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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四三章
清晨,当村子里第一声狗叫声响起,林茜还在睡梦中。直到自家院子里有了动静,林茜才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
没有直接起身,而是躺在床上看着房顶。这边的屋顶还是茅草的,等之后肯定是要更换成砖瓦的。
夜晚房内点了四根火绳,不用低头都能想象的出来地面上的蚊子尸体。抬起胳膊,上面还是被叮咬出了两个红红的肿包,将脸上架着的‘纱窗’挪开,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
身上被叮咬还能忍住,脸上却是万万不能的。裁剪了旧衣上的纱袖,用四根小木棍弄了个简陋的罩子罩在脑袋上。
这也就是杨珩不在家才好意思这么弄,要不然肯定是要将杨珩的皮肉露在外面,以供蚊虫叮咬的。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这才慢慢的起身。屋外,已经能听见大嫂带着小静开始扫院子的响动了。
“呀,婶子,你这是?”
林茜垫着脚尖,检查了同样罩着纱罩的鞋子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将脚伸了进去。还没勾上鞋跟,就听见屋外大嫂的惊呼声。
侧耳细听,只听见几声略显局促的笑声,再然后就是速度提升了不少的扫地声。大嫂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但隐隐还是能听见带着几分焦急。
林茜只能加快了速度,穿好了鞋袜,将头发挽了起来。脸都没洗,就急忙的开了门。
杨家两个宅地基并在一起的大格局,几近三分之二亩地那么大。再加上房门严实,待的远了,声音还真听不怎么清楚。
拉开房门,就看见院内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狗娃娘拿着杨家的扫帚,在林茜惊讶的时候,就已经清扫完了整个前院。
也是杨家院内没种植什么树木,所以清扫起来容易。但再怎么容易吧,这也……
“婶子?你这是?”林茜连忙上前,李小柔跟前跟后都没能将扫帚抢回来,等狗娃娘停下的时候,院子都扫干净了。
一时间,两个人一起抓着扫帚,李小柔惊的不知所措。
林茜的声音轻柔,狗娃娘没有听见。可顺着李小柔的目光看过去,自然还是看见了林茜。几十年看人嘴巴动的本事,还有练就出来的看人脸色的能力,自然明白了林茜此刻焦急的意思。
狗娃娘憨厚一笑,放下扫帚双手在身上抹了一下。“你是我们的家的救命恩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因为耳背,狗娃娘的声音特别大。一下子,本来还待在正屋里的老两口都被惊了出来。林茜还想说些什么,狗娃娘却摆摆手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
从门口拿了她带过来的木盆,在水缸里打了水。就连抹布,都是从她家里带过来的。
没有直接进林茜的房子,就是将外面的门窗屋檐全部擦了一遍。林茜惊的倒抽一口气,想拦都拦不住。狗娃娘的手脚格外利落,水盆里的水换了两次,杨家所有屋子的外面都被擦了一遍。
“这,娘,这咋办啊?”你追着人,人就背对着你。背对着你,就是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
林茜哭笑不得,只能找救兵。杨柳氏摸了一把额头,一时间也汗然的说不出话来了。
狗娃娘这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模样,饶是她嘴里能吐出来个莲花也没辙啊。杨柳氏干脆直接袖子往上一码,拿了抹布跟着干了起来。
林茜张着嘴,看着那边大嫂和小静也拿了抹布开始擦拭屋内的桌椅,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懒觉不让人睡也就算了,这还提前开始为年节大扫除了吗?
