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谋

作者:望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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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


      粱曼真没有想到,刘谨一招围魏救赵,直接将责任推到了白舞戈的身上。

      要知道她引朱厚照入店,名为“体检”实为避开吴丽华的耳目,给夏淑英展示的机会。

      朱厚照不爱诗画,却是个爱表现的人。

      他一心想带兵打战,做一个征服者,却苦于没有平台让他冲锋陷阵。

      当夏淑英提及能给他画一副草原骑行图时,他立即来了兴致。不仅穿着蒙古人的衣服,做骑马状,直接将自己当成了敢于深入敌后的斥候。

      但这些只是朱厚照与夏淑英之间的闺房之乐,拿出来说,也不能为白舞戈洗去嫌疑。

      她正思量着怎么能将事件拉回到原来轨道,但见白舞戈眼色冷凉,不等粱曼真开口,出列道:“太后,重华宫里扮商贩伙计的共三百七十九名,在今日正午三刻东侧门进去了。而扮做百姓的,一共一千七百三十四名宫女,皆是申时从西侧门入。

      六司一局,由各宫的尚宫、掌事所领,每一司百人不等,皆唱名如入内。而刺客为男子,当然从进入重华宫的太监、侍卫这三百人查起。据我所知,东厂两百人,由谷大用清点人数甄别入内。侍卫一百人,亲卫二十四人,由我亲自认人入内。”

      刘谨道:“只有这么些人吗?”

      他显然不信。东厂耳目遍布皇宫各个角落,到底进了多少人,他是知道的。
      而白舞戈明显漏掉了极为关键的一群人,未做说明。

      他挑明出来,白舞戈也不好再隐瞒。

      白舞戈顿了顿道:“的确不不止这些。”

      刘谨道:“白大人,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白舞戈道:“余下的七十六人由边指挥使放于各宫作为暗哨,现在这七十六人就在殿外候着,随时可查。”

      刘谨冷笑道:“谁知道是不是边勇放进来的。”

      白舞戈面色如常,只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七十六人,每人一句口令,每人皆不同。若错一字,督公尽可杀了。”

      刘谨神色骤然一惊,问出暗哨时,他感叹白舞戈行事小心,再听到暗哨的七十六人,人人口令不同,则大为意外。
      从未见过行事如此老道的人,他定定看着白舞戈,这是第二次出现这种神色。

      第一次还是他见识了粱曼真的识药之术,那一次之后,他对粱曼真极为关注。

      如今想来,他忽略了一个更为厉害的角色——白舞戈。

      他是锦衣卫边勇指挥使的义子,平时低调如宫城里的地砖,虽俊美异常,却不近女色,不爱诗书,唯一的爱好就是握着手听锈春刀,不出刀时抱着、挎着、别着。

      抽出刀后,必要见血。

      不用刀时,磨刀成了他的全部兴趣。

      他仿佛就是跟刀长在了一起。

      头痛,伤脑筋。

      听了白舞戈对答从容不迫,再看他一副老子就等你来问的自信,粱曼真心底暗为他专业能力的精湛赞叹不已。

      刘谨漫言道:“如此,人是怎么进去的,真不好说了。他在戏台伏击皇上,定是有人预先告之,要不然如何能逃过这么多暗哨?”

      白舞戈道:“臣与那人交过手,他并不认得皇上。可见不是宫中的人。”

      刘谨道:“这就奇了,不认得皇上,却口称要杀人,那不是为了私仇,是为了别人吗?”

      说罢,目光却向夏淑英脸上扫去。

      夏淑英一直勾头不语,脸上亦是白得吓人,仿若离魂之人,眼中泪光闪闪,几度站不稳。

      粱曼真奇了,朱厚照不好端端的坐那吗?她为何如此伤感?

      再看刘谨又言之凿凿的道:“我听说,那贼人死时,说了一句方言,细问了麦冬、罗祥两人都说听不懂,不知粱曼真可听得懂?”

      粱曼真瞥他一眼:“刘公公,何出此言?”

      刘谨道:“那人所说之言,我让麦冬和罗祥学说了一些,经宫人辨认,是赣州方言,梁司药你可是赣州人氏。”

      啥?

      赣州?她祖籍是赣州的吗?

