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我记得小的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视也是黑白的，每逢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会有月饼，当时在农村送礼不常有，月饼都是自己买的，一个个像烙饼那么大，吃起来又是月饼的味。
　　当夜幕降临，明月初上，黄色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摇摇晃晃，人脸被照得像月饼一样黄，可以看到一张张稚嫩的小月饼在亮如白昼的夜晚追追赶赶，玩着各种各样的小游戏。
　　唯独，在吃月饼之前有一个仪式，家里的长辈说，在月亮未升起之前是不准吃月饼的。然后焦急地等着天暗下来，希望明月早点从东山升起照亮大地。
　　当天暗下来，在看得见月亮的时候还是不能吃月饼，因为月饼要先给月亮吃。拿出月饼，把月饼放在桌子，或者其它月光照得到的地方，月亮的月光趴在月饼上享受月饼，等月亮吃完了，孩子们才可以吃。有些等不及的馋嘴，早早就偷偷地掰下一小块，别人看见问怎么回事，他就说：“那一小块是给月亮吃掉的！”
　　所有的孩子深信不疑。
　　我的幻觉，便是在中秋节的时候开始的。

　　我叫做穆朝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在县城的第一中学读书，学校有分外宿生和内宿生，一开始我是以内宿生入学。到了高三，我搬出了学校的宿舍，和同班的同学一起在学校的附近租房。虽然依旧常年不回家，但是成为更为自由的外宿生。
　　大部分来县城读书内宿生的，他们一个学期都回不了几次家，我也是如此，虽然也算得上一个外宿生了，但是因为老家离得远，所以即便是中秋节，也只能在学校渡过。传统节日不能与家人团聚，听起来挺可怜的，好在并不孤单。
　　和我住在一起的室友叫做陈翰熔，也是在他的邀请下，我才决定搬出学校宿舍，成为一名外宿生的，在中秋节，他和我一样没有回家。
　　阿熔是班级，不，是学校里的学霸，在平时，如果没有去打台球或踢足球，就整天泡在教室和图书馆里，说实话很无聊。在大好的中秋佳节，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劝说他出去玩。
　　“你确定要去酒吧？我们还未成年吧，就算要去庆祝，随便找一个餐厅吃顿饭也行，去酒吧什么的太夸张了，我喜欢安静的场所，闹哄哄的地方不适合我。我实在不理解那些泡在酒吧里的人，难道他们的耳朵不会聋掉吗？虽然我平时注重保养眼睛，但是也已经有些轻微近视了，我可不想让我的耳朵也聋掉啊！”
　　阿熔是一个被理性支配的人，什么都从最优的角度考虑，即便已经往酒吧出发了，他还在路上喋喋不休。
　　“其实也就是一个喝酒的地方，没有蹦迪和狂欢，听说气氛不错，你就不想体验一次？”
　　“没有体验的必要，对个人的成长没有一点好处。”
　　“阿熔啊，去玩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要是被万安听到，又会被各种吐槽的。”
　　听到万安的名字，阿熔停下来，原本轻松的脸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像是听到什么难听的话，一脸的嫌弃。
　　“话说那个黑鬼呢？为什么我们都到门口了，他还没有到，还是那么没有时间观念，又要我们等他吗？”
　　“那你就误会他了，其实我觉得就我们三个人太冷清了，所以让他想办法去联系一些女生，他脸皮比我们厚，成功率应该比较高。”
　　“女生吗？要是肖然能在就好了。”
　　“抱歉，我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算有，我问你，你敢约她吗？”
　　面对我的逼问，向来理智的阿熔竟然也会觉得羞耻起来，他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没有问答我这个问题。
　　在这期间我们没有走进酒吧，因为从来都没有去酒吧玩的经验，所以不好意思直接闯进去，倒是在我们的身边，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不先进去吗？”
　　“等万安吧。”
　　“嗯！”
　　在这方面我们达成了一致，与其像什么都不懂得愣头青一样在里面不知所措，还不如等待更有经验，脸皮也更厚的万安。
　　抬头望天上看，月亮非常明亮，听说月亮最远的时候不是15号，而是每月的16号，也就是说明天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阿熔，你听过月亮的故事吗？”
　　“哪方面的？”
　　“到了中秋节，地上的人是不可以用手来指着月亮的，不然在夜深人静，人们睡下的时候，月亮就会从天上轻轻地飘下来，再轻轻地把人的耳朵割出一块小伤痕。到了第二天早上，那些用手指过月亮的人，就会发现自己的一只耳朵很疼，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凝固的血液。”
　　“哪个地方的传说？”
　　“我从小听奶奶说的。”
　　“既然要割，为什么不把整个耳朵割下来？”
　　“那就恐怖了，中秋节是团圆赏月的节日，如果一个晚上有很多人的耳朵被割下来，还都是小孩子的，这种中秋节还有谁敢过？所以我觉得月亮只轻轻的割一块，是在透露一种讯息。”
　　“什么讯息？”
　　“既要人们喜爱，又要人们尊敬，彰显自己的能力，又不显得过于恐怖。”
　　阿熔摸着自己的下巴，看来也对这个故事起了兴趣，今晚他没有带眼镜，所以能直接看到他的眼睛，在他的眼里能够看到睿智的眼神。这大概就是学霸吧，长得帅，又那么聪明，难怪走过我们身边的女性会多看一眼。
　　“你在中秋节指过月亮吗？”
　　“并没有呢。”
　　“那是相信你奶奶讲的这个故事咯？”
　　“小时候相信，现在不相信。”
　　“现在敢指了？”
　　“废话，当然。”
　　“你指一下给我看。”
　　“不指。”
　　“不是说不相信”
　　“不相信，但是尊重这个故事，不如阿熔指一下吧。”
　　“我老家并没有这个故事，不过既然你和我说了，出于尊重，我也决定不再用手去指月亮了。你呢？安哥。”
　　我们早就看见了万安，此时他正好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大概只是听到了我们一小部分的谈话。
　　“哈？你们在说什么，那个吗？”
　　万安直接指向天上的月亮，看来是没有任何的顾忌，皎洁的明月和他黝黑正好相反，像一对天生的冤家。面对如此莽撞的万安，阿熔也是觉得各种不可思议，没错，万安总是能在各个反面颠覆阿熔的想象。
　　“小溪，你和安哥不是同乡？”
　　“有问题吗？”万安说。
　　“算了，没有必要和你谈这个话题。只是，你迟到半小时的原因不是为了找女生来吗？现在，女生呢？”
　　经过阿熔的提醒，我才发现万安是一个人来的，看来他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啊。
　　“哦，没有，大都在自己的家里过节，就算是我和小溪的老乡，隔家那么远，也还是选择包车回去，只有我们是被遗留下来的可怜人。”
　　“真没用。”
　　“啊，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去叫啊！”
　　阿熔和万安见面就吵，一直在他们身边的我早就习惯了。
　　都回家了啊！我喃喃自语，来县城读书的同乡也就只有10多个人，每一个人我都认识，还非常的熟悉。如果我也选择回家的话，就可以在路上和他们坐上同一辆车，大家一起谈论着学校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是却意外地有话题呢。她也是这样的呢，即便可能没有坐在一起，也能感受到我对她的关心吧。
　　万安带头走进了酒吧，阿熔推了我一下，我们跟在万安的身后，不用管其他事情，如今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我从未进过的地方，先解决眼前的这个问题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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