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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间保护
目光从空荡荡的身侧收回,苏省坐在床上,沉默了片刻。
起床吃完那热乎乎的,明显是大厨用牛奶和干果巧手自制的提子吐司后。
苏省忽然说了声:“早啊。”
房间里并没有别人。
只有身后床单上尚未抚平的褶皱,和残存舌尖的浓郁奶香。
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刻,苏省还深呼吸了一下。
一开门,就与三个男人对上了眼。
“主任、王总、阮总,早。”
三人也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高而白,穿着西裤衬衫的男人着急又无奈地说:
“那这可咋整么,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拉稀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主任一拍手:“我还不是小高告诉我的。”
他垂眼思索了下,瞟了两人一眼,“昨天晚上张总不是出去跟人吃饭了嘛。”
王龙挑眉,阮桐也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颓丧地“嗨”了一声。
“那肯定是又喝酒了……”
旋即又抱怨了句:
“喝不了么就少喝点,还有技术会议要开也不当回事。”
苏省把电脑摆好,文件调出来,继续笔译。
朱主任看了她一眼,对着愁眉苦脸的那两人说了声,“那不行就叫柳月顶一下呗,也只能这样子了嘛,苏翻她手上还有活呢。”
王龙不高兴了,“说的好像小丫头就没活儿似的!我刚刚还丢了个二十页的分包合同叫她翻译成法语呢。”
“啊呀,”朱虹皱眉,“二十页嘛,一天就弄好了嘛,开完会回来再做不就行了。”
“一下子就弄好?”王龙一瞪眼,
“我叫你一天写二十页的东西你写得出来吗,翻译是要费脑子的,你懂不懂。”
“嘿?!”朱虹一歪嘴,“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你!我跟你工作性质又不一样,怎么能拿这个事情来较高低。你们那是二十页,苏翻手上的两百页呢,哪里走得开。反正你也要去开会,你就带上柳月去又怎么样嘛。”
王龙“切”了一声,用文件拍了阮桐一下,“看见没有,叫你招个翻译招个翻译,不听吧,现在有事了,‘求’人家给安排个翻译人家都说没人儿。又不是老头那边没厕所,拉稀又怎么样,我还尿急呢!搞得还要我合约部的专属翻译去给你阮总救场。”
阮桐也斜瞟着他一摊手,“是我不招吗?我都开了多少次口了。就算我要,也得人家肯给啊。你以为我跟你龙哥一样,说话顶用啊。”
王龙呲了他一声,“敲门去!”
阮桐一躲,“要去也是朱主任去!”
“诶?!”朱虹一捋手袖,“我说你们俩什么毛病啊,今天就是故意来找我茬的是吧。”
正此时,一把悦耳却沉稳的嗓音响起。
“要不我去吧。”
闻言,三人齐齐转头看向苏省。
苏省看着朱虹道:“主任,我手头上的任务不会耽误的。我初来乍到,还想多熟悉熟悉工作。”
朱虹看了她一会儿,还没答应呢,阮桐就已经松了口气,扯扯领带一挥文件,当先道:
“嚯,走走走走走走!”
他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苏省隐约听到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一声:
“总算是不用去招惹那蹲坑中的怪女人了。”
这情况,朱虹不想答应也得答应。苏省没有去看他的脸色,收拾好电脑背着包就跟了过去。
上了阮总的普拉多前座时,苏省正好看见柳月站在走廊里看着她,也许是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而出来看看吧。
王龙对柳月说:“你不用去了,苏翻自己开口说跟我们去,你就在家里搞搞翻译稍微休息一下吧,不急,慢慢翻。”
苏省早已从那边收回了目光,此刻已经关上车门系好了安全带。
等王龙也上车关好车门,司机立刻麻溜地一脚油门,给领导用的司机可不是伊斯曼那种野汉可比的,至少在察言观色和工作积极性这俩方面就比不了。
“Maitre d’oeuvre technique.”
(技术监理。)
说完,王龙朝苏省挑了挑下巴,“怎么样,苏翻,我发音还算准确吧?”