“茜娘,我给你把屋里扫扫啊?”狗娃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小扫把过来,一声‘茜娘’把林茜都叫恍惚了,毕竟这个称呼,一般都是亲近的人表示亲密的时候才这么喊的。长辈们这么喊,更能体现出几分慈爱来。林茜恍惚的被狗娃娘拉到了门口,然后她的恍惚就被狗娃娘当成默认了。
开了门,在林茜的视线范围内,先是给屋内撒了薄薄一层水,然后快而轻的将地面清扫了一遍。
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过来,书桌那边没动,其他床头柜脚的全部擦拭了一遍。
开了窗户通风,明明还是那个房间,硬是觉得明亮了几分。
林茜就沉默了那么一会儿,狗娃娘已经将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放了书和纸张的桌子没动,任何箱子柜子都没打开。
弄完出来冲着林茜张嘴笑,笑完又快速冲进了正屋帮着杨柳氏将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大嫂那边没进去,可也将外面弄的干干净净。等杨家人回过神来,狗娃娘已经带着她的盆子和抹布走人了。
李小柔茫然的站在门口,一脸的空洞。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林茜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这么三连问。
杨柳氏揉着老腰,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将手里的抹布狠狠的扔进了水盆里。
“气死我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她利索!”
杨父抽着没点燃的烟袋锅锅从旁边的木工房走出来,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你哪儿能和人家比啊,狗娃娘当初只是帮镇上的人浆洗,就是因为干活利索现在还帮着几户人家打扫屋子呢。”
杨父感慨的摇摇头,又回了他的小作坊。杨母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却是不服不行。也就是这整个望川县都穷,下放到他们这镇上,他们这村里,浆洗和打扫都不值什么钱。要不然就狗娃娘这利索勤快劲儿,家里日子怎么可能好不起来。
林茜听着杨母像是抱怨一样的感慨,轻轻笑了笑。已经醒了,也不好再回去睡了。去厨房里打了热水,兑好了温水开始洗漱。
杨珩去府城的学堂了,杨家的早上也不怕打扰谁了。正屋那边的火炕已经盘好了,不过老两口还住在以后的粮食房里,等火炕晾干。
眼看着地里的麦子就要这几日开始收了,杨福海那边计划的帮着杨大郎和杨二郎两边盘炕的事情也只能往后推一推。
不然等到了麦子收回来,家里乱糟糟的连个麦场都压不出来。
林茜从屋里拿了几张大字出来,这些都是等下要教给村里小孩的东西。现在一共有二十六个孩子跟着认字,差不多来了村里一大半的男娃娃。
“茜婶婶,我们来啦!~”才想着那些孩子,门口呼啦进来一大群。杨狗娃背着一筐鸡草,其他孩子手里也没空着的。
有捡了两根柴火的,也有抓了一把青菜的。有学着杨狗娃弄了一个小背筐的,里面也装的满满的野草,都是之前林茜说了可以挖回来喂鸡的。
二十多个小孩子呼啦一声都跑了进来,笑笑闹闹自动开始在前院收拾东西。拿了菜过来的,乖巧的去了厨房放下。捡了柴火的,也都堆到了柴房里。
杨狗娃带着几个一起打了鸡草的去了后院,笑笑闹闹的,一早上后院一大堆鸡和小猪仔的早饭就有了着落。
李小柔和杨母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一个在厨房里点了火,开始用大锅一口气煮上三十五个鸡蛋。另一位去了后院,有些鸡草还需要剁一剁,加点粗糠和水什么的。
杨父默默的从小工坊里拿出来十条小长凳,只有普通长凳一半的高度,更适合这些小孩子。沙盒就堆放在柴房里侧,小孩来了之后自动去拿了出来分发。
一时间,小小的课堂都有了正式的雏形。
