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在一起

　　七月末的南市，渗透出一股人们无法描述出来的闷热。
　　林琪坐在图书馆一楼休息区的沙发里，闭上眼睛，听着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声音。她突然有点烦躁。
　　一个月前的今天，林琪正坐在中考的考场上，带着无比自信的交上了自己那份飞扬的答卷。
　　那一刻，她仿佛能看见南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和杨席温在向她招手。
　　可就在早上，林琪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她张开眼睛，又看了一眼中考成绩查询页面上赫然鼎立的分数—452分。居然离去年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差了16分。
　　她关上页面，犹豫了一下打通了杨席温的电话。
　　“杨席温下楼，来图书馆，我有话说。”
　　“好，你到门口等一下我。”

　　杨席温是林琪的小学兼初中同班同学。从小因为他和林琪家住的近的缘故，林琪每天只能被迫和他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开始是被迫，长大后变成了习惯。

　　林琪走到图书馆门口，看到正在过马路的杨席温。
　　他还是背着上学时的黑色书包，身上套着去年他们一起逛街时的纯白T恤。林琪觉得他看到自己的时候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林琪看不太清楚，也不敢确定。

　　杨席温走过来，林琪把刚买的奶茶递给他。
　　太阳晒的他皱紧了眉头“走，进去说吧。”
　　林琪再次走进图书馆，觉得里面的空调风好像开的比原来更大了。寒意像是能从头顶传到脚心。
　　刚才的位置被人占了，林琪只好再找一个地方。
　　杨席温坐在他对面，嘴上挂着灿烂的笑，林琪曾经很喜欢他这样笑起来。
　　“你应该考的不错吧杨席温。”
　　这一刻林琪其实更想听到他否定的回答。可是，没有。
　　“470，上一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林琪抿抿嘴点了点头。
　　“你呢？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林琪把手机里的成绩摆在他面前。
　　“那你准备报哪个学校？”杨席温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兴奋，也没有一丝丝的失落。
　　“市二中吧。”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杨席温接到他爸的电话，就回家了。

　　林琪一个人在图书馆坐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到家里。
　　父母脸上挂着不悦，大抵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分数。
　　饭桌上林父先打破了沉默“你这个分数能上哪？”
　　“不知道。”
　　气氛才次回到冰点。
　　“我们花钱给你报了那么多辅导班，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林琪听到碗筷砸到桌子上的声音。
　　“行了行了，一会在说，好好吃饭吧。”林妈赶紧上来打圆场。“对了，席温要搬家了，快吃，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送送人家。”
　　林琪梗住，缓缓嗯了一声。

　　到了杨席温家里，他的父母正在打包一些小物件。可她却没有看到杨席温。
　　“来，琪琪，我刚洗的橘子吃点。”杨席温妈妈从厨房里拿出一盘橘子，林琪一拿，还占着水珠。
　　“阿姨，杨席温去哪了？”
　　“他啊，说要跟几个朋友道别一下聚一聚。”杨妈接着说“哎？你怎么没去啊琪琪。”
　　林琪摇摇头“他没叫我。”
　　“可能都是男孩子，又那么晚了，你去了多多少少不安全吧”

　　林琪给觉得自己对杨席温自作多情的可笑。

　　寒暄了一会后，林琪借着去找杨席温的借口出了门。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杨席温在哪，也不想知道。

　　九点的街头仍然人头攒动，风很轻，路灯把叶的影子拉长。林琪感觉自己好像憋的透不过气来。
　　逛着逛着林琪逛到了一家理发店门口，外面天气实在闷的一秒钟都受不了了，于是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里三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和一个染头发的女孩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
　　“剪头吗？美女”坐在沙发上戴着口罩的男生慢慢站了起来，向后缕了一下他快要遮住眼睛的黄头发。
　　他很高，林琪只能抬头看着他“就不能剪头、发吗？”
　　林琪这句话好像把他们逗笑了。
　　他也收起那副冷冰冰的眼神，挑着眉喊了一句“腾哥，来剪、头 、发！”
　　然后他低着头走出去，摘下口罩，抽了一口烟。

　　第四个穿着黑t恤的男生从里屋走出来。
　　林琪大量了他一下，他和他们好像不太一样。头发没有染成五颜六色，反倒是规规矩矩的黑色。袖子撸到了肩膀上，白皙的胳膊上露出一串拼音：Xieziteng.
　　林琪拼了一下：鞋子疼？
　　“剪短发吗妹妹？”鞋子疼问她。
　　林琪点头。
　　“高中要求？”
　　林琪才想起来，市二中好像还真是有这么变态的要求。也算是误打误撞。
　　林琪又点头。
　　鞋子疼给她洗完头，在她头发比划一下“这么短行吗？”
　　“这个长度市二中查头发能过吗？”林琪问他。
　　鞋子疼透过镜子看了看她“你高几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没意外开学你就能见到我了。”
　　谢子腾把夹子别在林琪头上“高三三班，谢子腾。开学有事来找我就行。”他接着问“你叫什么？”
　　“林琪。”

