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轻语

　　此去昆仑山，陵州是必经之路。
　　通往陵州城的官道上。
　　萧誉和江枫一个穿蓝丝锦缎，一个着白衫红领，两人并肩骑马而行，不时交头低语，不时浅笑低吟。在这乡间的马路上竟是一道无比亮丽的风景。
　　过往的行人皆被两位少年的绝代风华之貌吸引。男人们不时驻足观望，女子们在他俩走过来时，想看又不好意思多看，只匆匆看几眼便掩面含羞而笑。
　　刚进入初秋，天气仍然炎热无比，正午的阳光尤其毒辣，炙烤着大地。
　　行了半日两人腹中有些饥渴，看到路边有一排青砖黑瓦搭建的亭房，高高的酒旗在屋檐随风飞扬，上书：如意酒肆。二人在一侧栓好马，交代小厮照看好马匹，便径直走了进去。进去就看见店里热热闹闹的坐了五六桌，吃喝划拳声不断，于是寻了里面不起眼的桌子坐下。
　　看见二人进来，头发斑白的老掌柜连忙起身上前，倒上一壶凉茶，问道：“二位公子是路过此处吧，路途劳累想吃些什么，小店有祖传的好酒万年青，味道香浓醇厚百里飘香，可否尝尝？”
　　一听有美酒，江枫眼前一亮，疲累一扫而空：
　　“好！那就来两壶。”
　　萧誉放下手中的赤冰，笑了笑道：“江无焱，我这次下山可还没饮过酒呢，今日终于可以和你喝上几杯了。”
　　“你都要回昆仑了，我们才只喝这一回，不过瘾！”江枫嘴上有些不满，但仍然仔细的为萧离殊点了几个他爱吃的清口小菜和几碟点心。
　　对于萧离殊喜欢的吃食，江枫自从八岁入宫伴读起就了若指掌，他贵为皇子自小皇宫长大，对这种厨艺平平的菜几乎是不碰的，一般出门在外，仅仅对各类点心情有独钟。此趟学武中途下山探亲，皇帝和他的母妃不知嗔怪他几回心疼他几回。
　　萧誉道：“此行师傅他老人家只准了我一月的假期，来回路上就花去大半，前些时日又在养伤。”
　　江枫压低声音道：“那日伤你之人可有眉目？”
　　萧誉摇摇头：“隋棠只是查到了那些人属于唐门，但仍不能确定主使是谁？”
　　江枫道：“唐门！那个□□上以狠厉著称的职业杀手组织？”
　　萧誉点点头道：“自我进盘安山开始，他们就一直暗中跟随我伺机而动，那次险些吃了大亏。”
　　江枫道：“你才下山不久，知道你行程的人可是不多。”
　　“所以很有可能……”萧誉用手指轻轻点了两下桌子，意味深长的比了个手势。
　　多年的默契，江枫一看便了然于心。
　　店伙计将热菜和点心齐齐端上桌来，江枫帮萧誉斟满酒，二人刚要动筷，只听见隔壁桌一壮汉粗着嗓门道：“你们听说了么？明日各大世家的公子要在咱厄齐河畔举行比武大赛。”
　　另一人道：“啧啧啧……听说了，还听说这次比武大赛的彩头可是比以往厉害许多呢。”
　　“别卖关子，都有什么彩头，赶紧说来听听。”
　　“瞧你那急的狗熊样，这次除了黄金五百两……，据说……还可以入赘玉屏枫木寨做女当家的乘龙快婿呐。”
　　“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有福气，听说那枫木寨女当家，前两年成婚之日夫婿被仇家一刀砍死，当时连红盖头都没来得及揭，至今一直守寡……”
　　“嘿嘿！你以为那个寡妇是个善茬，那个女人可是不得了……，这才进入枫木寨几年光景，就成了寨里的大当家，寨子里的镖行生意滚雪球似得越做越大，连带着他们家之前不盈利的客栈，也硬是给盘活了！”
　　“管她什么善不善茬，最主要的，嘿嘿……人家寡妇不仅人称镖行玉牡丹，而且还是黄花大闺女……嘿嘿……”
　　说罢，一桌人猥琐的大笑起来……
　　对于这次比武大赛，五大世家之一的朔县江府嫡长子江枫江无焱来说，十天前他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收到了请柬，但是他向来对这些公子哥们闲时的玩乐，完全没有兴趣。
　　他自认为自己和那些作威作福、以践踏侮辱别人尊严和性命为乐趣的世家子弟们不是一路，而且有些反感他们。
　　这时，一黑瘦歪嘴的中年人指指身边一男子：“庄哥，你可以去啊，你去年不是死了夫人吗，正好可以抱得美人归促成一段佳话呀。”
　　说完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又嘿嘿笑了起来。