苏省默默竖起大拇指朝他点了个赞,于是阮桐把他那臭屁的脸推到一边,道:“得了吧你,穷显摆,还不是小丫头教给你绷面子的,苏翻,我先跟你讲讲今天开会可能要谈到的事情哈……”
看阮桐那求贤若渴的样子,王龙一笑,躺回靠背看手里的文件。
等普拉多驶过第五个极其粗野,至少有两级台阶那么高的石头减速带后,满屋子的红花也映入了三人眼帘。司机停车停得相当有水平,领导那边的车门正好就对着那小白门。
“怎么样,漂亮吧?这些花儿都是技术老头自己养的,这老头脾气怪是怪了点,但人其实还不错。”阮桐跟她说完就当先朝小别墅走了进去。
两位副总根本不需要她帮什么忙,就用他们自己的方法跟那看起来很像助手的瘦高黑人沟通完毕,然后被人家热情地引进了会议室等着。
等啊等,足足等了半个小时,苏省把手里录音笔的屏幕都擦得锃亮了,才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一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阿拉伯裔老头,手里拿着图纸念念叨叨地就从红木门那开着的缝隙冲了进来,进来的时候由于根本没看路还差点磕到头,于是乎很是生气地停下来,特意转身抬头盯着那只开了一半的木门。
“Pourquoi!Pourquoi pas bien ouvrir les portes!“
(整啥!这都是干些啥,这门怎么会开成这样!)
黑人助手唯唯诺诺、缩头缩脑地挪过来,赶紧把另一半门也打开。
“Hélas ! C’est pas la peine maintenant, j’ étais bien ici!”
(天了噜!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去开它,我就站这儿呢!)
黑人助手一脸惊恐地退下去的时候,老头已经冲到了会议桌上,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大堆,全是挑刺儿的话。苏省整理了一下语言,省略掉那些骂人的词儿,把老头要表达的实际意义传递给两位正惊觉不妙,一脸警戒的领导。
一听见苏省的声音,老头立马抬起了脑袋。
“Qui est cette jeune fille , Alice était où…”
(这丫头片子是谁,艾丽丝在哪?)
说着,老头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俩领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苏省刚开口要自我介绍就被老头打断了,连阮桐眨眨眼笑着一抬手,同样被老头一道霸气给强行压下。
“砰!”
拍桌子的声音惊得其余三人都是一缩脑袋,老头被吓得差点连手机都没捏稳,震惊地转头看向苏省。
苏省平静地盯着他,仿佛刚刚拍桌的人不是她一样。
“C’est Jamie, l’interprète francaise de cette réunion.”
(是Jamie,此次会议的法语翻译。)
“Quoi qu’il en soit, que je sois jeune ou pas, il faut que vous m’entendiez tout d’abord.”
(无论如何,不管我是否年轻,您都应该先听一听我说话。)
“Pardon, mais pourrions-nous commencer maintenant?”
(抱歉,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鸦雀无声,安静了片刻,老头终是从鼻子里吹了一口气,吹得微微上翘的小胡子都飘了飘,但还是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没有拨出那个寻找Alice的电话。
苏省接着把刚刚没翻译完的话说给两位领导听。
整个会议都是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阮桐跟技术老头面红耳赤地在争论,而苏省就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帮两人翻译,王龙坐在旁边时而若有所思,跟阮桐说几句话,时而饶有趣味地盯着苏省憋憋笑。
三小时后,说完最后一项议题,阮桐做好笔记后,老头转朝苏省,盯了她片刻。
然后撅着嘴,慢慢地,主动朝她伸出手来。
“Je m’appelle Chaouki, tu parles bien le francais,et tu connais bien les travaux… Enchanté.”
(我叫小基,你法语讲得还不错,而且你还懂工程……幸会。)
苏省一勾嘴角,伸过手去。老头也忽地转嗔为喜,两人重重地握了握手。
走到又被助手关起一半的木门前,老头神情有些迷茫,然后甩甩头,转过身来,对着三人半恫吓地说:
“但是技术条款真的拖不得了,我已经跟Alice提过三次,你们都没有当回事。如果下个星期再不给我,我们就要按照合同约定的罚款项来执行了哦。”
苏省对两位领导道:“Chaouki说下周必须把技术条款交给他,不然要罚款了。”
阮桐眼里有些困惑,但还是让苏省赶紧答应他。
苏省这才略带歉意地笑着回老头:“他们没有不当回事,实在是筹备期事务过于繁多,人员分配不到位。可您看,他们不是把我招进来了嘛,还多亏这份技术条款,我才有现在这份工作,我很珍惜我的工作,请您放心,下周一定给您。衷心感谢您之前对我们的理解和宽限。”
老头一翘嘴角。
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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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只能拿实力去捍卫,机会也只有用智慧才能争取。
但愿,所有人在遇见转折点时,都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