      怎么第一次听说。

      这个地名……粱曼真在脑中翻遍平生所学的地理历史知识,以为现代知识不无不知,不过……

      嘿嘿,抱歉!以“赣”这个字为地名的,在哪里?在哪里听过?好像只在梦里吧。

      明知火烧向了自己,她却一时不知应该如何作答。贯是她从来以机敏善辩为荣,此时却已是语塞词穷。

      刘谨点出粱曼真是赣州人氏,明摆向众人宣告,刺客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加之她引朱厚照到的戏台,安排夏淑英在那里作画,在外人看来一切都巧合得如一场蓄谋。

      她心突突跳了两下,瞬间汗透衣衫。

      而身边所立的宫人,也都微微向后撤身,似乎将她视为洪水猛兽一般。

      与旁人提防之色不同的夏淑英,此时终将头缓缓抬起,裙幅微动,不过不等她有所行动,手肘猝然被人拉住。

      是小井冲她微微示意,让她不要出头。

      行刺当今皇上,这是夷九族的大罪,不是她一个小小选侍能辨白得了的。

      一旁白舞戈见状,侧目看了一眼刘谨,冷静如常的道:“粱曼真的祖籍赣州的确不错。”

      刘谨一直恭敬有加的脸色,微有一丝得意:“那就从粱曼真查起吧,毕竟她和夏淑英一同伺候皇上,出了岔子,她们俩是脱不了罪的。”

      原来在这等着她和夏淑英?粱曼真银牙暗咬,抬手看着手背上被印上的宫印,那一瞬间如同看见奇耻大辱般的难受。

      “还不给我拿下!”刘谨一声号令,两名太监持着捆绳上前。

      粱曼真心急无比,却无从抵抗。

      只见来人如狼似虎般的奔了过来。

      “慢!”一声威喝的同时,三尺兵刃横在了粱曼真与那两人之间。

      “白大人,你又要护她?”刘谨阴笑道,“这可不是她出生那会,你抱着她不撒手,她就不哭不闹了。”

      白舞戈持刀的姿势未变,缓缓移步,侧身过来,冷峻的目光向身后上百宫嫔、及宫人一一扫视过去,众人的视线与之一触即避,像是怕极了他一般,唯有夏淑英眼如死灰。

      她突然出列,眼含热泪道:“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想与皇上亲近,又不得其法,不得已找了粱司药帮忙。那戏台,也是臣妾……”

      “是临时起意,”粱曼真嘴唇一勾,扬声打断夏淑英后面的话,抢先道:“的确是我与夏选侍想要为皇上做一件与众不同的事。且那时,皇上已有醉态,不能步行,便寻了一处清静之地让他醒酒。至于换衣,那是因为皇上吐了一身,所以给他换一身他从酒楼里带出来的衣服。”

      粱曼真抬腕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印,用力搓了搓,果真不掉色。但如若就这样算了,刘谨和吴丽华两人他日再行恶举,只怕她无机会反盘:“我祖籍赣州,皆因我的父亲梁绵嗣是赣州人,但我出生地在皇宫,长于皇宫,从小由宫女带大。自小只会说官话,赣州话根本听不懂。刘公公只因真儿祖籍是赣州,便要先定我的罪。那宫中宫人但凡赣州籍的是不是都要查查,特别是那些入宫迟的,他们可是听得懂赣州话的。”

      朱厚照拍着扶手道:“粱曼真只会说官话,她开口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叫‘哥哥’。”

      刘谨眼尾扯了扯道:“为何偏生那人能先伏于戏台呢?”

      默然片刻,粱曼真咬牙抛出一记重锤,道:“那刺客不是宫中之人,又不是从宫门入,那只有一个方法进来。”

      刘谨嗤笑,语带讥讽道:“粱曼真,你不会说他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吧。”

      粱曼真眼内一闪,想到白舞戈曾多次提到地宫图,还有藏珠阁内无声无息出现的“允炆瓷枕”,当时也是暗查而不能明查!