　　剪完头发，林琪回到家，她打开杨席温号码，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暑假很快就过去。
　　林琪和杨席温就像是突然没了关系，谁也没有联系过谁。
　　八月底，林琪背着一个空书包站在市二中门口的分班栏前。
　　她没想到，找班级是个那么麻烦的事情。
　　八百多号人里面想要找到自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林琪身边一起看分班的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大家都加快脚步匆匆向教学楼奔去。只有她自己十多分钟还处在原地。
　　终于，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林琪在十一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穿过通往教学楼的涌道，林琪在想着怎么为自己迟到找个理由开脱。
　　“林琪？你怎么迟到了？”谢子腾抱着一摞书站在教务楼下面。
　　这次他把短袖放了下来，遮住了他身上的纹身。
　　林琪一脸无辜，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
　　谢子腾从一摞书里抽出三分之一放在怀里“你一会到班，就说被我叫去搬书了。”
　　“聪明！下次剪头发一定还找你！”说完林琪就往教学楼走。
　　没走两步，一把被谢子腾拽回来。
　　“还有个人没到呢，等等。”
　　林琪只能乖乖站好。
　　“对了，你分到哪个班了？有空我去找你玩。”
　　“十一班。”

　　话音刚落，林琪隐隐约约她看见一个男孩带着口罩，眯着眼，低着头，顺着树荫走过来。
　　“在这。”谢子腾往前走了几步。
　　林琪不自觉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男孩走到谢子腾旁边，摘下口罩，把口罩绳顺势挂在手指上。
　　谢子腾问他“几班？”
　　“十一班。”
　　“正好，你俩一块把书搬到你班里去吧。”谢子腾把手里的手给他，又看了一眼林琪。
　　男孩一只手从口袋里，抬出一串车钥匙给谢子腾。
　　“我先走了，开学去找你俩玩。”
　　林琪给谢子腾说了句拜拜。

　　男孩，抱着一摞书走在林琪前面。
　　林琪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水蜜桃香水问，想是故意为了遮盖什么味道一样。
　　林琪一直跟着他身后，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走到楼梯口。
　　突然，男孩转过头，声音有点哑“怎么？那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林琪被他吓了一跳。冰冷冷的眼神让她瞬间想起那天在理发店遇到的“黄毛哥”。
　　只不过现在他把头发又染回了黑色，整个人看起来更慵懒，更不耐烦。
　　他比林琪高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懒懒散散。脸上好像写着：关我屁事。当时林琪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和能自己一般大。
　　还没等林琪回答，他又转过头去，自顾自的上了楼梯。

　　谢子腾着招果然好用。
　　林琪不但没因为迟到挨骂，反倒是被感谢了一通。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整理乱七八糟的文件。
　　下面同学以“片区”为单位，热络的开始自发性的自我介绍。
　　“陈哥，来坐我前面。”一个坐在窗户边的男生把“黄毛哥”喊过去。
　　林琪环顾四周，班里的作为被做了一个满满当当。
　　除了，“黄毛哥”的旁边。
　　林琪给自己壮了壮胆，假装淡定自若的坐在他旁边。
　　“哎？这不是那天来剪头发的美女吗？”林琪扭过头去，发现是那天在理发店染头发的女孩。
　　“我靠？那么巧？陈哥，你看还真是。”坐在女孩旁边的那个男孩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林琪尴尬笑笑给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好巧啊，我叫林琪。”
　　“hi美女，我是高晴！这个是侯孜泽，你以后叫他猴子就行了。”
　　猴子冲高晴踢了一脚，对林琪说“她从小就那么没礼貌，你可听她瞎胡说。”

　　林琪有点凌乱，高晴是猴子的发小？“黄毛哥”是猴子的大哥？谢子腾又是“黄毛哥”的大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对了？她好像还不知道黄毛哥叫什么。
　　她转过去笑着拍拍“黄毛哥”：“我叫林琪，你叫什么啊？”
　　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住。
　　黄毛哥侧着脑袋，习惯性的往后撸了一把头发，盯着林琪。眼神里透露出：我和你不熟吧。
　　阳光透过窗帘，在他头发上晃荡。
　　林琪眯了眯眼睛，看见他把一个本子移到自己面前。
　　本子封面上只有三个字。横竖撇捺间带着和这个少年一样的锋利。
　　缓缓，林琪听到他说。

　　“陈宇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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