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对不起了。”
　　我是说过我会走的，但那是我随口说的，就像是在开玩笑，这并不能作为我们的约定，我也没有必要遵守。
　　我把朱红色的大门打开，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寄希望于外人，希望能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第二，如果我们能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敞开的门户能够让我们更快逃脱。这是在看了斯诺克比赛后，这是在和Black相处后，我所学到的一点点经验。
　　我折回房间的门口，一脚将门踹开，门没有上锁，也没有人顶住门板，这一脚异常畅快和清爽。
　　我走进房间的一刻，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看见老太婆的指甲刺进了Black的肩膀，血液从指甲流下来，将指甲染成了红色。看来老太婆并不想直接杀掉Black，而是要慢慢折磨他，让他在痛苦与懊悔中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你回来干嘛，快走啊！”
　　Black着急了，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表情，这一次，他的计算出现了失误。
　　“怎么可能临阵脱逃，”我慢慢蹲下身子，“不就是一个力气大一点的老不死嘛，我碰到的怪事多了，不在意再多一个。”
　　“真是有趣。”
　　随着Black的一声惨叫，老太婆从B的肩膀上拔出指甲，她看着我，竟然出现了敬畏之色。
　　“来吧，我送你上路，顺便带我的‘朋友’走。”
　　这个“朋友”，我故意说得更大声。
　　老太婆双手着地，做出一个野兽进攻时的姿势，眼神里充满了凶狠和残暴。
　　“来啊！”
　　我大喊一声，她朝我冲了过来。
　　老太婆的速度绝非正常，远比正在冲刺的年轻人还要迅猛，和猛兽无异。我原本想要硬挨这一次进攻的，但是下意识的往地下一倒，看见她的指甲在我的上方刺过来，我抬起手，用刀子狠狠地在她的手臂上割了一道伤痕。
　　被我割中的老太婆，他怒吼了一声，另外一只手没能支撑住她的躯体，致使她扑在地上，并在地上滑行一段距离后撞在了墙上。
　　趁这个时刻，我跑到Black的身边，将刚才在地上捡的刀横放在胸前，等待老太婆再次发动攻击。
　　撞在墙角的老太婆滚动身躯，她只用一只手支撑着，至于另外一只手则是垂在地上，看来刚才的一击造成了意料之外的伤害。
　　“这是你计算好的。”
　　Black的手捂住肩膀的伤口，他的伤口很多，但是都不致命，连流血的量也不是特别多，现在还残存着说话和思考的力气。
　　“我可不是你。”
　　“会的，比我更强。”
　　“台球吗？”
　　“不，其它。”
　　看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台球技术会比别人弱。
　　顾不上再和他闲聊，我看到老太婆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起来，她的眼里流下了鲜红的血液，嘴角不停抽搐着，瘫痪的双脚和刚才被割伤的手臂开始扭动起来。
　　我睁大了眼睛，没有了和Black调侃的心情，最让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在她展现出惊人的气力的时候，我就曾设想，如果她的双脚能够行动，我们应该怎么办？如今事实验证了我的想法。老太婆竟然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被割伤的手也完好如初，她看起来更消瘦了，就像是把身体里的其它能量转移到了双脚和受伤的手上。
　　另外，除了她完整的身体，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让我感到窒息，我和B在这一刻别说是说话了，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绝望感笼罩在心头，看着她犹如恶魔般的气场，我明白无论再做什么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可是！
　　和眼前的怪物相比，另一种威势从门外涌灌而入。
　　这种威势，就像洪流一般，很快就充盈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连时空也要低头，何况眼前的这个怪物。
　　老太婆的神色从凶狠变成了忙乱，暴戾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身躯依旧颤抖，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捕食猎物的猛兽，发现自己也成为了猎物。
　　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房间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副黑白分明的脸，如墨般黑色的毛发和瞳孔，如雪般黑色的皮肤和眼神。
　　佛先生没有看我，他径直走向老太婆的面前，随着佛先生的接近，老太婆开始弯腰、下跪、低头，这一系列行为，不是出自老太婆的意愿，而是被佛先生的威势压制。