　　萧誉听的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江枫身后那桌人对刚才粗鄙的言语也似是极为不满，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放下手中的竹筷，转过身对着他们大声道：“你们可知这次比武大赛，为何选在厄齐河畔？为何不让普通百姓进场？为何彩头如此之大？”
　　这一连三问直问的那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答不上来，那人目光凌厉用鼻腔重重的发出哼的一声又接着道：“那是因为厄齐河这一段全是成群的鳄鱼！”
　　接着他提高音调又道：“鳄鱼！不是人跟人的比试，是人跟鳄鱼的比试！”
　　听到这里，店里看热闹的人们都沸腾了，纷纷你一言我一语。
　　一胆小的男子哆嗦道：“那…那…肯定会出人命的吧……”
　　之前黑廋歪嘴的中年男子老脸红一条白一条：“庄……庄哥，你虽然会武，还……还是别去了吧，万一被那凶恶的畜生咬上一口，家里的老小就都别活了。”
　　另一白发老者道：“这么血腥的比试，去了就等于白白送死呀，怎么会有人主动参加呢？啧啧……这些世家公子都疯了吗？”
　　“唉……这年月，人命贱如狗！”
　　江枫一直皱着眉，听着周围人纷纷表态，也为这种罔顾人命的玩法气愤不已，他拿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最后轻叹了口气看向端坐在桌边一脸冷漠的萧誉：“离殊，你在想什么？”
　　萧誉抬了抬眼皮，拿起桌上的赤冰淡淡的道：“我们走吧。”
　　见萧誉没有回应，江枫也起身拿起赤焰依旧心气不平的跟着萧誉出去牵马。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行至厄齐镇，寻到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下。
　　店老板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见二位少年公子他有些抱歉的告知，客栈仅剩最后一间天字号客房，两位小公子能不能将就挤一晚。
　　萧离殊自十二岁到昆仑山拜师学艺起，在外从没把自己当作养尊处优的皇子处处讲究，尤其是和江枫在一起，他这个人特别随性不拘小节，这也是萧离殊一直以来特别欣赏他的地方。一路走来但凡住店打尖，萧离殊多数都能迁就。
　　进了卧房江枫掌上灯时，看见萧离殊坐在床榻上，正对着手里的一个鹅黄色帕子出神，旁边银色外鞘的赤冰泛着点点寒光。
　　这次下山两人分别已经整整三年，他发现萧离殊变的越发肌肤细白，眼睛黑亮睫毛密而绵长，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的面若冠玉。
　　江枫脑海中想起一句诗：“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时值心脏莫名的一阵悸动。
　　眼角余光瞥见江枫在盯着自己，萧离殊小心的收起帕子，起身去铜盆那洗脸。
　　二十多天前，江无焱在盘安山把重伤的萧离殊接回京都，养伤期间两人形影不离，如幼时一般学习玩耍吃饭都在一起，眼瞅着再有几天又要把眼前人送至昆仑，江无焱有些不舍，心里甚至有些难过。
　　江枫：“刚才那个是不是你在盘安山受伤时，胳膊上绑的那条帕子？”
　　萧誉：“嗯……”
　　江枫：“……”
　　萧誉促狭的笑意溢满双眼，道：“要不是她，你我怎能再见。”
　　江枫觉得还是把话题转移一下，他觉得空气有点尴尬。
　　“难得你这次多带了些暗卫随行，我想明日去厄齐河畔观看比武，我们一起去吧？”
　　“好，我们一起。”一个脆朗声音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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