公司发现我接私单，把我辞退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也不知道。”丁志雄哭丧着脸坐在那里
　　饭菜端上来了，大家都无心吃饭，默默的坐着。
　　丁雨思绪良久，提议道：“不如我们找家律师问问吧。”
　　“找律师，那不是很贵？要给很多钱的吧”丁父说道。
　　”再贵也没有50万多吧？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丁雨听到父亲的话语很无奈，说话就顾不上态度了。丁父被说得不情愿的闭上嘴巴。
　　丁雨思来想去，自己也没认识的人，不如问问程程有没有认识信得过的律师，信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程程的电话过来了，他焦急问道：“丁雨，发生什么事了？要找律师这么严重？”
　　“也没什么，我弟做生意碰到了些麻烦，想找律师咨询一下。”
　　“这样- - -我有个同学是经济纠纷这类的律师，我现在把电话发给你。”
　　“嗯。”
　　丁雨把程程给的号码拨过去，对方并没有接电话。想了想，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您好，我是程家伟的女朋友丁雨，有些事情需要请教你，方便的话请您回个电话。”
　　过了一个多小时，对方回了电话，中厚的声音温和的对丁雨道歉：“您好，我是张萧默，很抱歉刚在忙没接到你的来电，丁小姐。”
　　“是我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有些事想请您百忙之中抽空帮帮忙。”
　　“丁小姐太客气了，家伟的女朋友我该叫声嫂子，您别见外，请说。”
　　丁雨把弟弟被骗的事情经过详细的向张律师陈述，应对方要求把相关的邮件，出货凭证等相关信息发过去后，张萧默律师让他们等消息，便挂了电话。
　　“爸，你请假几天回去抵压房产，周转钱出来给弟弟还信用卡吧。”
　　“什么？抵压房子？”丁父一听暴跳如雷：“那我在家乡人面前还有什么面子？”
　　“面子？现在什么情况了你还顾什么面子？丁志雄借的是信用卡，每天利滚利，利息高得很。”
　　“那也不能抵压房产，你刚刚打电话的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他能认识律师的，应该很有钱的吧，不如你先跟他借，你赚了钱再还他。”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那么大的交情可以借50万。”丁雨冷冷拒绝。
　　“那你呢，这么多年就没有点存款？”
　　丁雨把钱包往桌上一摊：“我就几千块，帮他还利息都不够。”
　　丁父生气的指着她大骂：“你说说我养你有什么用，这点钱都拿不出来，早就跟你说不要到处走，安安心心在一个地方工作，存点钱家里人要用的时候也能帮得上，你看看人家隔壁的朱朱，前两天给了30万回家起房子，你看看你，比人家早出来打工那么多年，给过家里多少钱？”
　　“你不抵压房子帮他筹钱，到期不还款银行会起诉抓他坐牢，他如果留了案底再没公司会请他。”丁雨不为所动，对于父亲的责骂习以为常。
　　丁父一听瘫在了椅上。丁志雄全程坐着如旁观者一样漠然的看着他们，既不参与也没劝阻。
　　在丁雨的坚持下，丁父丁志雄一起当天坐夜车回了老家，到家已是将近天亮时分，丁母看着儿子，心疼的摸摸这，摸摸那，赶紧的跑去杀鸡，忙里忙外做好吃的给儿子补身体。
　　当听到丁父说丁雨要拿房子去银行抵压时，丁母气得跳脚，夫妇两人把丁雨围起来骂得狗头淋血，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样；丁雨默默的坐在边上，冷眼看着，既没分辩，也没抗议。这些年她争累了，过去的事实告诉她，不管她怎么做，结果最后都是她的错
　　“不如我打电话给芳姨，看她表弟能不能借点，你嫁过去也是一家子的人了，理应帮一下。”
　　“妈，早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的了，你别太过分了，”
　　“你有男朋友，那你让他给我转50万？”
　　“你- -，人家凭什么给你50万？”
　　“我辛苦养大的女儿难不成要白送给他？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没有50万还想娶你？做梦吧。”