　　佛先生伸出手掐住老太婆的脖子，把她下跪的身躯托举到空中。
　　“我的漏网之鱼，规则自身的漏洞我无话可说，可是你，竟敢公然违背规则，妄图创造规则之外的世界，真是愚蠢。”
　　佛先生轻轻一甩，老太婆被重重甩到了墙上，墙面裂了开来，摔到地上的老怪物第一次吐出了血。
　　佛先生再次走向老太婆，与此同时，墙面上的空间开始扭曲，在老太婆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漩涡，漩涡里面仿佛有着无尽的白雾。
　　“是时候回到规则之中了。”
　　佛先生用脚将老太婆推向漩涡，老太婆的身躯在漩涡变得扭曲，她伸出一只手，一只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手，嘴巴张得很大，似乎在大声喊叫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老太婆消失在漩涡之中，漩涡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事情解决，佛先生第一次看向我。
　　“干得不错，你把那扇朱红色大门打开，时间一长我就能发现，你成长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能和我解释一下吗？”
　　“世界之大，总是有东西在规则之外，或者千方百计的想要脱离既定的规则。它们要么迷迷糊糊存在这个世间，连具体情况都不知道，要么早已知世间的规则，选择逃离规则，创造规则之外的世界。你是前者，她是后者，如果你知道了这世间的规则，你会怎么选择？是遵循这个规则，还是拼命逃脱？”
　　因为Black在我的身旁，我没有回答佛先生的话，当然，我也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他没有再和我多言，和以前一样，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又消失不见了。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Black应该没有看到佛先生，他扶着墙面站起来，眼睛看着我，一副疑惑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的眼睛都是血，没有看清，只有模糊的影子，她好像撞在那边墙上后就消失了。”
　　Black指的墙正是佛先生把老太婆扔过去的那面墙。
　　“大概是跑走或者放弃我们了。”
　　“真没想到。”
　　“你的伤势还好吧？”
　　“痛！带我回家，我家里有医疗箱，你会骑车吧？”
　　Black先脱掉上衣，用衣服包住受伤的手臂。
　　“会一点。”
　　我扶着Black离开了房间，在走出这个房子之前，我还特意看了一下大门，只见这扇朱红色大门上，隐隐约约画着奇怪的符号。
　　Black的车就在门口，我坐在车上调整方向，Black坐在我的身后。
　　“你要怎么赔我衣服？”
　　“衣服而已，我明白陪你去买，我出钱。”
　　“那就没事了。”
　　从Black那里拿到钥匙，我转动油门，根据Black指的路，在夜晚的街道中穿行。
　　“对了，这把刀还给你。”
　　我空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红色的小刀，我看小刀那么特殊，就一直帮他收着。
　　“你留着它做什么，扔掉！”
　　“我第一次看红色的小刀，还以为很特别。”
　　路过有个垃圾桶，我随手将小刀扔了进去，将手重新放回车把手上。
　　“是挺特别的。”
　　“我发现小刀会褪色，刀身应该不是红色的，上面是涂了上面吗？”
　　“这是一种偏方，一种巫术，我特意找算命先生问的，一种能够杀死污秽之物的污秽之物。”
　　“什么样的污秽之物？”
　　“真想知道？”
　　“事实证明这个污秽之物一点用也没有，我倒很想知道那个算命先生是怎么骗你的。”
　　“一种血。”
　　“什么血，黑狗血？不对！”
　　“女人每个月都会流的血？”
　　“什么？”
　　“别说你不知道。”
　　“你是脑残吗？那么离谱的鬼话也相信，你哪里弄来的？”
　　“那还不简单，分三步，先勾搭一个妹子，要没经验的，然后弄到血，最后分手，对我来说轻轻松松。”
　　“我不想和你再说了，我回去要好好洗手。”
　　“真是年轻！”
　　“你还记得吧？”
　　“记得什么？”
　　“这一切，我们经历的这些事情的真相，关于鬼神的事！”
　　Black突然沉默了下来，随后他叹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腰，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和我说话。
　　“你知道‘诡地’吗？”
　　“鬼地？鬼的墓地，还是鬼聚集的地方？”
　　“是诡异的‘诡’”
　　“什么意思？”
　　“所谓的‘诡地’，指的是在某些地方......”
　　月很亮，也很美，把他载回家后，我也要回去了。
　　一个人骑着电动车，两旁是紧闭的大门，这座县城就像这些大门一样，无论走得多深，探查过多少角落，永远也还存在着一些秘密，这些秘密被锁在大门里面，不知何时才会向你打开。县城里的人也被大门分成了两种，一种人在门内，一种人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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