      她故意道:“谁说不能?有能白天走的宫门,就有黑夜行的地宫。”

      此言一出,斜于椅上的朱厚照蓦然坐正,他快速的向太后看了一眼,太后亦回目与之对视,两人都沉默的凝视着对方,直到太后发话道:“重华宫宫禁疏漏,锦衣卫即刻搜宫。”

      白舞戈闻言,领着人马退出去。

      峰回路转,刘谨有些不知所措,忙道:“搜宫的事当由东厂去办。”

      太后道:“刘谨,你不是说赣州籍都要审吗?你们东厂一个个审,一个个问,仔细些。”

      上千,每一个都过堂?

      嘶,不死也得少层皮。

      粱曼真暗想她算哪一拔的呢?

      吴丽华见太后要搜宫,立即道:“太后,明明粱曼真拖着皇上去的戏台子,是她与夏淑英邀宠在先,为何要查重华宫?不是她们的嫌疑最大吗?”

      粱曼真微笑道:“吴选侍,太后搜宫不仅是为了保护皇上一人,更多是为了宫中所有人。贼人是宫人的话,可以将人逐出。是从宫门入的,可以收紧宫禁。可是若是从哪个不知道的地宫里摸进来的,自然要先找出来堵住才行。要不然皇上及各宫娘娘的卧榻之上岂不是永远有人窥视?”

      说着,转向太后道;“真儿以为太后睿智,能一举抓到重点,而不被旁支琐道迷了方向。”

      太后略略展出一丝笑意,朝朱厚照看了眼,见他一幅极疲惫的模样,又痛心又无奈,道:“哀家在这等搜宫结果,皇上去歇着吧。“

      朱厚照还穿着他那一身蒙古服,扶椅站起,脸上潮红一片,酒的后劲太足,过了一个时辰了,头又昏沉起来。

      吴丽华忙上前去扶,夏淑英亦在朱厚照的身侧握住了他的腕,目露关切之色。

      她们二人一个一身艳丽的舞娘服,颇有风情,一个青衫长衣,淡如秋菊。簇拥在朱厚照的身边,一艳一雅。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隐约不相让之意。

      朱厚照一左一右的扶着,说笑道:“朕还真有些累了。”

      吴丽华忙道:“臣妾扶您去歇着。”

      说罢,手一挽,半拉半扯着朱厚照,向宫外走去。

      太后脸色沉郁着,极力忍耐着盯着离去两人。

      粱曼真瞧了半晾在一边的夏淑英一眼。见她明明眼中含泪,却在回首之时,强打精神堆笑的走到太后跟前,低声道:“太后也是累了,不如让臣妾服侍您歇着。若有通传,臣妾再告诉太后便是了。”

      太后面有倦色,终是有些年纪的人,不如十八岁的年轻人能扛,安慰了一句“你受委屈了”,便也去后殿安置下了。

      刚才熙熙攘攘的宫殿,此时空空荡荡。

      粱曼真本也可以走,但却自请留下陪夏淑英。

      两人一起到了偏殿之内,支退了旁人,只余两人共坐窗边寂夜。

      想到之前凶险的一幕,粱曼真心底浮起良多感触。方才,宫嫔、东厂虽各说一套,却配合默契,将所有罪责摘得一干二净。好像他们办集市讨皇上欢心是正道,她与夏淑英给皇上画个骑马纵横图,就心怀叵测。

      在敌人的眼里,做与不做都是错的。

      粱曼真抬手看着手背上的宫印,心底涌上一比凉意,二十八日不退色,刘谨做事的确谨慎周到。

      要不是白舞戈出手,这次她会被人按地上能摩擦出火星子。

      夏淑英双手狠狠的搅着帕子,直到上面勒出一道深深的白印,也没有松开。粱曼真手伸过去,一点点的抠开她的指尖,看到掌心里有一条红线,翻开细看,居然上面破了皮,但未出血。想到这应该那名刺客所留,也不好再提,便默默陪她坐着。

      许久夏淑英都不曾开口。粱曼真见小井一直抱着画站在一旁,便招手道;“小井,你也累了,过来坐。”

      小井与粱曼真相处多时,她年纪还比如今的粱曼真大上三岁,也是个伶俐的少女。

      四下看看并无人守着她们,便挨着过来。

      粱曼真轻声问道:“小井你可懂赣州话?”

      小井向夏淑英悄然看了一眼,神色躲闪。

      粱曼真道:“人命关天,何况是关乎你们全族人的性命。”

      小井的低下头,只抱着画蜷缩成一团,半天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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