　　“你这是要卖女儿来救儿子？”丁雨气的不行，要冷静-要冷静，争吵没有什么好处，解决不了问题；她努力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跟母亲讲道理：“抵压一下房子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律师帮他解决问题就能拿到钱了。”
　　“房子是给你弟弟娶老婆用的，抵给银行万一律师拿不到钱，房子不是没有了，那你弟弟怎么娶媳妇？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我自私？你现在要卖你女儿就不自私？”
　　“我怎么就卖你了？他家开厂的，这么有能力的人能嫁给他是你的福份，嫁个有钱人家将来也好帮衬点家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挑三拣四？”
　　站在一旁的丁父在死命的瞪着丁雨，看架势如果丁雨阻止丁母打这电话，会打她一顿给点教训。
　　丁母的电话刚被接通还没说话，芳姨就在那边笑嘻嘻的开口说：
　　“哎呀我这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给我打来了，很不巧我表弟刚跟我说他找到女朋友，被我臭骂了他一顿，有女朋友怎么不早点说，让我弄出这一大乌龙，真是对不住，我还有事啊先挂了，有空来家玩。”丁母连话都没说就被挂了电话。
　　丁雨冷眼看着碰了钉子，破口大骂的母亲，无奈摇摇头。天真的母亲，活一辈子争强好胜，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心多复杂；在这社会上金钱最能体现人性，这世上多少人为了钱反目成仇家？人家连你女儿面都没见就想着要帮你这么大的忙？这种事自家人跑都来不及，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会帮你？还真把你女儿当天仙下凡？
　　没法，最后老两口还是害怕自己的宝贝儿子会坐牢，不情不愿的去银行给他借了钱。
　　浩瀚的夜空，星星洋洋洒洒的撒在上面，在这万家灯火的寂静夜里，微微的凉风柔柔地吹着，把白日的闷热扫得一干二净。丁雨独自坐在楼顶上，任由调皮的夜风撩拨披在身后半湿的头发
　　每次被骂，她就会躲到这里来，这里是她小时候的乐园；白天空闲时，干完活的她躲在边上放谷物的小房间看书，古龙，金庸的武侠小说伴她在这里度了难挨的少年时光；晚上躺在楼顶看星星，看月亮；犹记得童年的时候外婆在楼顶给她讲过一个神话故事：每年中秋节啊，在月亮最圆最圆的时候，月亮上面的桂花树便会掉一片叶子到人间；这是片神奇的叶子，把它放到哪，那里的东西就会变出无数倍，放到米缸，米缸就会生出吃不完的米，放到钱包，钱包里的钱就花不完，天真的小丁雨真的相信了这个故事，有好几年中秋节不睡觉，傻傻的守在楼顶，希望能捡到这片神奇的叶子，这样她就能离开这个讨厌的家，也能好好孝顺从小疼爱自己的外公外婆。
　　正当丁雨沉迷往事的时候，艳儿打来电话。
　　“艳儿，我太想你了。”电话一接通丁雨就开心的笑了，艳儿在她心里是最好的朋友。
　　“冰姐，你和程程怎么了？”艳儿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
　　“我们很好呀，”丁雨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刚看到林玲在朋友圈秀程妈带她买珠宝的视频，好像在暗示要和程程订婚了。”
　　丁雨才发现，这几天程程只给自己发信息道晚安，很多天没和自己视频了，自己为家里的事忙昏了也没注意，
　　“冰姐，冰姐，你没事吧？”良久没听到说话，艳儿有点急，
　　丁雨回过神来：“我没事，就是家里这几天有点忙。”
　　“那你赶紧问问程程怎么回事？林玲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为了程程她都给你制造了多少麻烦？”
　　“好，晚点给你电话。”
　　“好，”。
　　丁雨打开微信，找到林玲朋友圈发的视频，视频中林玲乖巧可爱的依偎着程妈，她们面前摆着一堆首饰；从店里的摆设来看应该是在DOIR的专卖店，配文写道：“谢谢程阿姨，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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