“今天我们学四个字,立租约人。”等小孩都坐好了,林茜起身站在最前面。
杨父弄的一张板子竖立在最前方,上面贴着今天早上写好的四个大字——立契约人。过来上课的孩子,最小的只有五六岁,可最大的已经有十一二岁了。
小的还不懂太多,大的瞬间眼睛一亮。茜婶婶教的,果然都是他们能用得着的东西。
早上就一节课,总共半个时辰。前一刻钟林茜讲解、教导字义和字形,后面的时间就是小孩子自己在沙盒里练字。
等半个时辰学完,大嫂也用盆子端过来煮好的鸡蛋。在一个个渴望又羞涩的目光中,将鸡蛋分给越发懂礼貌的小孩子。
“谢谢茜婶婶,谢谢大郎婶婶。”道谢声不绝于耳,幼童清脆的嗓音都让人心情愉悦了不少。
送走了上完课的小孩,林茜稍作梳洗。已经好多天没有去过镇上,积攒的东西也都多了起来。
拿了一个小挎蓝,将打好的络子全部装好。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半时辰,也足够她去镇上一个来回了。
和家里人打了招呼,这才出了院门。
从和顺村走到镇上,脚步快上几分,甚至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林茜眺望着越发黄灿灿的麦田,眼睛眯了眯,笑意都多了几分。
“老板娘,这些你收吗?”进了镇子,林茜目标明确直奔之前熟悉了的成衣铺子。
老板娘还是那副笑语晏晏的模样,也没在意林茜的直白。“啊呀杨夫人,我可等你好长时间了。快让我瞧瞧,我这千盼着万盼着的东西啊。”
将东西顺手递了过去,更不在意老板娘话里的意思。到了六月之后,气温更高了几分。现下已经不是田地里炎热的问题,只是走上一长段路,身上就已经有了出汗的感觉。
林茜用自己的帕子轻按了一下额头,径直走到一旁去看店里新来的衣裳。
老板娘本来没多少波澜的眸子,在解开了盖布之后,惊艳的瞪大了眼睛。林茜做了三种络子,一种最普通的平络,看着整洁小巧。中等的蝶翅,手法麻烦了一些,看着更是贵气了几分。
最难的那个福结,不说配什么衣裳的事情,只说看着就让人觉得——贵有贵的道理!
“天啊,果然不愧是京城回来的巧手啊。这些,可真好看啊!”老板娘摸了一下那一大堆的平络,最后拿起了一个蝶翅。说话间,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看着放在底层的福字结。
林茜回头淡然一笑,继续看着墙上挂起来的衣衫。不到十天的时间,现在摆放出来的就比之前的又爆了许多。和京城那边自然是没得比的,乡下地方衣服最重要的是结实,然后才是好看。
这家铺子没有二楼,所以价格稍微高上一点的都是直接挂在墙上。林茜看了一身女童的裙装,又找了一批素色的布。
杨静虽然是个七岁的女孩子,可平日里穿着的都是衣衫和长裤。确切的说,整个杨家也就林茜还穿着裙装。
从杨母到大嫂,都是用头巾包裹着头发,窄袖的褙子抹胸外加长裤,腰间系着的短裙更像是围裙。在自己嫁进来之前,杨家人平日里甚至只有杨珩穿着布鞋。
不是其他人没有,而是方便劳作都穿着更加省钱的草鞋。
选了一身粉色的长裙,上面加一件小巧的抹胸。外面一件半透的薄纱,等过几天再热上几分也能继续穿着。
林茜有幸在皇宫里见过前前朝的风俗志,不得不说身为女性是真真感谢前朝的那位女皇还有最后顺势掀翻了前朝的那位贵妃。
要不然以世间对女子的束缚,恐怕她都不能这么随意的独自上街了。和前前朝相比,衣着方面就放开了许多。
没有什么不能露胳膊露脚露小腿的迂腐教条,女子也能随心所欲的上街,言谈。
但和前朝相比,也还是能看得出来世间男子虽然认清了女人不仅是他们后院的玩物,但也很隐晦的在压制着女子的发展。
前朝女皇期间还有设置的女官,甚至到了后期高度发展的阶段,科举都允许一些才华出众的女子参加。
到了今朝,这些都被去除掉了。
林茜自己人知道自家事儿,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有才华的人,所以也从未幻想过在科举上的作为。只是不禁有些怅然,有些为那一位位被压制了才华的女子觉得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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